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全场安静，灯光打在站在最后一排正中间的訾聿身上，当他念完这句开场词，音乐起。
“少年智，则国智。”
“少年富，则国富。”
“少年强，则国强！”
一句一个方块，一句一块转身，尾音伴着众人转身时踏在铁架上的脚步，铿锵有力，开场即燃。
“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
不同的句子，不同的方块，又对应着自己不同的动作，整齐划一，热血沸腾。
第二遍，音乐加快，语速加快，动作变换加快，气势渐强。
接着，音乐渐弱，好似进入尾声。而人群从下至上，向左右两边斜对齐式挪动，空出一个呈V形的阶梯过道，站在最高一排的身着笔挺的黑西装黑西裤的三个男生拿着话筒，念着台词缓步走下，来到舞台前。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由訾聿打头，边念着这句词，边从最后一排率先走下来。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站在左边的毛晓奇在訾聿站定后跟着下来。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右边的蒙予乐步伐稳健，步调姿势赏心悦目。
三人皆是一身正装衬得身形颀长，气质一下就出来了，用蔡少的话来说就是“人模人样”的。虽给人的是三种不同的感觉，但是同一样的帅气耀眼，收缴了全场的瞩目。
“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大合声一浪高过一浪。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念完这句，第一排的往前走一步给后面留足空间，其他所有同学往前下一个台阶。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再集体往前下一个台阶。
“美哉！”再下。
“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再下。
站在中间的訾聿侧身与他右边的毛晓奇踩着这句台词的尾巴握着拳互动了一下。
“壮哉！”再下，最后一排的同学踩上平地，也是最后一次集体往前。青少年的声音和踏着铁架的声音交相辉映，心跳伴着音乐的鼓点，攀上顶峰。
“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话音未落，訾聿转身与左边的蒙予乐对视。
耀眼的灯光从舞台上方直直打下来，面前的少年仿佛周身都在发光，笑容绚烂，眼里浸满明亮。
心底突然传来一阵悸动，呼吸一滞——
耳边好似绽放了一道烟花。
音乐收束。
一排排白衬衫黑裤黑裙的青涩面庞手挽着手，十指相扣齐刷刷举过头顶，音乐收束，鞠躬谢幕，掌声雷动。
“呼——终于结束了！”刚下完场从后台出来，毛晓奇就迫不及待地把领带松了，揉了揉自己的腰，“老子要被憋死了，还努力地站直，笔挺挺的，极限了真的。”
原本选领读的人选时，班干们和班主任何老师就都下了很大一笔功夫，三男，三女，两男一女，两女一男都试着排过，最后还是选了身高相差不大又都个儿高的訾、蒙、毛三人。
他们还试用过体委郭宁，声音浑厚有力，虽然不太清晰但可以练嘛，个头也不矮，可惜太过壮实试穿上西装后，和訾聿蒙予乐二人搭起来有些违和感。
胡嘉佳和几个活泼劲儿十足的妹子一开始就邀请了蔡安，毕竟少爷范儿十足，平日里穿着校服就里里外外透着绅士的气息，穿上西装岂不是非常门面？可惜最近有点上火嗓子发炎了，她们只得在蔡少的建议下，退而求其次地选了毛晓奇。
毛晓奇当然不肯就范，当场就要大嗓门嚎出来：“我不我不我不我不行的！”可惜迫于蔡少的淫威，只得乖乖参与训练，为班级争光。一个多星期以来，每天被三个“毫无人性”的舍友摁在校播音队的陆欣然同学面前，参与台词训练，形成了一见到这个高挑妹子就立刻“陆老师你好、陆老师再见”绕道走的条件反射，不过好在集体训练的效果显著。
三个正装的男生最后下场，便缀在了队伍的后面。毛晓奇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又是他们仨中间第一个下的，没多久就甩他俩好几米远，剩下的两人并排慢慢走在最后。
訾聿逐渐放平稳了呼吸，蓦地发现，身旁的人呼吸也挺重。
“班长你紧张不？”蒙予乐主动说。
说实话还是有一些紧张的，毕竟这种场合訾聿不是特别习惯，只是怎么都表演结束下来了才问这个问题？
訾聿说：“还好，你要是上场前问我，我可能会答紧张，现在就已经不紧张了。”
闻言，蒙予乐笑了，承认：“好吧其实是我需要平复心情，才找了个话题。”
“不过不得不说，你今天很帅，念得也比平时好，超常发挥。”说着，蒙予乐朝他眨了眨眼，还竖起了大拇指。
訾聿勾了唇角：“嗯，你也是。”
“毛晓奇！谁允许你现在就解领带了的！”胡嘉佳大手一挥就要冲上来用一个巴掌打招呼，“还要拍照呢！给我绑回去！”
毛晓奇听到自己的大名被字正腔圆地喊出来，下意识站直了，反应过来后才慢慢反应过来，长舒一口气：“我不会啊姐姐！要不我就不戴了吧……”
“不！行！”
在众人的耳膜被第二次压迫之前，蔡安过来下了场及时雨：“别废话了快过来我给你系。”
乱成一团的五十多号人个个都在这里窜窜那里走走，试图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来，集体移到前边路灯下面的空地，排好队啊，拍合照了，都靠近一点，围成一个半圆。”
何书锦在最前边安排指挥，“诶，那仨哪儿去了？”说着开始找显眼的黑西装高个儿们。
