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夜,一辆汽车急速行驶在寥无人烟的郊区大道上。扬起的沙尘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不难看出这辆车的速度之快。白色的轿车恍若一道流星,向着西郊落去。
开车的男人刚挂断了一通电话,他收起手机向副驾的好友抱怨道:“每次跟那位千面魔女打交道,可太耗费心神了……”
“我倒是觉得你游刃有余。”邻座的男人轻笑,一双极有特色的猫眼微微弯起。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一起吐槽组织内的同事,车内的气氛稍微轻松了许多,恍若回到前几年的日常时光。
“玩笑先暂停吧。”波本正色道,“对于贝尔摩德口中的鸦羽,你有在组织里听说过什么吗?除了那些夸张的小道消息:清道夫、无影的毒蛇之类的……”
苏格兰沉思许久,想起自己前两个月在一处组织据点无意中听到的东西,他开口道:“我先前被琴酒叫去汇报任务,靠近那两人时虽然他们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伏加特脱口而出的‘鸦羽她’,不过琴酒立马就察觉到我的存在并打断了他,之后的交流中伏加特也没再敢开口……离开据点后,我私下找了组织内其他人打探过,可他们都对鸦羽这个称呼一无所知,再次听到就是从你这里。”
“她?”波本挑了挑眉,“还好不算一无所知,起码我们能知道鸦羽是一位女士。”
“神秘的人物,与琴酒经常搭档……”苏格兰神色凝重,“三年前的那件事,会是她做的吗?”
波本不语,涉及到苏格兰安危的事情他不会轻易下结论,鸦羽到底是什么人,他之后会去好好调查的。虽然不懂贝尔摩德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还是感谢她提供了一个渠道。
*
两个月后,东京羽田机场地下车场。
“这是你的公寓钥匙,地址也写在标签上了。”贝尔摩德坐在驾驶座上,从扶手箱里取出一串钥匙甩给站在路边的鸦羽,她单手靠住方向盘,倾斜着上半身盯着鸦羽红唇轻启,询问道,“真的不用我送你吗?亲爱的。除了你,我可不会给谁当司机。”
面对无时无刻都在发散魅力的危险女人,鸦羽敬谢不敏,“我不是三岁小孩,可以自己走。你之后的行动我没必要参与。”
“好吧,虽然我并不在意就是了……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先走喽。”金发的大美人朝鸦羽眨了眨眼睛,墨镜一带就驱车驶离机场的停车库。
被留下的鸦羽没有联系琴酒手底下的后勤组过来接人,她查了一下公寓的地址在米花公园附近,又发现从机场坐电车到市区还是挺方便的,便打算坐电车前往。只要可以,她并不乐意多接触组织的人。
米花町,这个她之后不知道要待多久的城市,为了多熟悉一下这个地方,鸦羽选择了速度没那么快的单轨电车,安静地注视着窗外略过的风景。
这个时间段车上的人不多,鸦羽坐在角落里也不会被打扰。倒时差的疲惫和飞机上十几个小时的奔波让她稍微有些累了,靠着椅背能让她轻松一些。
沿途的风景熟悉又陌生,是日本相关文化产品刻板印象般的景色,又是记忆里模糊不清的片段。视线跟随着窗外略过的飞鸟的影子逐渐涣散。
她离开日本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占据记忆中心的只有前几次为了任务匆匆赶来日本又离去的景象,还有就是……藏在记忆深处的,至死也不会忘记的过去:内饰华贵的洋楼、无助哭泣的女孩以及跌落楼梯的女人——
“你的父母已经死了……都是你的错……听话……”谁的声音如影随形。
“走开!我讨厌你!”谁的声音如泣如诉。
“跟我走吧……我会告诉你……”谁的声音蛊惑人心。
幼年的点点滴滴早已在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中消散,此刻的她,甚至连父母的模样也无法从记忆中拼凑。他们是什么样的性格,有着怎样的处事方式,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场车祸中燃烧殆尽。
平日里被刻意挤压到脑海深处的回忆不断地涌上心头,不断闪回的片段粗暴地占据全部的心神。过往如蛇般缠绕而上,势要让她溺入往日的死海。
鸦羽身前挎包的皮质带子在她收紧掌心中“吱吱”作响,几乎要在主人的愤怒痛苦中折断寿命。
深深地吸气呼气,鸦羽努力不再去深想,试图平复心底骤然涌现的悲伤与杀意,让那野草一般疯狂生长缠绕住心脏的情绪逐渐散去。
“呼哈…呼哈……”角落里银发的少女默默喘着气,有汗滴从她的额头滑落,身心的疲惫让她的脸色略显苍白。
电车内,无人在意这里发生的小状况。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不会像今天这样情绪过激了,曾经严重到呕吐抽搐的那一次,琴酒拎住她的衣领胁迫地带她去找组织据点里的心理医生,那位医生在她不是很配合的回答下也没得出什么确切的结论,因为不敢随便开药让高层干部带来的人吃出毛病,只能冷汗直流地给出“平日里可以培养看书养花或宠物等温和的爱好,让情绪稳定不要有过多起伏”的建议。
