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晕倒?”
江厌顾不上大巴里那些窥听他在讲电话的人,他只想知道邵宸怎么了。
“这些天他不舒服,持续头痛,恶心,出血,担心会影响你联考心情,一直在靠止痛药撑着,下午拌倒了就没能起来。”
江厌攥紧了手机:“出血?哪里出血?为什么会出血?医生怎么说的?”
“做了血常规,在排除患白血病的可能,也做了脑部CT和核磁共振,结果都还没出。”
“白血病……”
“只是在排除,在等化验结果,江厌,医生找我,你先过来再说。”
大巴车停下,江厌冲了下去,大步奔到路边草地,扶着树俯身呕吐起来。
米凇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江厌,没事吧。”
“啊?怎么了?”司机回头大声询问。
“他身体不舒服,我下去陪他等岑远安。”
没等司机说什么,米凇就下了车。
“没事吧。”米凇轻轻拍了拍江厌的后背。
“没事。”江厌抬手擦掉眼泪,直起身子,走到路边,点开打车页面。
“你……”米凇看着江厌发抖的指尖,不知如何是好。
江厌定了位,目的地输入中心医院,来来回回输入了三遍才填上正确的信息,页面显示司机还有四分钟到达。
他垂下手,抬头看着前方。
“江厌?”
“啊?”
江厌转头看他。
“你……”
米凇从未见过如此破碎又倔强的眼神,呕吐的生理反应让他眼角泛红,睫毛湿了泪水簇在一起,脸上挂着几滴细细的汗珠,微微启唇,口中呼出白气。
他目光移到江厌的嘴上出了神。
那嘴唇粉红,有一颗小唇珠,下嘴唇饱满没有唇沟,在等待米凇回应时微微抽动一下。
看起来很好亲。
米凇突然回神,手捏上耳垂:“是家里出事了吗?”
江厌沉默一会儿道:“是吧。”
他又看了眼打车页面,显示司机堵在路口,还要三分钟。江厌“啧”了一声,指尖在手机屏幕划来划去,找出搜索引擎,输入白血病词条。
一堆相关搜索弹了出来。
白血病的早期症状和前兆。
白血病的血常规有哪些异常。
白血病可以治愈吗。
白血病的发烧规律五大征兆。
……
发烧是征兆……
江厌心脏有些疼,邵宸的那些不适其实是征兆……
“不好意思。”米凇指了指他的手机页面,“是,白血病吗?”
“还不确定。”
“我爸是血液医生主攻白血病的。”
江厌忽然就看向他:“那可以治愈吗?”
“额……”米凇比他高一些,江厌扭头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眼睛格外好看。
“是我着急了,你爸是医生,你又不是,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江厌低头翻着词条。
“可以治愈。”
江厌又看着他。
“需要检查出类型,造血干细胞移植可以治愈,治愈后可以长期存活。”
存活……
江厌后牙槽紧了紧。
“长期存活是多久啊?”
“20年,30年,这个要看他的情况。”
江厌不愿意相信:“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我妈得过。”米凇随口一答。
“啊……那现在已经痊愈了吧。”
“算是吧。”
“那就好。”
车来了,米凇开口:“我陪你去吧,万一去的路上你难受,稍微能照应你一下。”
坐在后排,江厌还在低头搜索着各种关于白血病的话题。
“轻松点,不是还没确诊吗。”米凇见他一幅眉头紧缩的样子。
“嗯。”
“先别担心。”
“嗯。”
江厌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他蹙着眉毛,好像面部肌肉都在微微发力。
米凇绞着手指,想和他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就偷偷看着他。江厌的鼻子也很好看,鼻尖看起来很□□,细腻又干净。
江厌翻看着手机,咬住一点下嘴唇,甜腥味在舌尖散开,他吮吸着那点伤口缓解焦虑。
白血病的病因目前尚不完全清楚,目前认为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点:一.生物因素。主要由病毒感染和免疫功能异常。成人的T细胞白血病、淋巴瘤可以由人类的T淋巴细胞病毒一型所致,病毒感染机体以后作为内源性病毒整合,并且潜伏在宿主细胞以内。一旦在某些理化因素的作用下即被激活表达,而诱发了白血病或作为外源性病毒,由外界以横向的方式传播感染,直接致病。部分免疫功能异常者,如某些自身免疫性疾病患者,白血病的危险度会显著增加。二.物理因素,包括X射线、γ射线等电离辐射,早在1911年就……
一堆学术词,江厌看得头晕眼花,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他这辈子能和白血病这三个字沾上边儿。
如果邵宸真的是白血病,以后得遭多少罪,骨髓移植,化疗,得多难受……
叮。
岑远安发来的消息,他紧忙点开。
一行信息扫了一遍,江厌顿时卸了劲儿,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脱力靠在了靠背上。
“怎么了。”米凇问。
江厌转头看向他,如释重负的笑起来:“不是白血病。”
江厌的笑映在米凇的眼睛里,他稍稍吸了口气:“那,那太好了。”
江厌笑着叹了口气,低头回复消息。
米凇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江厌。
他整个人包在羽绒服里,软软一坨。细软的头发在下车时被风吹得毛茸茸,半张脸埋在衣领里,两手缩在袖口,露出纤细的手指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睫毛翘长,眨眼间都好像蹭在了米凇的心里。
痒痒的。
两人进了病房,看到岑远安在和医生谈话,往旁边一看床上躺着的人,米凇一惊,竟然是邵宸。
江厌匆匆走进去,看见阖着眼的邵宸他心里一阵难受,顾不上医生在说话:“是怎么回事啊?”