“訾聿？人呢？给我到前面来！”何书锦踮了脚。
队伍后面的訾聿扬声道：“在这！”
蒙予乐自觉跟他一起穿越同学群往前钻，钻到一半不忘叫差点被遗忘的舍友：“毛毛！”
毛晓奇捂着自己的新打到的领结：“来了！”
“排好了吗，不用太整齐，再靠近点！”何老师终于满意了。
“老何进来啊！”
“对对！书锦快进！”
“C位！给老班C位！”
同学们都在喊，被拉过来的学校摄影师已经将姿势摆好了，闻言朝旁边的何书锦示意，何老师笑了笑走进同学们中间。
“大家随意摆些pose，脸都能看得见的怎样都行，很好，来，三——二——一——茄子！”
“咔擦”一声，白光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虽姿势各异却是同一样的笑容，同一份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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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晚会还没结束，全体同学都要乖乖回到体育场馆内班级所在的位置，继续凑观众的数，但架不住散队了之后有几个趁乱摸鱼回教室自由自在的人，比如胡轩，比如毛晓奇，再比如被他俩拖着一起的蔡安蒙予乐。
訾聿作为班长得坐在队伍最前面，会有红袖章来询问人数情况、检查纪律，书锦时不时也会找他，所以他犹豫了两秒便拒绝了和舍友们一起溜回教室聚众打游戏的事，并且已经习惯了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严重的违法乱纪。于是，班长大人和三分之二个宿舍分道扬镳。
不出意外的，何书锦在“全班”落座后的十分钟内就发现了人数上的不对劲，尽管不少好兄弟都纷纷往后坐，在队伍中间隔着人留出空座位，也逃不过班主任的火眼金睛。
何书锦微眯了眯眼，三十了一圈体育馆内的环境，还是决定这次不放任他们，走到队伍最前面，蹲在訾聿旁边吩咐道：“你现在回班里，把那几个偷溜地叫下来，一个都不许少，我待会数一遍人就知道有谁了，没跟着下来的，这三天假期多写两篇素材。记得来回都走侧门。”
訾聿心头一跳，面上不显，只得答应：“知道了。”应罢，果断地起身往后走，出了场馆往班里去。
身后传来带着声波震感的音乐声，訾聿脚步平常，不急不徐，心头无奈，唉这下也帮不了你们了，不过好在书锦看起来应该没生气，都不是没分寸的，肯跟着下来不是太大的问题，就怕还有另外他不知情的。刚路过队伍，随便扫了一眼，都能发觉不在的可不止自己宿舍里的四个。
由于是从体育馆侧门出来的，离它最近的教学楼楼梯刚好离五班最远，是靠近八班的那一个。
訾聿即将上到三楼，在中间的楼梯拐角处听到了上面不远处这样一道女声：
“我、我喜欢你挺久了，从初二到现在。”
这是在表白？还是在楼梯口，这种风险性极高的地方。
这方面訾聿虽然不怎么敏感，但在经历青春期的过程中，他该懂的都懂，也不想偷听，这种情况不可能贸然再往上走，但是后退会发出脚步声打扰到上面的两位……于是他只好站在原地，努力闭上耳朵。
接着就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很抱歉。”男生说话了，清晰地传到訾聿耳边。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不，是很耳熟。
——是蒙予乐。
訾聿恍然，眉头一跳。
可能是因为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没人的好机会，也可能是憋了太久才鼓足勇气，女孩的声音有些抖：“在我的世界里，你一直都像阳光一般耀眼。”
“我知道你很优秀，有很多人喜欢你，我也知道我很普通。”
“我没想着要和你、和你在一起什么的，只是想、想告诉你，准备要到你的生日了，希望你能接受我的信，和礼物……”
蒙予乐没有立刻表态，不过这回没有沉默太久，几秒后开了口，语调放缓和了不少，像透着温柔的劝说：“作为同学，你很好。我只是对你，没有那种感觉，并不是讨厌你。那既然这样，我就不应该接受你的信和礼物，你说对不对？”
停顿了一下，蒙予乐继续说：“如果是生日礼物和贺卡的话，我可以接受，谢谢你，也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
女生带了点微哑：“好的……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不等蒙予乐回答，女生连忙继续：“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是个执着又勇敢的女孩。
蒙予乐轻声道：“抱歉。”
没有正面回答，也没再多说。
女生有些忍不住地开始小声抽泣。
“抱歉。”他又低声说了一句。
两人间又安静了好一会。
“没关系，打扰了。”
话音刚落，紧接着响起的是女生急匆匆上楼的脚步声。
“唉。”訾聿听到蒙予乐叹了口气，不久后也转身走了。
不知为何，偶然撞到这一幕的訾聿，被迫清楚地听完了大半个全程，尴尬之余，心情有些复杂，好像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悄悄晕开，即将抓住时又消失不见了。
中学生处在情窦初开的美好的花样年纪，蒙予乐长得不错，成绩不错，又有不少特长，有女生喜欢也很正常，处在学习为主的高中阶段，不想谈恋爱，或者因为不喜欢这个女生，拒绝也正常。
