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素一定是没有想到她变成了问题中心,对于辩护人抛过来的两个问题一时间慌了神,吱唔一阵哭了起来:“我承认我被打怕了,试问带着一个孩子,天天被家暴,不为自己考虑,为孩子考虑,作为一个母亲,谁能受得了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确实想逃离孙淼,但是对于江厌我真的没有指使他去杀孙淼,江厌和孙淼打起来的时候我还一直让江厌离开,我还求着孙淼放过江厌呢。”
听着郑素的话,一团火便从邵宸心底烧起来。
审判长看着江厌:“她说的是事实吗?”
江厌轻轻抿了抿嘴道:“是。”
郑素继续说:“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儿子去犯法啊。”
江厌的辩护律师制止:“请正面回答问题。”
郑素手捏着衣角,手指关节泛白:“我哪能想那么多,我……不让江厌叫救护车完全是因为我下意识想要保护他,甚至想替他顶罪,江厌也是我的儿子,我想要保护他不可以吗?而且,而且之后我打120了啊,江厌走后我就叫了救护车。说出那些话是我实在太着急了,我想不出什么条件能让他停止殴打江厌,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一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会在孩子面前说出要去卖身的话……”
辩护律师追问:“但是,如录音对话内容,孙淼说‘你想借你亲生儿子的刀杀你的老公。’你回答‘那又如何,你这不是没死吗?’,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是说明你间接承认了教唆事实。”
郑素咬着嘴唇,眼泪打转。
“你有意教唆江厌伤人,是否如此,请你回答!”
郑素一抖,只顾着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郑素没有教唆我,我就是想杀了孙淼。”江厌突然开口。
全庭安静了一秒。
邵宸忽地站了起来,气得发抖:“江厌!你在说什么!”
“旁听人员注意法庭纪律!”审判长高声制止他。
王潇紧忙把邵宸拉回位置,小声道:“邵宸,你干什么,你疯了。”
“江厌要保郑素。”
“你消停点儿。”
江厌始终没有回头,继续说:“我跟着郑素回家前,发现她身上有伤,我发现她因为被威胁生命所以不能离婚,逃离不了孙淼,那个时候我就有了弄死孙淼的念头。我跟孙淼打架的时候,他一直在骂我妈,我又被他压在地上打不过他,我非常愤怒,看到刀就起了杀心。”
“江厌!”邵宸再次站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审判长指着邵宸:“再次警告注意法庭纪律!”
王潇和江有为拽着邵宸,他被俩人拽得直晃:“江厌你别犯傻!你想想你爸!你想想我!”
江厌背对着邵宸,低着头,邵宸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江厌的神情。
江有为低头坐在旁边一直抹眼泪。
“你转头看看你爸!”
审判长高声道:“旁听人员在庭审过程中违反法庭纪律不听警告,责令其退出法庭。”
“江厌,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法警把他带出去。”
昨晚刮了一阵大风,十月末的街角上堆着成片的法桐叶子,邵宸蹲在石阶上,点上了一根烟。
如此丢人闹了一番只希望江厌能缓过神,到底谁才是他应该为之付出的,他所说所做的到底值不值得。
就这样蹲着抽了半包烟,王潇打来电话说结束了。
邵宸往法庭里面走,迎上江有为几个人,江有为哭得鼻头通红,见了邵宸才振作调了**绪。
“怎么判的?”邵宸问王潇。
“三年两个月。”王潇手搭在邵宸的肩膀上,“江厌翻供,差点判成故意杀人。”
邵宸微微张了张嘴:“三年两个月……”
“好在判决合情合理,江厌在里面表现好一点,减刑最多能减一年六个月。”
几人出了法院,便看见郑素站在门口。
郑素木讷的抬头,跪在了江有为和邵宸的面前:“对不起,我对不起江厌。”
“郑素,那可是你儿子!”江有为眼睛通红,对着郑素宣泄心里的痛苦,“那可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让他以后的人生怎么办!”
“对不起……”郑素也好似崩溃般忏悔。
“你都离开了,我们爷俩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过来了,你知道江厌的成绩有多优秀吗!他学习学得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江有为嘶吼着,眼泪夺眶而出,“他好不容易就要熬出头,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回来害他!”
“我没有,我只是想送他一个生日礼物,我没想到他会跟我回家。”郑素掩面痛哭,“再怎么样我也是他妈妈,我怎么可能上来就想害他。”
“是,你一开始没想害他,之后呢!我问你之后呢!”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受不了了,孙淼实在要把我和安安折磨疯了。”郑素抬头看着江有为和邵宸,满脸的乞求原谅,“我真的不能让他再那样折磨安安了,可是我没办法杀了他,我不能进监狱,我进去了安安怎么办,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所以你就来害江厌了?”江有为气得发抖,“江厌也是你儿子!”
“是,我在江厌小时候离开,我已经对不起他了,所以同样的错我不能重蹈覆辙啊。”郑素跪坐在邵宸脚前,眼泪直流,“我是江厌的妈妈,可我也是安安的妈妈,安安还小,我没有保护好江厌,我不能再去伤害到安安,至少要完完整整保护好一个孩子吧。”
江有为抬手甩了郑素一耳光,气得说不出话。
邵宸站在江有为旁边,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俯视着郑素,缓缓开口:“郑素,你相信报应吗?”
