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令人心驰神往的懒觉，那些先前总是坠在心间令人隐隐不安的不受控制又牵连他人的噩梦全都被暂时抛到脑后。
唐南琛久违地一觉睡到了下午，除了中途被陆淮北强行拉起来喂了小半碗米糊以外，这是一个完美的懒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起床后听到陆淮北笑眯眯地问他今天这觉睡的满不满意时，唐南琛莫名有了一种不太好的微妙的感觉，特别是在他看见林烨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之后，这种感觉变得尤为强烈。
松懈的神经暗自紧绷了起来，唐南琛不动声色地留心起陆淮北的举动，然而剩下的这半天多的时间里，他的日子过得特别的舒坦。晚饭的时候陆淮北甚至端出烤盘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准备好的各种食材，在家里搞起了烧烤。
以往兄弟俩吃烤肉的时候，由于林烨烤完的东西时常会让人觉得不太能吃，所以一直都是由唐南琛肩负起烤肉的重担。这次变成陆淮北掌控着神圣的烤肉夹，唐南琛得以埋头苦干，吃得非常痛快。
当然，唐南琛虽然经常自诩真小人，但还是非常讲义气的，自己吃的同时也没忘了帮陆淮北用生菜包肉把人喂饱，之后还强行接过烤肉的任务把陆淮北换出来干饭。虽然说他这样做最大的赢家看起来是林烨……但是这样洗碗的活就可以全扔给林烨了，毕竟这个家的宗旨是做饭的人不洗碗。
这顿满足的晚餐让暗自紧绷了一个下午的唐南琛重新放松了起来，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懒洋洋地去洗漱完窝上了床。
次卧的床其实没有主卧那么大，兄弟俩昨晚睡得还是有点挤，所以唐南琛今天被林烨赶回了主卧睡，至于为什么不让陆淮北一个人睡次卧换他们去主卧睡，是因为林烨说嫌搬来搬去麻烦给拒绝了。
总之不管过程怎么样，最终的结果就是陆淮北忙完工事洗过澡，正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低头往里走的时候，唐南琛已经抱着枕头舒坦地窝在主卧的大床上看了好一会儿小说了。
不自觉地抿了抿微微勾起的唇角，陆淮北右手握拳抵在下颌处，轻咳了一声，等到唐南琛带着疑惑的表情抬头看他后，才慢悠悠地开了口：“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额……咳，还不错，怎么了？”
唐南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细微的不自然，随后假装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
……
倒是好好穿衣服啊……
陆淮北虽然系上了浴袍的带子，但是系得松松垮垮的，两边的衣襟都耷拉着，露出一部分略显白皙的胸膛和腹部起伏的肌肉线条，房间里的灯光给肌肉的轮廓打上一层阴影，于是那形状被勾勒得更加明显。水滴从发梢滑落，与顺着下颌线滑落的水珠在锁骨微微凹陷的地方汇合，蓄出浅浅的一洼水，再沿着锁骨的走向一路向下蜿蜒，流过腹肌，洇进系带之下看不见的地方，残存的水渍细碎地反着光，不那么明显，却很有存在感。
草……这家伙怎么练的，肌肉这么明显。
淡淡的羡艳混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漫上了心头，陌生的感觉让唐南琛有一些没由来的烦躁，倏地抬手用手背盖住了眼睛：“有什么事快点说啊……”
“唔，就是明天开始我要带着你早起锻炼了，但是你放心，也不用太早，七点一刻起床就行了。”
“……”
有躁动趋势的心脏在瞬间开始缓和下来，甚至有冷却的趋势，旖旎的氛围消失不见，唐南琛沉默了一瞬，愤愤道：“我就知道你今天没安好心！”
“还给你申请了格斗训练，趁着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多练练。”
“……”
虽然得知舒适的生活很快就将不复存在，但骨子里的慕强让唐南琛生不出什么抗拒的心思，他甚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契机，毕竟无论是以前作为在安全环境下生活学习冲击高考的一个普通学生或是现在作为一个平凡的社畜，都很难有时间精力财力以及人脉来进行专业的格斗学习和训练。
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但是……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搞这个？”
“嗯……上面有让你转正的意思，年底会有考核，林烨也可以参加，但是我之前有稍微问过他，他没有什么意愿的样子，我就没强求。”
陆淮北拢了拢浴衣，转身去拿吹风机，避开了唐南琛探究的目光。
在面对未知的威胁时，人们所倾向于的选择无非是消灭，或者控制，从他主动联系这个部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不能说是做好了被消灭的准备，也能说是做好了被长期控制的准备，但现在这待遇比他预期的优渥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看来部门暂时应该没有把他直接推出去来解决被害者家属的不满的打算……
唐南琛不自觉地抬手蹭了蹭耳垂，思索着。
他很有自觉自己现在绝不能算是一个稳定的安全因素，身上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部门有非他不可的理由。这个转正，可以被理解为是对方抛出的橄榄枝，或者说是一个台阶。即使他很清楚他其实只有接受这一个选项，但是这一举动所透露出的态度绝对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当作用来控制他的一种手段来看，这也是一种能容许他得以留存稍许颜面的控制，是吸纳，而非监禁，至少让他在这种局面上不再那么被动……
但这份优待……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要么是技术处又研究出了什么东西，需要他的配合来进行更加深入的实验，要么……就是有人为他担保作了争取。
前者单从时间上来看就不太可能，毕竟他们真正意义上接触黑雾的时间绝对说不上长，而黑雾这东西又不那么合乎常理……
而若要是后者的话，这个人有九成九的可能就是陆淮北……
可他这么煞费苦心的动机又是什么……
梦境里因为事态紧急而被忘在脑后的那段对话又重新浮现出来，在吹风机略有些嘈杂的噪音中有些朦朦胧胧。
……
“你喜欢的是女生吗？”
“我只考虑是不是对的那个人，不考虑性别。”
……
果然当时说出这段对话的两个人头脑都不太清醒的样子……应该说是因为在梦里时两人潜意识里的年龄都被黑雾调小了几岁，所以连带着处事的思维都变年轻了不少吗，这对话也太过于莽撞直白了。
可不得不说，也不得不承认。
陆淮北这个人对他来说很完美，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完美了。