岑远安瞟了眼江厌身后跟着进来的米凇,又看向江厌:“脑炎。”
“脑炎……”江厌很是意外,“脑炎,会出血吗?”
“阿司匹林吃多了。”医生站在一旁,“脑炎头疼啊,他拖着,头又疼得受不了,一疼就吃。阿司匹林是抗血小板聚集的药物,抑制血小板功能,又对胃黏膜造成损伤,他消化道就出血了。”
江厌看着闭着眼呼吸均匀的邵宸,心疼的咬了咬牙:“他现在是睡着了?”
“昏迷。”医生看着他,“初步判断是病毒性脑炎,还是需要做一个腰穿。”
医生继续说:“很多患者病情之所以会这么严重,不是因为身体抵抗力差的原因,而是因为拖延时间。一般患者觉得自己的身体健壮,有不适的症状就容易忽视。”
“……”
岑远安和江厌对视了一眼。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江厌问。
“昏迷时间不一定,要看严重程度。可以尝试呼唤他,脑炎患者会有嗜睡症状,多叫叫他,也是有唤醒的可能的。”
江厌点点头。
江厌和医生聊着邵宸病情,岑远安走到米凇旁边。
“你怎么也来了。”
“江厌下车的时候吐了,我就跟下来了。”
“吐了?”岑远安转头看江厌。
“没事儿。”
医生一听,皱起眉头来:“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这些小孩,身子出现问题都不知道重视,刚说完不能忽视这些症状。他这脑炎最开始也就是头疼呕吐,看看现在。你是怎么回事儿?”
“我以为他得白血病了。”
“还有其他不舒服吗?”医生问。
“没有。”
“应激反应,没事儿。”医生合上文件夹,随口一问,“他是你哥?”
江厌一番纠结:“是我男朋友。”
医生倒是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明天给他安排一个腰穿,尽快确诊脑炎类型。”
“谢谢。”
医生走后,江厌走到邵宸旁边,目光落在他脸颊的擦伤上。
“这是?”
岑远安瞟了一眼:“晕倒摔的。”
“……”
岑远安走到门口:“米凇,等会儿我得回趟画室,把你带回去吧。”
“好。”
“那你先在这等会儿,我去给他办个入院。”
“好。”
病房里,一个昏迷,两个沉默不语。
良久,米凇才开了口:“原来他是你男朋友啊。”
江厌看了他一眼:“嗯。”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米凇道。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被知道也无所谓。”
直到邵宸生病,江厌才实实在在感受到相比失去邵宸,其他所谓的世俗眼光对于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像他说的,他是不愿意把这段恋情藏着掖着的,只是那时他想等他做好准备再无所避嫌,可现在才发觉,准备什么呢。
江厌终于直视他的问题,他究竟是在准备,还是在逃避要面对的问题。
无论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别扭着不沟通,这些其实都是他逃避面对问题的表现罢了,是他逃避直视自己退缩的性格,才给这些表现冠以他无所谓,他不在乎,他不屑于沟通的自我设定。
这么多年,他自己都信了。
邵宸眉头微皱着,江厌垂眼看他,心疼蔓延开来。
病房里沉默片刻,米凇忽然指了指邵宸:“他动了。”
江厌凑过去,指尖挨着邵宸胳膊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邵宸。”
“呃……”邵宸皱着眉,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邵宸。”
邵宸稍稍扭头看见江厌,嘴巴立马扯出一个笑:“江厌……”
邵宸拉着江厌的手:“考完试了。”
“考完了。”
“那就好。”
江厌拧着眉毛瞪他。
“好啦,对不起。”邵宸捏了捏他手心,“让你担心了。”
江厌就那么低头盯着他,不出声。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嘛。”
邵宸声音沙哑,江厌不言。
邵宸看见江厌**的手腕:“红绳呢。”
“断了。”
邵宸沉默,拇指摩擦着他手背:“是不是害怕了。”
这么一问,米凇就看见江厌的脸上瞬间涌上委屈。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在画室里被排挤被欺负都不曾在江厌脸上出现的神情。
江厌胸口起伏明显起来,抽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那语气里带着赌气和委屈,末尾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邵宸喉结滚动一番,拉着江厌的手施了施力,想要抱抱他。
见江厌有些抗拒,他才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米凇。
米凇跟他打了声招呼。
邵宸应了应,看着江厌问:“我生了什么病啊。”
“白血病。”岑远安从门外走进来。
“真的假的。”
岑远安把报告单扔给他:“让老天收了你。”
邵宸没搭理他,拿起诊断单,扫了一眼,扭头笑着对江厌道:“遗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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