但在那之后,她就有意识地用超额的训练去压制那些感情,即使是不得不接那些讨厌的任务,她也只会忍着恶心完成,让所有的负面情绪沉入心底。她也知道这样的一味压抑很危险,触及反弹的爆发可能会让她精神崩溃,可身处那样深邃可怖的组织,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倾诉的存在——那里只有恶狼和鹰犬。
可她万万没想到,只是普通的景色就勾起了她关在盒子里的回忆。人们都说家乡两字只是念着都觉得美好,可她这位回乡的旅人怎么此刻只剩悲痛。是她太高看自己了,这座城市对她的影响比她估计的还要沉重,只是之前来日本的任务都太过紧急,没有时间让她来感春悲秋而已。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真希望再次回到日本,是在一切结束之后……鸦羽一边用深呼吸平复情绪,一边在心底自嘲。
应该是鸦羽此刻低头急促呼吸的模样实在让人担忧,在电车停靠上人的时候,安静的车厢里忽然响起剧烈的奔跑声。有人直接冲了过来,扶起鸦羽的脑袋就是一连串紧张的询问:“喂小妹妹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你的药是什么,有随身带着吗?”
车厢里的动静鸦羽当即就察觉到了,但本着事不关己自己又坐在角落,她连头都没抬一下,谁想这两人是冲着她来的。推上不是说日本人大多都很冷漠吗?脑海中的想法一闪而过,不等鸦羽作出反应,有另一个人直接脱下了西装外套盖在了她的头上。
“她应该是过呼吸了,需要增加二氧化碳的吸入浓度,现在身边没有纸袋,衣服应该也能凑合一下。”男人手快地握紧鸦羽试图拿下衣服的小臂,不让她乱动,声音低沉,“喂小朋友继续呼气吸气,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再把衣服拿下来。”
被人固住手臂的感觉对她这种暗地里行走的人来说十分不好,鸦羽紧皱眉头才忍住用力抽回的念头,幸好男人在看到她老实呼吸的时候就果断松了手,没再给她带来什么压力。
呼吸间是外套里淡淡的烟草味,明明是讨厌的烟味,却奇迹般的让她刺痛紧缩成一团的心脏平静了下来。来自他人的帮助,还是这么温暖啊……
在“呼气吸气,呼气吸气”以及“你好吵啊,能不能让人小朋友安静点”的闹腾背景音中,鸦羽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将盖在头顶的衣服拿了下来,她抬头看着两人感谢道:“我感觉好多了,真的很谢谢你们。”
眼前的空间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两人都穿着偏休闲的西装,似乎是正值假期时刻。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还保持着蹲姿,一脸关心地看着她,紫罗兰色的下垂眼让他看起来没有攻击性,恍若一只金毛犬很是温和。与之相对的就是那个给了自己西装外套的站着的男人,一头微卷的黑色短发和遮住神情的墨镜,白色的衬衫还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满身的桀骜不驯,如果换个环境再叼根烟,妥妥的混黑人士。
手上的茧似乎不是寻常工作磨出来的,从身形和姿态来看有一定的武力值……鸦羽下意识地思考着。
“别担心,小阵平他只是长得凶,其实人很好的哦。”注意到鸦羽的视线在好友的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萩原研二连忙为他解释。他清楚自己跟好友两个大男人可能给这个看着才高中生的少女带来不少心理压力,笑眯眯地表示道:“而且我们俩都是警察,这是警官证,你可以放心,就算打电话跟警视厅核实也没关系的。如果现在还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去医院或者回家。”
鸦羽看着他不容分说塞到自己手里的警官证,给面子地翻开看了两眼,小声道:“萩原先生和松田先生是…爆.炸物处理科…?可感觉你们更像出外勤的刑警……”她抬头又看了两眼两人的长相,补充了一句:“那种办案时会有很多人围观的明星警察。”
萩原研二乐了:“虽然很高兴收到小妹妹这样的评价,但我们可是实打实的技术人员哦。”他俏皮地眨眨眼睛,性格意外的很是活泼。
“要我说,你这个年纪就少看点电视剧吧,小心考试垫底。”松田阵平哼笑一声,他打断道,“行了,絮絮叨叨的聊天结束。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过呼吸,但之后的所有行程还是全都取消,老实在家里待着。”
“我已经上高中了,不是小妹妹。”鸦羽作出更正,把警官证还给了两人,“黑泽吹羽,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不过我不打算去哪里,现在正要回家,米花公园离的不远,我一个人没事的。”
“吹羽(fuwa),好可爱的名字,轻飘飘(fuwafuwa)的感觉呢。小吹羽(fuwa ちゃんchan)在学校里一定很受欢迎吧!”
