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秦鹤见面是在茶苑,唐捐刚进屋,突然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冲了过来,对着他扑通就是一跪,脑门儿在地砖在哐哐地敲。
“这是......”唐捐本能地看向戚柏舟,看他弯腰把人扶了起来,等人站直后又在人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唐捐这才看清男生的脸,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柏舟,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唐捐的柏舟一出来,戚柏舟立马就着不住了,真想如陈妈所愿,把人留下来多待几天,可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也不是父母愿意看到的。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秦鹤老骂他心思太正了,都跟人同床共枕了也不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到头来便宜了张万尧那个老东西。
他有时候也常在想,当初真要对唐捐动了粗,会是怎样的局面,可不管怎么想,张万尧始终是绕不过的那个人,因为唐辙,他们之间牵绊了快二十年。
秦鹤总是骂得更凶,你管他老子干嘛,先下手为强,说那次律师大会他就看出张万尧那老东西对唐捐图谋不轨了,眼神里都是极强的占有欲,见他给人递手帕,那眼神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对不起,是我让戚叔叔瞒着你的,我怕你不肯见我。”
男生话还没说完就要跪,唐捐快他一步抓起他的手腕,跟那双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对视:“罪不及后代,做错事的是你父亲,与你无关,你不必跪我。”
程乾一米八的个头,此时缩着个肩膀跟个小鸡仔似的,很快退后站好,冲唐捐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嘴唇哆嗦着:“真的对不起,我替我父亲向你道歉,我们家欠你一条命,有事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办。”
他的腰一直弯着,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唐捐眉头一紧,拍了拍眼下黑漆漆的脑袋,后退了好几歩。
“我没什么需要你帮的,回去吧。”
程乾猛地直起身子,眼眶通红:“我可以杀了陆向民,如果没有他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我父亲也不会误入歧途,最后还被人砍了头,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
不可否认,程乾说的这些话也是唐捐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可这些骇人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身上,如果真的要了陆向民的命,无疑也是将他推入罪恶的深渊。
知道是谁牵的头,唐捐没再站着,捡了个圈椅坐了了下来,昨晚折腾到大半夜,腰酸得不行,得赶紧找个东西靠着,屁股刚落座就抬眸看向这间屋子的主人。
“戚总就是这么带小孩的?”
还没等神游的戚柏舟反应过来,程乾赶紧为其正名:“跟戚叔叔无关,是我自己想杀陆向民,你别怪他。”
戚柏舟闻声,当真挂起了一张委屈的脸,顺着人孩子的话说:“是啊唐捐,你不能怪我。”
他们仨一唱一和的,一直窝在轮椅上刷手机的人坐不住了,冷吭一声就开了嗓:“差不多得了,今儿来是为我哥的事,别扯那些没用的,唐律,我哥的案子,你敢不敢接?”
唐捐苦笑:“我家那位不让我接,怕我受伤,我想......”
秦鹤立马就毛了:“唐捐你是真被张万尧那老东西当孩子养啊,就那么听他的话吗?你还有没有点儿自主意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在法庭上不畏权贵,直言法律弊端的唐律师吗?”
唐捐的我还卡在喉咙里,戚柏舟的巴掌先他一步拍在秦鹤的脑袋上,刚刚委屈的脸此时散发一股寒气:“说正事,再胡扯你哥真没救了。”
秦鹤眉眼瞬间耷拉下来,脖子缩成了鹌鹑,没有半点儿董事长的威严:“我哥不在你就欺负我,等我哥出来,第一个揍的就是你。”
戚柏舟立马赏了他一个白眼儿:“好啊,我等着。”
“被害人家属现在什么情况?他们有没有跟你哥见过面?”唐捐揉了把眉心,终于把话题扯到正轨上来。
一提这个秦鹤就头大:“我哥他压根儿就不认识什么被害人,都是那群打手栽赃陷害,一群他妈见钱眼开的人,当初就该一枪崩了姓陆的脑袋,不然哪来这么多破事,老不死的,早晚杀了他。”
秦鹤双目通红,搭在把手处的手青筋暴起,唐捐眼神跟过去,揉了揉太阳穴:“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你哥出来,那几个打手的供词里说这一切都是受你哥指使,证据之一就是那通电话,你哥说要把那帮人往死里揍,这你又怎么解释?”
秦鹤眉头紧了一下,很快又散开:“话是我哥说的没错,但他真正想弄死的人,不是被害人,是被害人的哥哥,乔栋。”
唐捐身子前倾,继续问:“为什么?”
秦鹤先是看了眼戚柏舟,最后把目光落在唐捐身上,半天才开口:“乔栋欠我们三百万的货款,我哥带人去催债,他们场子人走楼空,一群人窝在酒店搞女孩,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十二,我哥看不惯,直接把他们场地给砸了,女孩全部放走了。乔栋他们也是亡命之徒,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乱砍,我哥怕兄弟们背上人命,让他们先走,自己用拳头卸了他们的刀,乔栋闹得最凶,我哥废了他条胳膊。他估计是不想活了,竟然想绑架秦骁讹我哥一千万,所以我哥才想杀了他,那通录音就是这么来的。”
老东西说得没错,这事真挺麻烦,唐捐脖子仰得累了,顺势往桌上一趴,眼皮抬了抬,看着秦鹤他们。
“那乔梁到底怎么死的,那个重伤的人又是谁?”