訾聿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喜欢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呢？这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而且他突然在想，不知道蒙予乐有没有喜欢过谁……
站在原地出了半晌神，訾聿甩甩头，想这些干嘛，还没完成书锦给的任务，抬步继续上楼，走到三楼平地的时候，刚好看到长走廊的那端，蒙予乐从五班前门进去的半个背影。
等訾聿走到前门，站在门口观望里边的情况。后门紧闭着，灯倒是全开了，教室里很空，却并不安静。
“蔡安奶我一口快快！”
“我靠你们在干什么？跟上啊！”
“乐子刚那枪放得牛逼！”
“啊啊啊啊老子来了——”
訾聿：“……”
蔡安、毛晓奇和蒙予乐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胡轩为了和他们围坐在一起，就理直气壮地霸占了訾聿的位置，不过还好，訾聿并不介意别人坐他位置。后排靠门的角落还窝着三个男生，看样子也在玩手机。
訾聿对着这群低着头正奋战在兴头上的人轻咳了一声。很好，没人听见，于是更用力地再咳一声，齐刷刷抬头看他。
“书锦让你们都回去，没跟着下去的假期素材多写两篇。”訾聿面无表情地传达完了，且很显然大家都清楚明白地听见了。
“啊——”胡轩率先一嗓子嚎出来。
“行知道了，班长你别急，我们搞完这局就跟你下去啊，快结束了。”毛晓奇迅速低头继续争分夺秒地操作，蔡安也很淡定地忙手上的活。
蒙予乐和訾聿对着视，冲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在这个持续了不到一秒的短暂神情里，訾聿好像读到了“暂停不了很快立刻马上”的无奈。
訾聿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在这局确实不久，訾聿掐着的表在他们结束之后站起来时摁了暂停，六分四十八秒。
“行了走吧，各自把手机收好，速度。”訾聿吩咐着，走到一排灯和风扇的开关旁准备殿后关灯。
“好了好了。”几个男生都已经从后门出了五班。
訾聿正准备关灯，蒙予乐突然叫他：“等一下班长，还有人在。”说完从后门直直朝第二组中间的位置走去，来到一个座位旁微微弯腰：“你怎么了？”
那是班上一个比较文静的女生的座位，訾聿很快想起来，叫刘紫宁，因为桌面前半部分立了一排书，她趴在桌面上的话，在前边的訾聿就看不到她人。
訾聿立刻走过去，只见她的脸埋在臂弯里，像是睡着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轻叫了几声都没反应，蒙予乐就上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叫：“紫宁，刘紫宁？”
被拍了两下的人有了反应，慢慢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反问蒙予乐：“怎么了？”
蒙予乐：“……”
訾聿：“……”
“书锦让我们都回体育馆，不允许留在这。”蒙予乐耐心解释后，递了个台阶式的问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噢……”刘紫宁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肚子不太舒服，就想回来休息一下。我和嘉佳说过了，麻烦你们帮我和书锦说一声吧。”
胡嘉佳，纪律委员。
蒙予乐好像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实在难受的话，我课桌左边挂了一个布袋，里边有红糖，你可以拿来冲水喝。”
“谢谢。”
“那我们给你留这边这盏灯吧。”
“好的。”
訾聿听完走到前门“啪啪”地关灯，只剩刘紫宁头顶那一盏还亮着没关。
后门已经被他们关上了，蒙予乐跟着訾聿从前门出去，留着门。
这几个一听到要多写两篇素材就跑得挺快，都没想着等他俩，无妨。訾聿和蒙予乐按正常的步调走着回体育馆。
“刚才……”訾聿想和他说点什么，“她是？”
“生理期。”蒙予乐直言，“大部分女生来例假的时候都会从母老虎秒变Hello Kitty，我姐就是，每次都痛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訾聿：“……”
这个形容真的虚弱吗？
不过訾聿理解了。
可能是家里有姐姐的缘故，蒙予乐似乎对女生的了解比较多，也比较全面。换一个角度来思考，他好像一直对女生都很客气礼貌，说得更好一些，便是绅士温柔、善解人意，但也一直能够保持适当的距离，对朋友而言很仗义，对大部分举手之劳的请求几乎不拒绝。
却也很有原则——訾聿这么想。
他注意到的他身上的闪光点好像越来越多了。
看在单章过5k的面上就原谅我开头放了《少年中国说》选段里的那240个字好吗，没有刻意水字数！[跪]
两个多月我很抱歉！[立马磕头]先是变身小阳人，再补考了两次科三，最后复习变成开学考的期末考，还要补思想汇报，有一丢丢忙呜呜呜┭┮﹏┭┮
谢谢在看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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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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