第五章
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猎,圣上十分看重春猎,每年春猎前后总是不掩悦色。不仅是因为能展现大魏男儿英勇身姿,也是校练禁军的好时机。
沈余也是如此,今年春季,最令她期待的不过春猎,因为今年爹爹回来了,并决定和她们母女一起去,兴奋得沈余几宿都睡不着,沈余以前总是在想,边关的爹爹是什么样子,此次春猎,总算能看到几分爹爹战场上的英勇之姿了。况且,那一望无垠的围场,也是她向往的另一番辽阔天地。
“阿余,快来看,这是我为你定做的骑装,”谢氏一早就让府里的绣娘取来为沈余备好的骑装,“快瞧瞧喜不喜欢!”
侍女们将几身骑装展开,沈余目光一瞬间便被那身白色圆领胡服给吸引了,寥绣以鸟兽缀饰,腰束金缕郭洛带,没有过多繁饰,简明不失大方。
“阿娘,我喜欢这身,”质地柔软却很有垂感,沈余甚有些爱不释手,脸上不自觉便带出几分笑意。
“有你中意的就好,那明日便穿这身吧,”谢氏笑道,随即便让身边的丫鬟将这身胡服送到姑娘房里。
次日,当所有人都到了兰山围场,沈余发现,往年同来的许多贵女,今年大都未出席,沈余有些困惑。
“阿娘,今年的春猎貌似少了好些人。”
“虚长你几岁的姑娘们,如今大多定亲了,不好再抛头露面了,”谢氏解释道,随即又掩唇笑道,“是时候给你也定门亲事了,如何?阿娘必定会为我们阿余寻一个风光的少年郎”
“阿娘,”沈余不依,着急道,“我要留在爹爹阿娘身边一辈子。”
“胡说,哪有姑娘家大了不嫁人的,”谢氏轻斥道,话虽这么说,感到女儿满满的依恋,笑意却爬上眼角。陡然又想到,娇娇养着的姑娘终究要拱手让人,莫名就对还没影儿的未来女婿产生怨念。
沈余稍显萎靡,突然觉得好难过,姑娘们是不是到了年纪,都非要嫁人不可?要是自己是男儿身就好了,有生之年必定要孑然一身踏遍大魏的大好河山。
沈余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年幼时,沈劲走哪都喜欢带着她,那时应当是她最自在的时候。如今年岁渐长,沈余却越发感觉到世俗对女子的束缚,小的时候还可以凭着年纪小做任何喜欢的事,长大后,行事便不得不考虑家族的颜面。
说到底,什么是家族颜面,沈余其实也不甚了解,就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样科举来光耀门楣,也不明白,自己如今的西席,曾经名满京城的邱娘子,为什么和离后便为那些所谓的世家夫人所不容,明明她骄傲且恣意,再也没有女子活得比她更为潇洒了。
沈余一直都十分佩服她,很少有人能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男儿尚且如此,何况女子。
沈余十岁之后,谢氏便开始教她打理庶务,带着沈余和那些夫人姑娘们打交道。
大魏的女子年满十岁便可以开始定亲了,于是夫人及姑娘们会来往游弋于后宅间,来锻炼闺秀小姐们的应酬能力,或是相看这些世家千金们。
作为谢氏之女,沈余礼仪教养上自然无可挑剔,况且家世摆在那儿,如今又是县主,已经有不少夫人隐隐有结亲的意思。不过,没有看到十分满意的少年郎,谢氏是不愿这么早给阿余定亲的,所以大都婉拒了。
当然,这些阿余还不知道。
转瞬,阿余又被这兰山的风光所吸引。
这兰山,既有开阔无垠的草原,又有飒然的千里松林,登至高处,可见一片林海,更有人叹道:“登高看林海,林海百万松,迎风一挥手,四野起涛声。”
魏帝于兰山校猎,先出了五千禁军围场,确保一定范围内周全,也防止有人误入丛林深处。
一切就绪,等到皇帝陛下一声令下,血气男儿们便如离弦之箭消失在林中,沈余在看台只能羡艳不已,她们女眷是不能参加这射猎比赛的,当然,也不会白白闲着,她们决定击鞠,俗称打马球 ,这也可以算是全了她的希冀。
她们各自换上骑装,从马棚里牵出各自的爱驹,沈余身侧一女子赞道,“清平县主这匹大宛马,看着神采奕奕,果真不同于我们的这些凡品。”
众人吃惊,看着阳光下这匹骝红色的雌马,轻晃尾鬃,哼哧着粗气,这便是那千金难买的汗血宝马?
沈余看向那女子,原来是太仆寺少卿李玉之女,李茹芸,其父掌厩牧,辇舆之政,难怪她能识得这马。只是自己与她之前并无私交,乍闻她之言,略感讶异,但还是粲然一笑,朝她微微颔首,“确是家父在肃州偶然得之,因这马当时十分瘦弱,且雌马多不如公马矫健,爹爹便送回家给我养着。”
“那县主可为这良马取名了?”
“名唤照夜。”
“'从兹明月无颜色,御阁新悬照夜珠。'好名字!”李茹芸抚掌一笑,两人对视一眼,倒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上场之后,姑娘们分成两队,沈余毕竟从小跟着沈劲练骑射,于御马这一术,她倒真没怕过谁。只见沈余一手持缰,驾着照夜,一手拎着球杖,宛转游龙其间,俯仰接球,再运马回旋,众人喝彩叫好,一派喧闹火热。
对方一时也被激得焰气高涨,决定堵住沈余,却见她直接背身反击一球,身姿飒爽又不失轻盈……不过半场下来,沈余一方已遥遥领先。而后更是一马当先,势不可挡。
击鞠过后,天色也不早了,等她们重新梳洗好,先前射猎的人也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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