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聪明,懂得用湿布条裹住全身。”
“那她何时能好啊?”
村医大娘睨了一眼李凤鸣,那表情好像在说,算了,跟傻小子没什么好解释的,于是转头便对李素萍嘱咐,“虽然用湿布裹住了全身,保全了一大半的皮肤,但她手上和背上还有其他地方,被灼烧的很严重,近来天气有些燥热,更不易伤口恢复,你要多费点心,及时帮她换药擦药,伤口不能碰水。”
素萍点了点头,“好,大娘我记下了。”
“还有,这几晚要守着她上药,两个时辰涂一次,第三日便不用这么勤了,她这样的伤就算好了,日后肯定会留疤痕,但我想她都是经历过死里逃脱的人,应该不在意这些,姑娘家难免会有情绪,你也要多照顾她的情绪。”
素萍很认同,再次点头,“素萍会尽力而为的。”
“嗯,萍姑娘一向良善又好心肠,老身只收你一半药钱,你若推脱我下次便不来了。”村医大娘一下正颜厉色,李素萍想要推脱的话哽在喉咙,最后也只是轻笑一声,道了一句又一句的感谢,便让李凤鸣送她回去。
她回望躺在她床上的女子,此时她身上的棉布条早已被卸去,病榻之上,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额前与鬓边的卷发被冷汗浸湿,一缕缕贴在脸上,更衬出她的憔悴。尽管如此,依旧难掩她天生丽质。秀挺的鼻梁,小巧的下巴,眼尾上挑狭长,是一位极美艳的女子。
可李素萍不关心这些,她只想看到这双眼睛睁开后的样子,梦里的眼也是狭长上挑,也是烈火焚身,真的是她吗?
她不要不肯定的相似,她毋庸置疑的事实。
当下还是先给她养好伤再说。
她拧干了湿布,坐在床边,轻轻的将她的手抬起放在自己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擦拭,有些地方不是伤,但伤大过于手背,所以擦起来要仔细一些。
二更天
昏黄的烛火在墙角的铜烛台上轻轻摇曳,火光跳跃不定,把整个床边倩影拉得忽长忽短 。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山水画,在烛光下,山水轮廓若隐若现,似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更添几分朦胧。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木桌,上头放着一壶刚沏好还冒着热气的茶和一本书,随意地摊开着,书页被烛火映照得微微泛黄,桌旁的木椅上,搭着一件水蓝披帛。
又是一阵哼哼唧唧的声响从枕头里传来,沉闷的,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李素萍指尖捻着刮有晶莹药膏的竹片,垂眸思索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俯下身,一边动作极轻的往雪白后背上一大块斑驳血红的伤口上涂抹药膏,一边缓缓吹气,等到上完药,她轻轻拍着没受伤的地方,一下又一下的哄着,于是,嘤咛声不再响起。
三更天
夜色微凉,风寒露重,月光如纱般轻柔地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书桌上。不知何时木椅上的水蓝披帛已然披在了正垂眸抿茶,目光专注的女子身上,她静静地坐在桌前,头上珠花在不久前卸下,乌黑长发随意地用木簪挽起简易发髻垂在脑后,几缕发丝也垂落在肩头,平添了几分慵雅韵味。
纤长的手指不时地轻翻动书页,与翻书声交织在一起的,还有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叶,以及榻上女子的呓语。
她刚给她上完药,但这次不再是哼唧呢喃,是一句又一句气若游离的话,声音很小,不凑近她嘴边根本听不清。
李素萍也不打算听,她起身,拿着手中的书本坐在了床头,离那女子很近,将刚刚翻到的那一页,从头开始念了出来,“瀚海沙碛者,长八百里,广五百余里,四望茫然,绝无水草…东行入大流沙,沙吹流动,马踏留印记,驼铃声响,不久为沙所盖,狂风骤起,沙尘遮天蔽日,天地间一片昏暗,让人辨不清道路,迷失方…”
她还未念完,就被身侧女子猛地攥住了手腕摇晃,她一惊,可女子并未清醒也未曾睁眼,她轻声呼唤了几句,不曾有反应,许是做噩梦了。
她攥着实在紧,随着动作整只手裸露在空气中,李素萍根本挣脱不开,就由她攥着,合着她的手一起放进被子里,将手中读物摊放在腿上,翻阅了好几页,挑选了一篇,杏花春雨,山清水秀的江南来继续念读,果然,她安宁了许多,紧攥也慢慢成了轻握。
四更天
“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高亢嘹亮的打更声传入耳中,她将药膏盖子合上,擦干了竹片上残留的药膏,一同放在床头凳的右侧,而左侧的蒲扇被她拿起,向上轻轻煽动着,好加快晾干伤口的速度。
手上的蒲扇正对着伤口,而她的头和眼却落在窗台那一株吊兰花上,一瞬都不曾挪开。