不论是从外表，性格，甚至是相处时的脑电波都莫名其妙地很合拍。
哪怕对方是在两人还不怎么熟悉的时候，以一种可以说是生硬，或者说是强硬的方式搬进了他的家里，但现在他竟然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家里有这个人的存在和留下的痕迹。
这一切都太过水到渠成了，反而让他有些不自觉地在意，在意领地意识很强的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接纳了另一个人出入自己的领地……
除了这一点以外……
在这段不算长久的接触里，唐南琛难以为陆淮北对自己的这种好感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缘由来，却又难以控制住自己躁动泛滥的思绪。这种纠结又复杂的矛盾心态，让头一次经历这一切的唐南琛十分地困惑不解。
他所成长的环境让他不相信所谓幸福完满的婚姻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永远倾向于直截了当的拒绝，他不否认它的存在，只是不觉得这份好运会眷顾自己。
依靠着最低的情感上的预期维持生活。
不奢求过多的关心，适时的安慰，温柔的鼓励……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这是他从自己这二十几年人生中总结出来的经验，父母的，别人的，书上说的，现实中的，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婚姻。
……
但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不一样了……
……
虽然唐南琛并不愿承认，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梦里的那一刻，抬头间撞进陆淮北那忐忑又难掩炙热期许的眼神里……
就那么一眼，他坚持了二十多年的，用来逃避伤害的法则，动摇了。
他按捺不住，心脏猛地战栗。
所以第一次，他没能做到直截了当的拒绝，没能断绝全部的可能性，给了对方一份悬而未决的希望，也默许自己存了一份难以察觉的期待与渴求。
……
但说不定对方根本没当回事，已经忘了呢？
毕竟谁会把一场梦当真？
唐南琛自嘲地摇了摇头，伸手掐了掐山根，强迫自己止住如潮水般不断涌动的思绪，继续看起了手里的小说。
这时陆淮北也吹干了头发，换好睡衣往床边走来，然而此时唐南琛心绪不宁，书里的情节根本看不进去，连面上都隐约泛起了燥热，最后直接恼羞成怒，把书啪地一合，瞥了眼陆淮北这个罪魁祸首，一转身子，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
正准备高高兴兴窝上床的陆淮北只来得及用细微的表情变化表达出自己的震惊且疑惑，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考了几分钟没得到结果，陆淮北小心翼翼地上了床，伸手戳了戳裹在被子里的唐南琛，没得到回应，又试探地把手臂搭了上去。陆淮北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感受到抗拒和挣扎，于是他俯下身去，轻轻地隔着被子把唐南琛搂进了怀里，很小声地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巴巴的，像是在撒娇一样：“你怎么凶我……”
埋在被子里的人依旧没有回应，陆淮北无声地笑了笑，用头亲昵地隔着被子蹭了蹭他，说道：“晚安。”
……
唐南琛死死地攥着怀里的枕头，心脏剧烈鼓动，心跳声像是随着流通的血液一起被送往了鼓膜，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更加震耳欲聋，呼出的带着热度的气体聚拢在被子里，闷热得让人有点喘不上气。他背对着陆淮北，悄悄掀开一条缝，凉丝丝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他好受了不少，可脸上的热度却依旧降不下去……像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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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小剧场（？）一：
关于换房间：
林烨：其实我哥睡觉没那么安分，从小到大都抢我被子，所以我们一直都是一人一床被子。而且他自己熬到凌晨一两点就不行了还要强行拉着我一起睡，我还能熬——！
（再说他跟陆哥一屋应该也吃不了亏啦……）
单人小剧场（？）二：
林烨：勿que，谁会为了当更持久的电灯泡而特意多考场试啊？？
单人小剧场（？）三：
陆淮北：你是我的蓄谋已久。
单人小剧场（？）四：
陆淮北的小心思：南琛的训练我来带，这样就可以独处啦~
往事插播：
初二那年，唐南琛换了新的手机，有了新的手机号，那时兄弟俩不在一个学校念书，会聊天但难得见面。
过了几天，林烨突然发消息问唐南琛是不是换手机了，问他要了手机号，唐南琛带着些许感动与欣慰把新号码发给了他。
又过了几天，晚上唐南琛写完作业洗了个澡，出来后正准备去拿吹风机吹头，却见他妈妈拿着他的手机走过来说刚刚有人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回拨，屏幕上是一连串赤红陌生未接来电，还是同一个号码。
唐南琛思考了一下，点了回拨，下一秒，莫名的不妙预感让他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避免让父母听到了接下来的对话。
电话接通的刹那，不妙的预感应验，电话那头是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女生，小学时两人是关系不错的玩伴。但毕业季即表白季的定律，连小学生都不能免俗，在唐南琛拒绝了对方的表白之后，两人去了不同的初中，自然而然地断了联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但是，貌似这个女生和林烨在同一个初中。
又一次干净利落的拒绝后，唐南琛大致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想清楚了林烨前几日突然询问电话号码的缘由，颇为不爽地咬了咬后槽牙。
差点就要被父母谈话了……
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麻烦，唐南琛不知道怎么地有一股淡淡的后怕，但这些情绪最后都殊途同归地汇成了一个念头：
林烨……你完蛋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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