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两个红绿灯之后，两边的建筑物也由充满科技感的高楼大厦逐渐变为低矮的老居民楼。
鹿昭深深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街景，不知怎的，竟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好在居民楼的保安大叔仍旧是她熟悉的那位，除去喝茶倒水，基本就是个只会玩手机的吉祥物。
轻轻松松走入小区，楼底下依旧是那堆老面孔聚在一起聊着八卦。
鹿昭在另一个时空居住的出租屋就在这堆人的楼上。
许是熟悉的事物激活了她的神经，在穿过八卦小队的瞬间，鹿昭难得热情地和所有人打了声招呼。
“咦，这小姑娘几楼的啊？”
“不晓得，没见过。蛮有礼貌的吼。”
“是的。比刚才那个小姑娘有礼貌多了。”
“对的，不过这小丫头怎么知道我姓李？”
鹿昭迈着兴奋的步子，径直上到三楼。
因着是老居民楼，只有六层，不符合装电梯的条件，所以住户上下楼都是走的楼梯。又碍于年代久远，楼梯上坑坑洼洼的，要是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就被某个缺口绊一跤。
而对于鹿昭这种游刃有余的老住户来说，只会觉得这些未曾改变的缺口很亲切。
当越来越靠近自己那间出租屋门口，鹿昭略喘着气，不知怎的，竟想到那天在沈傅予车上做的梦。
屋子仍是那间屋子，只是梦里多了个莫名的裴南扇。
真是奇怪。
正在她出神之际，门内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冯会计，据您所知，陈女士去世前身体怎么样？”
裴南扇。
她怎么会在这里？
鹿昭被这说曹操曹操到的场面吓得一激灵，气一下子就喘匀了。
片刻，她暂时稳住心神，就竖起耳朵悄悄地往门上靠。
“我还在厂里的那会儿就经常看到老板娘在咳嗽，常常一咳就停不下来，严重的时候还能咳出血块。后来才听说是得了肺癌。所以说啊，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好的，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您。那我这就先走了。”
“啊这么快就走啊。再坐会儿吧。小诚马上就回来了，你干脆在这儿一道吃个饭再走吧。”
“谢谢，改天吧。”
“还改什么改，就今天吧。不用怕不自在，小诚和你差不多年纪，你俩应该有共同话题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一番客套热情的推拉后，紧接着，鹿昭的耳边就响起一道清脆的开门声。
鹿昭眼皮倏地一跳，虽然大脑发布了赶紧逃跑的命令，但是她的反应时间明显不支持她做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动作。
于是乎，她只能保持着偷听的动作，僵硬地顿在原地。
“你怎么在这里？”
裴南扇手扶着门把手，陡然对上鹿昭的视线，面上有着明显的吃惊。
鹿昭眨巴着眼站在原地，脑袋里想的居然是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到裴南扇这么失态的模样。
“谁啊？是小诚下班回来了吗？”
裴南扇快速地瞥了鹿昭一眼，便用身体将门压住。
“不是。您不用送了，我下次再来探望您。”
“真不吃个饭......”
“您早点休息。”
说罢，裴南扇重又拉开门缝，利落地带上大门。
咔哒声过后，声控灯应势亮起，裴南扇扫视了一圈周围，眉间微微蹙起。
眼前已空无一人。
*
鹿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但是，在自己最熟悉的老地方突然见到这个时空的人物，实在是过于冲击。
她喘匀气，不由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痛痛痛。”
看来刚才真不是梦。
意识到这一点，鹿昭面色顿时更不好了。
还能有这么巧的事？而且她就纳了闷了，怎么这种事回回都和裴南扇这个奇怪的女人有关系？
裴南扇开着车出来就一眼捕捉到在路边揉着脸发呆的鹿昭。
“上车。”
一声轻柔的叫唤将鹿昭从天人交战中拉出来，她愣了愣，慢半拍地偏过头去。
车窗已经摇下，裴南扇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正颇为认真地望着她。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道黑板上的数学题。
鹿昭登时又是一愣，没急着回话，而是先转过身看了看自己离开的方向，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刚才可是特意挑了个人少的出口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小门平常都是挂着“此路不通”的标识牌，除了老住户根本不知道此路实际上是可以走的。
可这个女人......
