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宜本想劝她带回去再研究研究。她知道方寸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很多,每天心心念念都是茶叶,和这家商量,给那家出主意,整天跑来跑去,落不得闲。
也正是她的见证人,更张不开嘴按下她激动的心。
“这合同没问题。而且还有我呢。”
得到支持的方寸没有任何犹豫,签下了人生的第一份合同,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方小姐,合作愉快。”
陈默没再多留,走出茶馆,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已签。
徐冬宜望向落地窗外,落入余光一团浅灰尾气。
方寸回家第一时间和杜莲心分享了这个好消息,杜莲心激动得用力握住方寸的手,嘴里一个劲的夸好,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全家都为这天大的好事高兴,方术一有时间就去“视察”茶田、茶叶,压根歇不住脚。
方寸也比之前更加卖力,从早晨睁开眼就埋在茶叶里,画到月亮高悬又睡下,日复一日。她觉得每天日子过的飞快,明天都更有奔头。
她的尽心尽责,徐冬宜都看在眼里,除了每天和她一起赶稿,还分出了部分时间留意陈默的公司,她找人查了一圈,背景干净,这一切看起来倒真像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她总觉得奇怪,方术说腕子戴的佛珠却是没在陈默手上看到的。如果一个人真的信佛,这么重要的佛珠是不可能今天带完明天扔的。如果是装样子,一身黑衣戴着却也显得突兀。
调查的事没叫停,徐冬宜找了个空,拉着方术又仔细问了一遍,他见的那个人。
方术对于徐冬宜问的外貌,回答的和前几天并无差异,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徐冬宜转而又问珠子,“那珠子是本地的吗?还是外地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方术也不明白徐冬宜老抓这这件事不放,明明合同都签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配合她回想,“他的佛珠硬说像哪的,倒是挺像严爷爷家的那串,而且吊坠上都有个字。”
村子都知道严爷爷信了一辈子佛,那串珠子走哪戴到哪,盘得光亮,大家玩笑时说他在寺庙多少是个方丈。
“什么字?”
“‘妙’吧。”
严老爷子经常去山上的妙觉寺拜拜,他年纪大了,走不了太远。
庙里都是和尚,和尚不会订大批量的茶叶。不是和尚的只有一个人。
徐冬宜赶紧给好友发了一个名字过去,不再只盯着陈默查,改为迂回的方式,着重在江驰和陈默之间的交易往来。
方寸看出徐冬宜的魂不守舍,以为她这段时间是累了,让她早点休息,没剩多少包装纸了,她一个人要不了多久就能弄完。
徐冬宜没听劝。
万一真是江驰指使买的,他有什么目的?
想博取方寸的好感吗,还是有什么更深的圈套。
方寸如果知道了,大概率是要违约的,她要强,受不了这种施舍的帮助,可真拒绝了,违约金怎么办,乡邻又该怎么看她?
徐冬宜从来没有这么头疼过。
她的私心是不想方寸和江驰蘸上瓜葛的,同时她也不想让方寸失望。
她摇摇头,婉拒了方寸的好意。
如果说出来会对她造成伤害,徐冬宜宁愿不知道,没有什么比她的笑容更加重要。
在正式交货的前一天,方寸带着方术去了妙觉寺,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方父。
杜莲心身体不方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徐冬宜本也想跟着去,方寸说上山累,在家等他们回来,顺便照看杜莲心。
徐冬宜不再说什么,方寸拎着些贡品,回头的一瞬,错漏了徐冬宜眼底忧虑的暗光。
说是照看,其实杜莲心也不麻烦徐冬宜。
为了不打扰杜莲心的休息,徐冬宜每隔一个小时,来她房间看看,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可每次问,杜莲心都只是撇过头,一副不理人的冷淡模样。
徐冬宜也只她是没气力说,默默的给她加水,端饭。
真正让徐冬宜发现不对劲是在她画入神了,晚了一个小时去看她。嘴里忙着道歉,怎么问需要什么,她都不开口。还是徐冬宜发现她干枯的嘴唇,扶她起来喂水。
不出所料的,一松手,她便背过身。
徐冬宜落寞的看着她消瘦脊背,衣服套在身上都很宽松,还能塞进去两个杜莲心。
仔细一想,卖茶这件事开始之后,杜莲心就对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徐冬宜在心底暗示自己,她病了,并不是故意的。
但下扬的嘴角和小心的眼神是最会出卖人的,她都快忘记来这的初衷了。
方寸回来的动静有点大,卧室门猛磕在门框上,徐冬宜忙摘下耳机,笑着迎她,“怎么早就回来了?还顺利吗?”
