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号，冬至前一天，言魅案正式开庭，作为全国第一例司法机关针对普通公民网络诽谤提起公诉的案件，庭外围满了长枪短炮的记者，面对各种犀利提问，言魅大方回应，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看清那些只敢躲在键盘和屏幕后面肆意围攻无辜者的真面目，看他们接受法律的审判，为自己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眼看在言魅这里挖不出什么想要的东西，记者们将话筒转向唐捐。
“请问唐律师接这个案子是因为自己也曾接受过网暴吗？”
唐捐低头看清记者手里的话筒，寻真报社的，他嘴角一勾：“互联网时代，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遭受网暴。我接此案，是想告诉那些在现实生活中胆小如鼠，却在互联网世界以键盘为武器，肆意攻击他人的施暴者，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操刀者跟递刀者同罪，法律自有公义，凡作恶者，都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那请问言楚归给了你多少律师费？”
面对明显有目的性提问，言魅想爆粗口来着，唐捐先一步截了她的话，笑着面对镜头：“言总是生意人，我是律师，替人辩冤白谤是我的职责所在，也理应得到应有的报酬，至于费用，我跟言总签了保密协议，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律师，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出卖他人，更不会明知真相却置若罔闻。”
记者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举着话筒半天没吭声。
“唐律师，距离你被爆吸毒已经过去快两年了，请问你上次犯毒瘾是什么时候啊？”
男记者的话让唐捐身子打了个冷颤，继而抬头看人：“你们的前辈告诉我，记者的使命是让大家看到真相，你刚刚所言，违背了基本的事实，我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
“那你跟张万尧到底什么关系？”
还是刚刚那位男记者，唐捐这次有了笑脸：“他是我师父。”
男记者很显然是不信，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女记者抢了先：“有人看到你多次出入宴庭跟张万尧共度良宵，请问是真的吗？”
好好的一个庭前采访硬生生搞成了娱乐圈吃瓜大会，唐捐刚想说话，言魅往前一站，跟咄咄逼人的女记者对上眼：“不好意思，这位记者你可能走错片场了，这里是言魅案的庭审外场，不回答跟案件无关的事情，唐律，我们走。”
言魅话音刚落就碰了碰唐捐的肩膀，俩人转身上了台阶。
记者们在后面“哎”个不停，把话筒对准声势浩荡的被告律师团。
“言荣那兔崽子呢，今儿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在。”
“我爸给他申请了冬令营，今儿刚好面试，就是这么巧。”
“哪个大学的？”
“你的母校。”
“厉害。”
开完庭前会议，唐捐带言魅坐在了公诉席，宋颋跟另外一位女生拉着黑色的行李箱小跑前进。
“宋检好。”
言魅一见到人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宋颋眼前一亮，乐呵呵一张脸，要跟人握手：“你好，我是宋颋。”
言魅笑着回握。
“不介绍一下身边这位美丽的检察官？”唐捐面带微笑，一副看到弟妹的表情。
宋颋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不怀好意，还是大大方方做介绍，手掌往女生那边一倾：“这位是陈一，今年刚从法大毕业，我学妹，现在跟我一个组。”
唐捐立马接话：“学妹啊，挺好，改天一起吃饭，宋检请客，好不好？”
陈一嘴角带笑，眼睛弯如月牙：“好啊，刚好我也有问题想要请教唐律师呢。”
唐捐心里一咯噔，属于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宋颋看唐捐眼里透出来的无奈就想笑，这下消停了吧，让他乱点鸳鸯谱。
他们落座后，被告辩护席的人也纷纷入场，场面那叫一个壮观，每个律师身边都跟着一位黑着脸的被告家属，看到言魅时，眼里的愤怒转为恨意。
言魅丝毫不怵，两手撑着下巴跟每位家属对视，她是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长能教育出这么嘴贱的子女。
听老人说，人不可貌相，可还有句话说，相由心生，光是看着眼前这些横眉冷眼，毫无善念的脸庞，已经可以脑补出他们子女的模样了。
因被告辩护人太多，法院特地在后面又加了两张桌子。
唐捐眼尖，认出了其中一位年轻的男律师，人叫宗博，比他早半年进的尧庭，一直没获得独立出庭的资格，就跳槽去了言政，据说混得还不错，去年代理了著名影星霄洄□□粉丝一案，虽然案子最后败了，他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
这才有机会接柴文的案子。
今天的案子在二院开，审判长算唐捐的老相识了，二院院长，齐伯韦，开庭前唐捐跟宋颋老往他这儿跑，同为法大毕业，宋颋一直喊人老学长，厚着脸皮带唐捐去食堂蹭饭，说二院的食堂出了名的好，尤其是三号档口的蟹黄包，完全不输永昌阁的。
同时齐院也忧心忡忡，戴着老花镜对着一沓又一沓的证据直叹气，说这案子是头一遭，上头盯得紧，下面人也看着，全国人民也都在等一个公正的判决。
齐院今年五十三了，眼看就要退了，上头把这个案子交给他，唐捐也是真的相信他说的话，也就半年多，头发全白了。
宋颋总是宽慰他，说这事虽说是头一遭，大家都是摸石头过河，也算为后来者铺路嘛，大功一件，接着眼睛不停往唐捐那边瞟，说总要有人开这个头，总要有人为求路无门的被害人讨个公道，总要有人为自己所做的恶付出应有的代价。