秦鹤还没开口,程乾替他说了:“乔栋跟乔梁是孪生兄弟,乔梁在普林斯顿读金融,还没毕业,这次是听说他哥的场子散了,才回来一起想办法,九月一号那天是他俩的生日,他本想给乔栋一个惊喜,刚到家就被人捅了,一共挨了三十四刀,同他一起回来的是他同学,被人发现时扑在乔梁的身上,挨了十八刀,脑出血,肝脏破裂,现在还没出ICU。他母亲昏厥后一夜白头,唯一的诉求就是希望法律能严惩凶手,最好是死刑。”
“乔栋的诉求是什么?”
没听到人说话,拳头先一步嘎吱作响,秦鹤胸口直喘粗气:“他妈的肯定听了陆向民那老东西的话,跟个疯狗一样四处乱咬人,还说我哥蓄意谋杀,必须重判,我现在就想杀了他。”
眼见人越说越离谱,戚柏舟一个眼神跟过去:“咱这儿好歹坐了个人民警察,你就真想进去陪你哥啊?”
人民警察?唐捐眼神平移,程乾正在挠头,眉眼还是低着。
“甭废话了,唐律师接不接,不接我找别人,咱别浪费时间,我哥已经进去七天了,他肩膀中过弹,看守所湿气重,他肩膀受不了。”
求人办事没一点儿求人办事的样子,戚柏舟刚想再给人一巴掌,唐捐抬起头,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语气坚定:“你哥的案子,我接了。”
一直浮在胸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秦鹤没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反而质问起来:“唐律现在应了,回去你家那位龙颜大怒,你回头是不是该跟我说抱歉?”
一个一个真都拿他当张万尧的玩物,唐捐心里刚有点儿气,很快就散个一干二净。
“你开出天价要救你哥出来,据我所知有很多人上赶着要接这个烫手山芋,你想让我做,我可以接,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那我也不勉强,只要最后能把陆向民揪出来,还你哥的清白,就够了。”
“既然知道是陆向民在背后搞鬼,你不怕他继续拿你身边的人相威胁,你不怕他真的要了祁老的命,不怕他把枪口对准你的心上人,想清楚了吗就敢接?”
秦鹤的话让唐捐早已波澜不惊的心瞬间翻江倒海,他承认,在决定接秦松的案子时,他没想这么多,是不敢想,他怎么能猜不到陆向民一贯的处事风格,祁老身上缠满炸弹的模样经常出现在梦里,张万尧没找到第二根引线,跟云恪他们一起葬身火海。
祁鸣宣整天到晚要杀了他,要不是昭荣拦着,他早死一百次了。
张直却没怪他的意思,整日坐在玉兰树下发呆,说老二这孩子就是犟啊,随了他妈。
张意年更是拿出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在他眼前晃悠,说舅妈,老舅他真的把命给你了。
梦一层一层往下坠,他身穿张万尧的黑色大褂跪在张家祠堂,抬头是张万尧的牌位,那一瞬间他真的慌了,不顾张云卿他们的阻拦扑向供桌,把张万尧的牌位紧紧抱在怀里,只掉眼泪,不敢哭出声。
张恩说他是罪人,按张家的祖训,要杖脊一千才能过得了老祖宗那一关,张直的拐杖终究是没拦住张恩朝他脊背挥过来的木杖,不知道有一千没,他最后是给疼醒的。
戚柏舟背手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的模样更是时不时来梦里晃悠一下,戚显的声音比陆向民的威胁先一步传入他的耳朵,你知不知道舅舅把你写进了遗嘱?
检察院门口,宋颋被一刀封喉,送到医院就没了气,管桐声嘶力竭说要凶手以命偿命,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如果一切真如梦里那样,那他也活不到现在。
“看来秦总还是不太了解陆向民的为人,就算我不插手此事,他也不会放过我身边的人,我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死之前一定要拉着陆向民一起,这样才不亏,下去也好有个交代。”
戚柏舟着急了:“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让姓陆的再伤你一分。”
秦鹤“扑哧”一声就笑了:“戚总真是一往情深啊,可唐捐每次受伤都是张万尧那老东西在跟前儿守着,尤其是魏谦发疯那次,人可是在拘留所守了七天七夜,敢问戚总人在何处呀?”
秦鹤说的话直接捅进了戚柏舟的软肋,脑袋垂了下去,真像个犯错的小孩,沉着个脑袋一动不动。
唐捐眼神跟过去,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受伤的日子,戚柏舟的确不在,可这些事,本来就与他无关,自己种下的因,就该承受这后果,张万尧傻,宋颋脑子也不灵光,非要跟他挤同一条船。
“秦总真是不着急啊,不想救你哥出来了,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儿。”
唐捐破天荒给了人一个白眼儿,秦鹤这嘴是真碎啊,小屁孩一个还真拿自己当大人了。
秦鹤吃了瘪,嘴皮子动了动没吭声,程乾跟戚柏舟都笑了。
案子唐捐接了,秦鹤让人签了委托书就撤了,说明天接他去看守所见他哥,唐捐说他的习惯是先调查后见人,秦鹤说这些破事有什么好调查的,摆明了就是栽赃陷害,跟你爹一样。
唐捐说今时不同往日,办案的工具多如毛,各种高科技手段层出不穷,雁过留痕,断不可能只因为一通录音就给人定了罪,太离谱了。
秦鹤说抓紧时间弄,别磨叽。
唐捐说他想见一个人,秦鹤问谁,唐捐指了指他,说你侄子,秦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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