方寸粗喘这气,额头还有来不及擦的汗珠,她一言不发,用力的拽着她的手腕,往门外去。
方术莫名,开口想拦。
“别跟过来。”
徐冬宜被动的被她引着往前走,目的地在哪,她也不知道,直到停在熟悉的地点,她才放开手,甩开徐冬宜的手。
徐冬宜握住被她捏痛的手腕,重新问了一遍在路上问了无数遍没有结果的问题,“你怎么了?”
方寸冷笑一声,看向她的眼神冷漠,徐冬宜好像从她身上看见了杜莲心的影子,寒的退后一步。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什么?”徐冬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方寸和方术去庙里,没有意外的碰上了江驰。两人寒暄了几句,起初方寸还不以为意,直到江驰问,最近忙不忙得过来,有困难可以和他说。方寸还意外,他人虽在山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消息居然怎么灵通。但她也没多想,只当村里的人难得遇见这样的喜事,一传十十传百的众人皆知了。
下山路上,方术提了一嘴,他手腕的佛珠好熟悉。
方寸才觉得事情不对,问他在哪见过。
方术才说那天找他订购的人也是这串珠子。
方寸一下子思绪如麻,整件事情如潮水褪去,清晰深刻的浮在眼前,脑中满是方术说的那句,徐冬宜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事实和预感重合。
“我只是怀疑……说出来,只有你受到的伤害最大,不如稀里糊涂的把货交了,钱拿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我知道了,徐冬宜。我知道了……”却不是从我最信任的朋友嘴里知道的。
方寸背过身,咽下夺眶而出的水珠。
她生气,她把徐冬宜当成最好的朋友,她以为可以对彼此说任何话,发现并不是。
她伤心,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一个个都打着“为她好”的幌子,逼她做决定。
她难过,她不怕重头再来,只怕重来的背后空无一人。
徐冬宜止住靠近她的脚步,“江驰他不安好心,他这样做,就是……”徐冬宜哽住说不出的话,“如果你不想卖给他,我帮你想办法解决违约金。”
“他不安好心,三年前就被不会拉我一把,他想要什么,我自己会跟他谈。”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不是了,你瞒我的时候就不是了。”
徐冬宜气血倒涌,思绪恍惚,她做不到什么没有关系,起码在未知晓她全部秘密之前,她不允许。徐冬宜直直的逼近她,直到后方再没有退路,眼眶微红,嗓音喑哑,“江驰他图谋不轨,我也不怀好意。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件事瞒着你,你想听吗?你敢听吗?”
她的质问中带着一丝乞求,方寸突然害怕了,她摇着头,慌乱的想逃跑,被徐冬宜一把抓住双肩,抵在树干上,让她毫无退路。
“我不想知道,不想……”方寸强硬的拒绝她,带着覆水难收的警告。
“他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她终于说出来了。
方寸满脸通红的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拼命的往后腿,可被徐冬宜禁锢住,只能原地磨蹭,“你在说什么……”
此话一出,徐冬宜觉得心情明朗,突然想起,来这的初衷是为了逃避,逃避窒息的氛围;留下的理由是好奇,好奇可以和她度过多少平静安乐的日子。
可看见方寸惊慌失措,她好像又办砸了,兜兜转转,理由变成了初衷,留下不如远离。但她还是不甘心,她迫切的想在那么明亮的眼睛里找一个答案,一个可以留住她的答案。
徐冬宜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禁锢她的双手顿时失去支撑。
就当徐冬宜以为所有都要尘埃落定,天边亮起了一束光。
“我不知道。这太突然了,我没有见过女生和女生在一起,我们,我们差太多,也许我一辈子都要呆在这座大山里。你离开这里,就不会再想起我。”
方寸和异性接触的少,更不必说朋友变爱人,友情变爱情。她曾经屡屡忽略的东西被剥丝抽茧般的摊在她眼前,让她再避无可避。
徐冬宜没再逼她,这很难,她知道。她可以给她足够的时间,只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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