宋颋的字越说咬得越重，眼底的火盖不住，唐捐还记得齐院长当时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宋颋，而是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 带被告人，朱明，柴文，杨威，顾真真，曾凡到庭。”
齐院话音刚落，五位被告人在法警的带领下一一上场，除了朱明，其他几位，唐捐也是头一次见。
柴文居于中位，左边是朱明跟杨威，右边是顾真真跟曾凡。
被告人一出场，被告席跟旁听席就立马骚动起来，有人大喊言论自由，当庭释放，话音刚落就受到了法警的问候，说再闹就请出去了。
唐捐打眼一瞧，闹事的男生他不认识，坐在他前面的，呦喝，这不是我们的兰烬同学嘛，刚跟人撞上眼，就把黑色鸭舌帽往下一压，小脸立马红了。
“什么情况啊大小姐，兰烬一个高三学生，怎么有时间坐在旁听席呢。”唐捐阴阳怪气，脑袋往言魅那边一怵。
言魅抬头看向旁听席，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眼神：“他们学校今天开运动会，他偷跑出来的，不成吗，唐律师？”
唐捐食指在言魅的额头戳了两下：“你呀，怂恿一个三好学生逃学，长本事了。”
言魅笑着回戳：“我才没有，是他非要来，我拦不住。”
唐捐嘴巴刚张脖子就挨了一巴掌，他下意识以为是老东西，凶着个脸准备骂人，宋颋一脸严肃说怎么还聊上了，小心齐院给你敲法槌。
唐捐点头说知道错了。
言魅在一旁偷笑。
确认完被告人身份，齐院让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宋颋喉结往下一滑，开始宣读。
“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起诉书：被告人朱明，于2017年7月24号在show平台上发布一条名为“北舞学生给大佬当情妇，宁愿坐在卡宴上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面笑”的视频。经过调查，视频的两位当事人是叔侄关系，并非朱明口中的情人关系。这条视频一经发布，引来众多网友的转发和评论，其中点赞数达29529人次，转发数达19478人次，评论数达5438人次。这种无端的造谣和辱骂严重影响了言魅的正常生活，导致其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休学治疗，期间多次想通过伤害自己的身体转移痛苦。朱明发布的造谣视频，证据确实，犯罪事实清楚，造成结果恶劣，不仅对言媚个人造成严重的精神伤害，对整个社会的公众安全感和网络秩序造成了严重的影响。符合《刑法》第246条规定的诽谤罪和侮辱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被告人柴文，于2017年7月25号在show平台转发了朱明对言魅的造谣视频，并配文：小萝莉跟大叔的爱情故事，谁又羡慕了？作为拥有334万的短视频作者，柴文不经确认就转发朱明的造谣视频，点赞数达15348人次，转发数达24524人次，评论数1548条。辐射人群众多，造成影响巨大，同样对言魅和网络公共秩序造成严重影响。符合《刑法》第246条规定的诽谤罪和侮辱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被告人杨威，于2017年7月27号在柴文的《小萝莉跟大叔的爱情故事，谁又羡慕了？》的视频下评论，“这女的天生一副狐媚样，一看就不是个好货色，勾搭自己的二叔，就该浸猪笼，骑木驴。”面对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杨威恶语相向，在言魅澄清自己跟视频中另外一位当事人的关系后，给言魅的账号发送174条私信，全是侮辱性字眼，对言魅的精神造成极大损伤。符合《刑法》第246条规定的侮辱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被告人顾真真，于2017年7月30号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做自己的女王」上发表了一篇名为《禁忌之恋之我跟二叔偷情的那十年》的文章，全文共计三万字，行文之间使用的插图，全是言魅在社交媒体上澄清的照片，该文章发布后，收获了十万加的点赞，23789人次的转发，7845人次的评论，光赞赏金额就高达两万五千元人民币。全篇都是对言魅的无端猜测和诋毁，对其学习和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符合《刑法》第246条规定的诽谤罪和侮辱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被告人曾凡，于2017年8月1号将顾真真发表在公众号「做自己的女王」的《禁忌之恋之我跟二叔偷情的那十年》的文章，转发到了自己23人的家庭群，341人的工作群，147人的吃瓜群，并声称自己跟言魅是高中同学，说言魅上高中时就跟他二叔不清不楚，俩人一起出入各种高档酒店，奢侈品店，还说言魅被多个大佬包养，将言魅在高中联欢晚会上的舞蹈视频说成是给大佬献舞，引发大量□□低俗评论和转发，相继扩散的群聊达120个，导致言魅被无端骚扰，对她的身心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符合《刑法》第246条规定的诽谤罪和侮辱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刑事诉讼法》第172条，提起公诉，此致，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宋颋，宣读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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