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破碎的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远超常人想象。
封灵籁按住门板的手掌骤然一空,巨大的反噬之力几乎让她气血翻腾。眼前更是被漫天的碎木屑遮蔽了视线,耳中尽是木屑破风的锐啸。
刺客的身影,完全隐没在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混乱风暴之后。
致命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封灵籁的心神。刺客这一手,不仅破了她的钳制,更是瞬间逆转了攻守之势,利用这混乱的遮蔽发动了真正的杀招。
千钧一发之际,封灵籁不退反进。她清叱一声,体内真气如江河奔涌,灌注全身。
面对那扑面而来,足以将人射成筛子的碎木劲矢,她竟是不闪不避,身形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灵鱼,悍然穿入了那片由破碎门板和木屑构成的死亡风暴之中。
无数尖锐的木刺擦着她的鬓角、衣衫飞过,留下道道血痕,却丝毫未能阻滞她的动作。
就在封灵籁身形如电般穿破木屑风暴核心的刹那,一道比之前更加阴狠、更加迅疾、凝聚着全部杀意的剑光,如同潜伏在风暴中心的毒蛇,悄无声息却又快逾闪电,自那漫天碎屑之后直刺而出,目标直指她心口。
时机、角度,都刁钻到了极致,正是算准了封灵籁被木屑所扰,视线与身法皆受制的绝杀之刻。
然而,封灵籁等的正是此刻。
她眼中寒芒爆射,对那夺命剑光视若不见,所有精气神瞬间凝聚于左拳之上。
拳未至,一股刚猛无俦,仿佛能撼动山岳的拳意已轰然爆发。
拳风穿金裂石,无视了那近在咫尺的剑锋,更无视了周遭纷飞的碎木,如同陨星坠地,又似怒龙出海,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悍然砸向木屑风暴之后,那剑光刺来的源头——刺客的胸口。
这一拳,乃二十八星宿拳中的第十式,“女蝠越蛮”。
拳意凝于方寸,劲力却如火山崩摧,尽在一个“越”字诀中爆发开来。拳风过处,竟带起一股无形的罡煞之气,那些激射纷飞的木屑尚未及地,便被这沛然莫御的力道凌空震得粉碎,顷刻间化作漫天齑粉,飘散如雾。
刺客显然没料到封灵籁竟如此悍勇,更没料到她在视线受阻,身处险境的情况下,还能如此精准地捕捉到自己的位置,并发出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击。
那刚猛无俦的拳意瞬间锁定了他的胸口,让他感到一股足以将他摧毁的恐怖力量。
值此生死一瞬,刺客做出了最符合他身份的选择——保命弃杀。
那毒蛇般的剑光在触及封灵籁衣衫的刹那,硬生生顿住。刺客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回撤,剑刃在身前划出一道森冷的圆弧,剑脊横拍,试图格挡那足以崩山的一拳。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在狭小的空间内轰然炸响。
拳剑相交,竟爆出刺目的火星。
封灵籁只觉得一股阴寒刁钻的内力顺着拳头侵袭而入,手臂剧震,气血翻腾,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形被震得向后踉跄半步。
而刺客显然也不好受,他仓促变招格挡,一身劲力十成中只来得及使出七成。封灵籁这含怒一击,挟着沛然莫御的力道,如怒涛拍岸般轰然撞上。
只听得一声脆响,刺客手中那柄百炼精钢的长剑竟应声断为两截,沛然巨力余势未衰,狠狠砸在他胸膛之上。
刺客如遭重锤轰击,整个人如同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轰隆”一声巨响,竟将那厚实的院墙撞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砖石尘土簌簌滚落,将他半边身子掩埋其中,只余下半截断剑犹自在地上嗡鸣震颤。
方才那雷霆万钧的一拳,不仅摧折了精钢长剑,更将刺客胸骨尽数震碎,五脏六腑如同被投入滚油烈火,翻江倒海。
刺客喉头一甜,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地喷溅出来,落在身前的瓦砾上,在日光下晕开一片暗沉粘稠的污渍,宛如一幅凄厉的朱砂画。
刺客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碎裂的胸腔,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有无形的手正将他拖入无边的幽暗深渊。
封灵籁立于庭院中央,一身素衣在风中微微拂动。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过后,她周身激荡的真气缓缓平复,眼中的怒焰却并未熄灭,反而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并未上前查看,只是负手而立,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穿透弥漫的尘埃,牢牢锁住那墙洞中的身影。
那眼神,是审视,是确认,更带着一丝未消的凛冽杀意。
院中死寂,唯有那半截断剑的嗡鸣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风卷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轻响,更添几分肃杀与苍凉。
远处似有被惊动的灯火亮起,人影绰绰,低语声隐隐传来,却无人敢靠近这方已成修罗场的宅院。
墙洞之内,刺客的生机正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飞速流逝。他勉力睁开一丝眼缝,视野模糊摇晃,只能看到日光下那道如孤峰般挺立的身影。
无尽的悔恨与冰冷的恐惧交织,瞬间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他知道,自己已如这断剑一般,彻底折在了这含怒一拳之下。
黑暗彻底降临前,他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此人内力之雄浑霸道,简直非人力可及……
肖灵音闻声急步赶来,甫一见那院中景象,心头猛地一沉,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微颤:“这…这人…可是气绝了?”