郑素泪眼婆娑抬头看他。
“不会的……我是在保护我的安安,我也在努力保护我的孩子啊……”
“保护你的孩子。”邵宸嗤笑,随后呼出口气,“孙与安,八周岁,在六岁时有两次下药企图杀死孙淼的行为,致使孙淼的家暴行为频繁,七岁对孙淼的车动了手脚,导致一命乘客丧生,孙淼却侥幸逃脱,家里经济因此困难,你成为家里唯一经济来源,入不敷出,加之孙与安的煽动,你产生杀死孙淼的心理。事发后,八岁的孙与安拔刀放血,你把江厌支走,本想让他失血过多死亡,却想到楼下监控记录了江厌离开的时间,害怕过晚叫救护车而惹祸上身,于是还是很快叫了救护车。如果我没猜错,孙与安一直在阻止你打120吧。”
郑素眼睛瞪着邵宸,满眼惊恐。
“因为他不在乎你会不会进监狱,他是个极度利己主义,只想解决掉孙淼,哪怕赔上你,在所不惜。”邵宸低头看着她,“他的未来不可计量。”
“你瞎说!”郑素拽住邵宸的裤腿,“你瞎说!安安是个好孩子!安安未来一定有出息!比江厌有出息!”
邵宸眸色冷下去,下颌线绷紧,他抬腿踹在郑素的肩膀上。
他上前一步,踩住她的手,缓缓蹲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郑素,我真想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一颗让江厌吃下去,一颗让孙与安吃下去,那时你就能看清这俩个人的心。”
郑素吃痛,频频砸着邵宸的小腿。
“你说的没错,孙与安确实是好孩子。造成他如此的始作俑者,是他伟大的母亲,从小就包庇他、助纣为虐的母亲,是他拿孩子当挡箭牌,用母爱为自己开脱的母亲。”
闻言,郑素愣在原地,心里自欺欺人的支撑轰然倒塌,她微微张嘴,眼里再也没有当初的有恃无恐,取而代之的是双眼无神的绝望。
“你就是这样的一个母亲,你永远做不出正确的选择,害了一个又一个。”
“不是这样的……”
郑素开始颤抖,眼泪在脸上被风吹干成泪痕。
“祝你怀着不安的心日渐老去,最好死去。”邵宸起身俯视她,“好自为之吧,这是江厌给你的怜悯。”
邵宸一行人离开了,只剩郑素跪坐在法院门口。
在路口,江有为摆摆手拒绝了邵宸要把他送回家的好意,同样是靠盼着开庭这一口气支着撑这些难熬的日子,庭审结束看着江厌一步一步被带走,江有为也没了回家的力气,可邵宸帮了太多,为了江厌放下的老脸也该捡回来了。
邵宸自己回了家,关上门的那一刻,心里空洞得让他喘不开气,他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江厌那副麻木,完全没有自救**的样子刻在他脑海里,那是被精神折磨后的万念俱灰,他甚至担心江厌能不能活着从监狱出来。
减刑最多能减到原判决的二分之一,可江厌有这个心吗……
邵宸把头抵在膝盖上,想起江厌对他的无视,便呜咽起来。
江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被带走那天,无论邵宸说了多少遍不要分手,他都没有应下来,从那天开始邵宸便惶恐不安。
他太了解江厌,他知道江厌最初和他在一起时,就因为两人的差距而抱着早晚会分开的预想。
直到邵宸说靠江厌自己的努力与他登对,从那时起,江厌才开始渐渐抹去这个想法,并且拼命为此努力。
唯一支撑江厌能守着这段感情的,恐怕就是高考、大学、好工作……
他在拼命提高他的价值,拼命和邵宸的身份和社会地位更登对一些,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邵宸几乎能肯定江厌要放弃了,甚至,江厌已经放弃了。
这小子,最会破罐子破摔了。
一棵在夜里拼命生长的向日葵,终于看到破晓的晨光,就差那么一刻,就在阳光破晓前的那一刻,这棵做好一切准备迎接阳光的向阳花被拦腰折断了。
遗憾,不甘,绝望,羞愧,委屈,埋怨……
在那样的环境和精神折磨下过了几个月,身心备受摧残,真的还能要求他坚持一段本就不易的感情吗?
邵宸起身,拖着沉重的身子进了卧室,一待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除了让林助理把郑素的住址匿名给了孙淼外,公司里的事他也没过问,全都交给了特助。
第一次出门是江有为给他打电话。
“邵宸啊。”
“叔。”对于江有为的电话,邵宸感到意外,“怎么了?”
“下午我要去看江厌,你……”江有为顿了顿,好像有点难以开口,“你也来吧……”
邵宸受宠若惊,站了起来:“好好,谢谢叔。”
江厌入狱到现在,江有为唯一和邵宸联系过一次,就是给邵宸打钱。
江有为给他打了50万,他不知道邵宸为这场官司花了多少钱,问来问去,觉得五十万差不多了。邵宸也没有拒绝,江有为这样的人,一定是不愿意欠人情的,拒绝倒是让人难堪。
下午邵宸接上江有为,俩人走完程序,在探视室等着。
探视室设置透明的特制隔离玻璃窗户,旁边醒目的贴着“你的通话将全部受到监听和录音”的警示标语,玻璃两边对应安装着通话器。
在等待民警带江厌来的期间,邵宸万分紧张,手心都泌出细汗。
探视室的凳子是固定住的,因为心里紧张,这凳子怎么坐都不舒服。
“这凳子坐着真不得劲啊。”江有为晃了晃身子。
邵宸看向他,老男人也面部僵硬,坐立不安。
特质玻璃隔音效果极好,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江厌就那样在俩人毫无预备的时候被民警带入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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