这次涂的,是大腿内侧。
其实在带她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里外都瞧个真切,只不过当下比较着急替她处理,所以顾不得那么多,线下再看,即使同为女子,即使在富春院的那几年什么靡靡之音,丰乳肥臀没见过,可她还是有些羞意,毕竟是内侧。
待到晾的差不多了,她拉上被子给她盖好,脖颈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纤细手指轻轻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眼皮惺忪,许久都没熬过夜了,她有些倦意,在脑海中列举了诸多想法,最后敲定,自己去桌边趴着小憩一会。
凤鸣在睡觉,明日还要去衙门办案,不能打扰他,去书房睡,书房没有床,只有一张桌椅,也是跟在屋里一样趴在桌上,躺眼下的?怕动作太大碰到她的伤,而且她现在也不宜摩擦挪动这些,会撕扯伤口。
就着想法,她扶在桌上双臂交叠,垫在脸颊下,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桌上。双眼轻阖,长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温柔娴静。
只要不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将她吵醒就好了,她连忙起身去床边查看情况,见女子唇口微张,于是又倒了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肩背,让她虚虚靠在自己怀里,拿着勺子舀起一勺温水,轻轻吹凉,再缓缓送到她嘴边,怀里人也十分配合,她下意识找寻来源,唇舌触碰到勺边艰难地吞咽着,李素萍轻笑,万幸她还有些意识能喝水,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喂下去,见她喝完拿起手帕,轻轻擦拭她嘴角的水渍,再扶她躺下。
这一番动作下来她彻底是困意全无,想着她既然有意识了能喝水,那一定也可以进食一些,补充点营养和体力帮助恢复,天还没亮,李家最先升起了袅袅青烟。
“金镶玉,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个客栈的小老板,也敢跟朝廷抗争吗?”
“别不识好歹,什么天高皇帝远。”
“简直可笑,龙门客栈你说了算?天下是天子的天下,所在之处都是皇上的,你算什么东西!”
“一介女流罢了,烧了你的客栈,杀了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残阳如血,一双在手心里飞速转动的峨眉刺,在边漠晚霞的照射下“簌簌簌”晃着掠影,寒光一瞬又一瞬陡然闪过,冷兵器后是一张明艳媚丽的脸,红唇紧抿,嘴角微微上扬,那一抹弧度宛如弦月,勾人心魄。
“呵,死阉狗,我呸,朝廷的走狗,老娘怕你们不成?”
她语气凌厉,红唇一张气焰十足,对面的人似是被戳到痛处,只听“铛!”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连锁一般,一瞬激发出各种兵器相撞的声响,场面打斗十分混乱,刀光剑影,血光飞溅,不知是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碎了一架酒柜,点火,眨眼间,大火呈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到每一个角落,遮蔽了阳光,整个客栈陷入一片混乱与绝望之中,火势越来越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滚滚黑烟直冲天际,等到金镶玉反应过来,早已来不及逃脱,趁着火势还没烧到自己,她连忙跑到后厨用棉布条沾水将自己裹住,身后追来的走狗也巨大火势燎了全身,发出一阵阵惨叫,而她也好不到哪去,浓烟呛鼻,她的手和背也被火势燎伤,鲜血淋漓,强忍着痛意做完这一切,带着滔天恨意,昏迷在漫天火海中。
“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不会!!!!”
昏迷了两日的人一瞬惊醒睁眼,一阵急促的喘息胸口起伏极大,与眼前的人对视上,她仿佛掉进了一滩平静深邃的琥珀色湖水中,带有魔力似的,有让人宁神的力量,慢慢的,连呼吸都平缓了许多。
可李素萍却久久不能平静,端着碗的手有些不稳,因为她看到了梦境中那双眼睛现在真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实与梦境重叠,那场景再次浮现。
“真的是她。”
“我的…红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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