“不用看了，是楼底下的大爷告诉我你往这个方向走的。”
鹿昭脑袋宕机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当即懊恼地一抿嘴。
“早知道刚才不打招呼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顾自发完牢骚，一偏头就看到裴南扇似笑非笑地端详着自己。
“现在可以上车了吗？”
鹿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逮住了，当下原地纠结了几分钟，末了，一咬牙就径直坐上了裴南扇的副驾驶座位上。
几乎是在鹿昭系上安全带的那瞬间，裴南扇就踩了油门。
鹿昭一个反应不及，脑袋直接撞到了背垫上。
她可以肯定，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
鹿昭一面揉着后脑勺，一面看向窗外。
回答她的是愈发快的车速。
鹿昭下意识地抓住一旁的把手，瞥了一眼身旁不发一言的裴南扇，心里蓦地升上了点不详的预感。
这女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该不会现在才知道自己出卖她的事吧？
思及此，她轻咳一声，想了想便出声道：“那个我、我不是故意出卖你的。他当时问我，我只能老实说了。”
裴南扇依旧没有回话，但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正当鹿昭以为自己猜对了，准备继续解释的时候，裴南扇突然一个180度旋转加急刹，惹得鹿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下车。”
“啊......”鹿昭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窗外陌生的景色，“这、这是哪儿？”
话音刚落，裴南扇已经利落地解开了安全带，先行下了车。
这人生地不熟的，鹿昭抚了抚起伏的胸口，见状也只能跟着下了车。
“喂，你去哪儿？”
裴南扇似乎压根忘记了身后还有个人，径直锁了车就往前走。
靠，她今天是不是跟所有司机都犯冲？
鹿昭恨恨地一咬牙，只能提着步子继续跟着。与此同时，快速打量着周围。
笔直的高楼有序地排列着，时不时地有人从单元门口走出来。
看这典雅别致的设计，应该是某个高档的小区。
这么犹豫的一会儿功夫，她再转过身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裴南扇的踪迹。
鹿昭往前迷茫地冲出几步，刚准备回头，就看到裴南扇从角落的单元门口探出身来。
“喂！”她大声喊道。
但裴南扇就像只是来引个路，只瞥了鹿昭一眼，就进了里面。
鹿昭气愤于裴南扇的耍弄，更懊恼于自己刚才那么莽撞地上了这女人的车，但是人已经走到了这里，不追上去问清楚，自己是绝不会甘心的。
“喂，不带这么耍人的吧？”
鹿昭单手抵住裴南扇即将合拢的门，愤懑地吼出声。
这女人刚才甚至连电梯都没有和她一起坐，要不是自己眼尖看到了裴南扇按的楼层，她差点就跟丢了。
现在甚至还想把门也关上，鹿昭将气喘匀，当下也不管裴南扇允不允许，径直加重力道推开门，冲了进去。
方才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裴南扇这会儿突然什么伎俩也没使，甚至手下连拦都没拦。
这就让使出了全身力气的鹿昭像个小丑一样，尤其还见到裴南扇在她身后极为优雅地带上了门。
见状，鹿昭一路上积攒的怒气立时在这一刻到达了满点。
她双眸冲火，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裴南扇的衣领，就把她直挺挺地按到门板上。
“裴南扇，你凭什么耍我？”
从小到大，除去张盛那伙人，她向来只有耍人的份儿，何曾像今天这般被人戏弄过？
裴南扇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脖间因着鹿昭大力的拖拽已经泛了红。
当下的场景与书房的初次对峙相似，但此时的裴南扇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甚至还气定神闲地抬起右手。
在手即将到达鹿昭面部的时候，被鹿昭迅疾地捏住。
“你干什么？”
裴南扇唇角微微一提，并没有因为鹿昭的阻拦而放弃，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换了左手，再次探向鹿昭的脸。
就在鹿昭以为她要攻击自己的时候，那只白皙的手掌仅仅是悬停在距离鹿昭脸颊三厘米处，之后再无其他动作。
“果然是你。”
声音轻柔，但目光却透着几分冷意。
“什么是我？”无论是裴南扇的表现还是她此时说的话，都让鹿昭有些莫名其妙。
正在她出神之际，裴南扇突地用左手格开了她揪着衣领的手，右手也灵活地从她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鹿昭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踉跄。往后退的时候，没觉察身后还有台阶，当下一个重心不稳，下一秒人就摔到了台阶上。
前一秒有多霸气，这会儿就有多狼狈。
裴南扇淡定地跟近，一面扯过玄关处的丝巾拿到手里，一面更为细致地端详着鹿昭。
“小昭，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鹿昭应声抬头。
眼前的裴南扇与之前几次见到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含笑带媚，但一举一动又带着明显的上位者的威压。
鹿昭的思绪在裴南扇俯身欺近的瞬间停了半拍。
“绝对不会骗我。”
话毕，鹿昭吃痛地一皱眉，双手已经被裴南扇牢牢捆住，无法动弹。
谢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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