松田阵平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无语道:“萩你这家伙,别把你那套用到未成年高中生身上,小心被班长抓进去。年龄大人家一轮的大叔。”
萩原研二顿时花颜失色:“什么大叔,hagi还是个28岁的好青年,哪有那么老!明明小阵平也跟我一样大,你这是自己喊自己大叔!”
成熟的男人并不计较这些,他“哼”了一声回以好友后,看向安静到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的少女,问道:“现在高中生应该都有手机的吧,你的号码多少?”
黑泽吹羽看得出松田虽然长得很有气势,但实际是个心善的好警察,要电话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便直接把早就办好的普通手机号报给了他。
“哼哼,小阵平你这行为才可疑呢,都到要电话这一步了。”萩原研二打趣道。
“少贫嘴。”
松田阵平拿出手机飞快按下一串数字拨出,等到黑泽吹羽的包里响起铃声后又立刻挂断。“这个是我的号码,你后面有什么急事都可以找我,比如突然病情发作什么的。”
“真狡猾呢小阵平,我也要留号码!小吹羽你也可以找我的哦,不管是不是急事,就算是恋爱咨询我也很高兴接听电话的。”萩原研二的记忆力也不差,拿出手机也是同样的操作。
接连收到两人电话的黑泽吹羽都有些错愕,她难以理解这两位警察过于自来熟的举动,好奇问道:“警视厅是有什么助人为乐的KPI吗,比如每个月必须接到多少电话回访这样?连像你们这样的技术科也会被硬性要求?”
“就不能是担心你这样的生病小孩的纯好人吗?”松田阵平哼了一声,他注意到电车正在驶入站台,拍了拍黑泽吹羽的椅背,示意她可以下车了。
*
三个人在滨松町站道别分开。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确认高中生坐上JR山手线后,才出了站台。
“小阵平之前可不是这么热心主动呢?怎么留了自己的电话?”萩原研二对细节向来注重,对于发小方才的行为,他有些疑惑。
能够成为警察的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正义感。这些年他跟松田帮助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可每一次他们也只会留下警视厅对外的服务电话,像这样给出自己的联系方式的情况,只有这一次。如果不是小阵平的车前两日被人蹭坏了车漆拿去修补,今天又轮休可以顺路去店里取车,他们说不定也不会坐上这趟电车,遇到刚刚那位女孩。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想去掏口袋里的烟,但注意到路边禁止吸烟的标识牌,他咬了咬牙放弃。他解释道:“只是觉得刚刚那个高中生莫名的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而且那种忽然就发作的病,多关注一点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再怎么装成熟也还是个小孩呢。”
不过那个女生手臂的肌肉还挺流畅的,是有在锻炼或者运动吗?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思考。
“很眼熟吗?小阵平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这么漂亮的孩子,总感觉好像在小时候也见过一次……”有什么片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萩原研二回忆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生挖硬想。
“没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就像找钥匙那样。”
萩原研二笑了笑,很是乐观。
哇哇哇,什么时候能成为日万的触手怪呢,码字真难受啊orz
总是忍不住返回来修改添加内容,更新更慢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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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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