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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幕丨11

贺天然身旁位置坐着一个本村妇人,听见贺天然说话,便来与她嚼舌根:你们见到新娘啦?可怜女崽,跑掉了还给抓回来。你们是他家朋友?城里来的亲戚?哦,老朱家的朋友啊……

贺天然哄着妇人说话,为她与自己不断斟酒——她们这一桌全是女人,因此没有为她们上酒,贺天然自己溜达到坐着一帮爷叔的主桌边去将酒拎了来,是瓶装的桂林三花白酒——她要将酒倒入乔木的杯子,见乔木一脸严肃,不以为意地收回酒瓶,笑说:“对了,你要开车。”

他家的条件?那还是可以的。你看这么大排场,这酒。妇人指那瓶桂林三花酒。也是好酒来的。还有烤乳猪呢。对了,他家儿子,之前是不是跟县里女崽谈恋爱?

听说人家要十八万彩礼,他们不肯出,才气得从越南买一个回来。

这边的越南老婆?多啊。我们村还少的了,越穷的村子,越南老婆越多。越南女人,能干,能吃苦,能生孩子。

你们真见到新娘子了?会不会看错了?要是没能找回来,我看他们家老人要气到上吊了,没面子呀!

乔木眼见贺天然与那妇人越喝越起兴,声音大得惹眼,只得挨近些与她耳语:“少喝点。”

“干嘛——”她拖长了音。乔木不知这有些撒娇意味的口吻是否只是醉态。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哦——”贺天然向乔木俯过身,“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又准备要拯救世界了,对吗?”

“……如果我们走散了,你就先到咪咪家去等我,还有,看好姚望和210。”

“想得真周到,这位骑士小姐。”

贺天然笑着向乔木眨眨眼,在乔木听来,她的话语间显然揶揄多过赞许。

乡下野狗太多,她们将210的绳子栓在桌腿上,以免它乱跑去玩。它吃咪咪一家送的狗粮,吃得小肚子鼓鼓的,八音队敲锣打鼓它也不害怕,大耳朵随锣钹响声一动一动,还时不时像只跳跃的舞狮一样蹿来蹿去,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姚望偷偷喂给它一点果汁,它便不停地来讨要,乔木告知姚望,狗不宜喝糖分太高的饮料,可210立起身子,轮着趴在她俩的腿上,乌黑的圆眼睛湿漉漉的,小狗手又扒拉个不停,她俩只好心软地商议:“要不再给它一点,就一点点,一小瓶盖……”

贺天然啪地放下酒杯,扭过头厉声喝令:“No!”

二人一狗顿时吓得正襟危坐,都以为挨骂的是自己。

席间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那新郎官来了,讪讪地与众乡亲陪着笑脸。

看来新娘子仍未到场。

贺天然见新郎向她们这一桌望来了,拿筷子敲敲酒杯,大声喊他:“大哥,我们来恭喜你了!怎么还不开席?再等下去,菜都要凉了。”

已过正午,新郎大约也觉得让大家久等过意不去,于是嚷嚷着催促起来:“开席!上菜!赶紧上菜!”

众多乡间女子端出一只只大托盘,上头摆着数碟菜肴,白切鸡、酸腌水果、清蒸鱼、各式酿菜……还有那被切成片的烤乳猪。

210分明是看上这盘乳猪了,几次试图恶犬扑食,又惨遭贺天然扇巴掌。贺天然飘飘然地说:“人要吃狗,狗要吃猪,人也吃猪,吃来吃去,全吃光光咯。”说着她就用筷子拈起一块,嘎巴嘎巴地吃给眼巴巴的210看。

“看什么看?就不给你吃!”她对狗做鬼脸。

乔木默默地夹了一块乳猪,嚼了嚼,只觉得肉腥味重,难以下咽,只得就着一口茶水吞掉。狗吃肉与人吃肉都是动物性使然,是生理需求,是丛林法则,那么满大街没人爱的野狗,大货车开过就将它们随意碾杀,人抓来吃一吃,又与吃一只从小被圈养的乳猪有什么分别?违抗动物性的情感与道德,它们守护的边界在哪里?是不要为口腹之欲吃一只狗,还是不要买一个越南女人来满足自己的繁衍需求?人要吃猪,人要吃狗,当边界一退再退,人会不会也要吃人?

那待宰的最弱势的女人,在逃生路途上卖掉一只更弱势的狗,以此求存……若她们怪罪她,是应怪罪她害这只狗差点沦落刀下,还是应怪罪她不顾她们这一伙对她施以援手之人的感情?