封灵籁眸光沉静如水,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两人屏息凝神,静立片刻。
庭院里唯有寒风拂过枯枝的细碎声响,再无半分异动。
封灵籁这才缓步上前,俯身查看那已然毙命的刺客。她素手轻抬,掀开刺客覆面的黑巾,一张极其寻常的面孔暴露在清冷的晨光下。
那眉眼、那轮廓,平庸得毫无特色,便是随手丢进喧闹的人潮之中,也如滴水入海,顷刻间便会泯然无踪,寻不到半点痕迹。
封灵籁面沉如水,在那刺客身上仔细搜寻。衣襟、袖袋、腰间暗囊,乃至发髻深处皆一一探过,却如石沉大海,竟无半分可资追查的物事。
肖灵音也悄然凑近了些,晨光将她眼底残留的惊悸照得分明。她望着那具了无生息的躯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怎地又来了杀手?莫非……还是你那旧日的仇家,不肯罢休么?”
封灵籁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自嘲,那笑意未及眼底便已散去,只余一片冰寒:“鬼知道。”
言罢,她已自袖中暗袋里捻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瓶。拔开塞子,一股刺鼻的酸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混杂着清晨微凉的空气,令人心头一窒。她手腕轻倾,瓶中那无色无味的液体便精准地滴落在刺客尸身上。
一阵令人牙酸的轻响骤然响起,白烟腾起,带着血肉焦灼的腥气。只见那具躯体如同冰雪遇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塌陷、消融。
不过须臾之间,地上便只余下一滩暗红粘稠的血水,与几块被腐蚀得发黑的灰白石块混杂一处,再无半分人形痕迹。
*
更深露重,戚玉嶂值夜归来。
他甫一踏入庭院,目光便被东厢房的狼藉攫住。
封灵籁那间素日清幽的居所,此刻竟是椽瓦倾颓,窗牖洞开,月光毫无遮拦地泼洒在满室狼藉之上。
他足下一顿,剑眉微蹙,眼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诧。然而,他并未出声询问缘由,只是在那片废墟前静立片刻,夜风卷起他的衣袂。
戚玉嶂喉结微动,终是开口,声音低沉平稳,仿佛那惊心动魄的损毁不过寻常:“莫慌。过几日,我便去寻个靠得住的土木匠人来,替你修葺妥当。”
肖灵音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封灵籁在袖下轻轻按住了手背。
封灵籁迎上戚玉嶂平静无波的目光,同样用听不出太多波澜的语调应道:“有劳了。”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与试探,“白日里,遭了几个不开眼的毛贼,动静大了些,惊扰四邻,给你添麻烦了。”
“人没事就好。”戚玉嶂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京城地界,天子脚下,宵小之徒也敢如此猖獗,是该好好整治了。”
他不再多言,抬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经过那巨大的墙洞时,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风景。
只是在身影即将没入自己房门前的阴影时,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低沉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这几日,朝堂之上……恐有惊涛。这小小宅院,也未必能得清净。你们…多加小心。”
言罢,他已推门而入,身影消失在门后。
偏厅门口,只剩下封灵籁与肖灵音二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与浓重的夜色交界处。
肖灵音收回视线,转向神色疏淡的封灵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与忧心:“他……怎么……”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变得……有些奇怪了?方才在廊下遇见,他眼神都似没落到实处,周身气息也沉得吓人。”
封灵籁并未立刻回应。她垂眸盯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看,耳边隐隐传来街市上为今夜灯会准备的喧闹声,锣鼓丝竹,透着一派浮华的热闹。
良久,她才抬起眼,声音清泠泠的,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瞬间将那隐约的喧闹隔绝开来:“今日不宜出门。我们便不要去看灯会了。”
肖灵音闻言,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泄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
闻名遐迩的都京元宵灯会,她心心念念了许久,描金走马灯、十丈高的鳌山、精巧绝伦的百戏……
种种热闹景象只在旁人话语里听过。一丝遗憾如轻烟般掠过心头,然而,东厢触目惊心的狼藉与今早她差点丧命街口,瞬间将她那点向往压了下去。
“嗯,说的也是。”肖灵音迅速收敛了那点可惜,声音轻快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释然,仿佛在说服自己,“想来那灯会也无非是人挤人,锣鼓喧天吵得头疼,烟火气熏得难受,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封灵籁略显清寂的侧影上,语气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与邀请,“不如……我们早些回屋歇息?今夜……来我屋里睡可好?我那床榻还算宽展。”
封灵籁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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