乔木感到反胃,就此停下筷子。

阿草现在哪里?

新郎正与众宾客敬酒赔礼,巡到了她们这一桌,与贺天然笑谈着痛饮了两杯,贺天然问:“大哥,新娘子什么时候登场?”

“快了,快了。”他很快地略过这个问题,开始用一种令人不快的腔调命令210坐下或是握手,210不想搭理他,挨到贺天然脚边紧紧贴住,头枕着贺天然的鞋子。他见状说:“你们这只狗不太聪明嘛,看不好家的。还是要养我们中华土狗,机灵,耐揍。”

姚望抢白道:“我们的狗不用看家!”

“狗不看家,养来做什么?”

贺天然笑说:“吃饭,拉屎,睡觉,玩玩具。”

“那不就跟老朱家那个大黄狗一样?你们这些养宠物狗的人呀,都比较天真……”他有些嘲弄地笑着,“不过天真也没什么不好,哈哈!”

乔木想她若真是一个骑士,此刻就应骑在马上虚晃长枪,把这男的吓个屁滚尿流。

谈话间,一个男少年绕过桌台跑来与新郎说话,虽是耳语但难掩激动,乔木清楚听见他说:“阿文哥,那个阿昌来了!”

新郎官瞪大牛眼,一手钳住少年的胳膊,少年吃痛哎哟了一声,被钳着走去。

乔木的目光紧随阿文,见他快步向帆布棚外走,半途将那少年撇下了。现场人员太多,她们的座位在角落,视野不佳,她站起身来,用目光在一派忙乱中四下寻找——

走动上菜的女子、跑动的孩童、各桌间往来喝酒的男人……

贺天然再次呼唤八音队的乐手们:“快!新郎往那边去迎新娘了!”

八音队左摇右摆地吹着奏着绕过帆布棚,众宾客见此情状,以为典礼就要开始,纷纷拍掌,有好事者起身跟着向外涌,现场更加混乱了。

乔木站上社公庙前的台阶,极力越过人群眺望。

终于,她看见了,透过众人间的缝隙。

正午日光下闪动的正是阿昌皮带上的金属扣。

阿昌绞着双手,哈着腰,面露难色。

他是一个人。

阿草跑掉了。乔木想。

阿草跑掉了,她去往胡志明了。

有一天,她会穿着那件皮外套,戴着那顶鸭舌帽,走在胡志明繁华的街头。

也许不只是胡志明,而是东京的街头。

胡志明与东京的幻梦在乔木眼前交织着,此刻鲜红场景中突发的一切也是这蒙太奇的一部分——胸前系着大红花球的新郎官一记勾拳甩在阿昌脸上,对襟马褂上写着红色喜字的八音乐手们吓得呆了,扎着红色丝带的乐器奏出的喜庆乐曲戛然而止,红色帆布棚下的众人全都起身探看。

然后新郎一声令下,四五个男人上前,阿昌跌撞着逃跑,刚转身就被人一拳打翻在地,甫拽着一张桌布爬起,又被人一脚踢得滚了几滚,他爬入宾客席中,边挨打,边逃跑,村邻们惊叫、躲避,桌上杯盏跌落——

阿昌伏跪在地上,捂着脸求饶:“我不是骗子!真的不是!阿文兄,你信我,我重新再给你找——”他抬起头,看见了近旁桌边坐着的贺天然一行人。

“是她们!就是她们带阿草走的!”

乔木立刻上前去挡在姚望与贺天然身前,骤然间她听得嗷呜一声,一片残影从眼前飞过,阿昌惨叫,整张圆桌随210一同飞起,鸡鸭鱼肉全都乱飞,贺天然眼疾手快地解开了210系在桌腿上的牵引绳——她分明毫无醉态——将它捞入怀中以防它要继续将阿昌咬死。

乔木与贺天然相视一眼,都知道离开的时刻到了,乔木拉紧姚望,三人一狗装作躲避混乱,挪腾到了开阔地方。新郎与他手下那几个男丁全然不顾阿昌的辩白——在他们看来完全莫名其妙,不必细想,连脑子都不用过,几个无辜女客又怎么可能与这个越南人贩子有什么干系——继续狂殴,210连连大叫为他们助威。

她们抱着狗,将这一派鸡飞狗跳的胡闹场景落在身后,稳步离去。

贺天然用鼻尖蹭蹭还在努力扭过去看热闹的狗头,笑说:“聪明狗知道谁是坏人,对吗?”

她们离开了社公庙前的广场空地,远远地甩离了所有喧哗人声,直走到临近停车处,四下已无人,乔木终于不再全身警戒地聆听身后动静,姚望长出一口气,小跑几步,举高双臂,痛快地大喊:“乔木姐、天然姐,太帅了,我们简直就是女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

乔木解锁了车子,幽幽地笑说:“嗯,全靠你天然姐胡说八道。”

贺天然爽朗地笑着,假装恭请道:“请上车吧,代号狮子狗。”

三人一狗在车上坐定,姚望还在大叫:“出发!继续我们的江湖之旅!”

乔木转动车钥匙点火。

发动机随她的动作震颤起来,但只持续了几秒。

不知怎么,车子发动失败了。

姚望的激情也熄灭了:“乔木姐,女侠不应该有一辆更好的坐骑吗?比如法拉利、阿斯顿马丁之类的。”

贺天然戏说道:“怎么?女侠不能开大众?”

“可能只是蓄电池亏电,法拉利的蓄电池也是会亏电的。”乔木再次转动车钥匙。

这次,发动机顺利运转了起来。

也许只是有点接触不良,老车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她打起方向盘,踩下油门,这辆对她忠心耿耿、她也对之托付了全盘信赖的老车载着她们兜了个圈,再次驶过和平村口的土坡,向着崇左方向扬长而去。

她们离防城港越来越远,离仁爱店还有和平村越来越远,离阿草与胡志明也越来越远。

开了好长一段,沿途覆着植被的平缓丘陵渐次升高如拔地而起,巨石成峰,石峰成林。车子越过山隘,乔木望见远处峰林连绵成海。眼前就是广西引以为傲的喀斯特地貌。

但此番秀丽景色只她一人欣赏——她们全都睡着了。

副驾驶的贺天然是第一个睡着的,对此姚望小声点评道:“我还以为天然姐是什么女神仙,不需要睡眠呢。”

想来这几天她确实睡得很少,头个夜晚路途中她几乎不睡,而乔木在旅店补眠时,她又是忙着洗狗,又是忙着偷抱狗进房间,今早乔木去告知她阿草与210失踪时,她也醒着,那时才清晨六点多。

乔木看了看贺天然偏斜着脑袋睡去的侧颜,不再那么聪敏甚至狡黠,那么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乔木想也许是酒精令她终于能睡个好觉。

随后姚望也睡着了——在罗里吧嗦复盘了一大通之前发生的一切之后。

最后是狗,它被传染了瞌睡虫,再者说它还年幼,本来就该要睡午觉。

于是只剩乔木一人,沉默地在这峰林之海中为她们一行人掌着舵。

她将车开得尽可能平稳,以免惊扰难得的休憩,但车好似有心无力,不如往常对她俯首听令——

它不时有些轻微的前后顿挫,上坡也异常吃力,她想,也许到了下一个休息站,该要停车检查一下。

就这么又开了一段,幽静山路间仅她们一车独行,忽然这老车震颤起来,仪表盘上的故障灯开始闪烁,乔木稳住方向,缓步减速停车。

车子突然熄火了。

乔木试着重新打火,车子没有反应,她打开应急灯,车上众人还在睡,于是她独自下车,动作利索地去布置警示牌,随后走到车后,打开车尾箱。

车子本就老了,平常她偶尔也会进行些简单维修,得益于她的专业,学起来不算难。她想应是油箱供给的问题,于是挪开车尾箱中的杂物,拧动螺丝,打开油箱的检修盖板,轻轻拍打内里的部件,重新插紧了线束连接器。

她快步走回驾驶室旁,站在车门外,探身进去尝试拧动钥匙。

车子再次运作起来。

像是成功了。乔木不出声地露出得胜的笑容。

忽然一阵拖拖拉拉的吐气声,她扭过头,从车座的缝隙间望见是210在打呼。它睡在姚望腿上,而姚望仰着头,张着嘴,似乎还在流口水。

乔木再次无奈地浅笑。在这寂静山林间,一如往常,她独自赶着路,独自解决问题,无人为她侧目,就像曾经在足球场上,当她拯救了世界,观众席上总是空无一人。

忽然她感到一丝异动,转过头去,发现贺天然不知几时已经醒了,正侧着头,睁着有些朦胧的双眼,轻笑着看她。

此刻那朦胧的眼中,也一点都没有那狡黠的机敏,而只是盛着温柔,平静,像山林一般绵长的目光。

贺天然轻笑着,哑着声说:“多亏了你,骑士小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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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幕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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