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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旅人

叛军攻陷都城三个月后,帕沙帝国南方,因斯边境伯爵领,恩驰镇。

这个小镇迎来了阳光灿烂的早晨,镇民们如往常一般开始一天的生活工作。农夫扛起锄头走向田地,铁匠和药师点起今天的第一把火,文书员提着手提包穿行在人群中,官员们的马车驰过道路,奔向大大小小的机构。

这里看起来如往常般平静,几千里之外帝国中心的血腥纷乱似乎影响不到这里。

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普通百姓的脸上,几乎都没有积极的情绪。

将小镇分为两半的小溪两岸,是集市所在之处。商贩将自己的货物沿着河道摆成一条长龙,只待有意愿的顾客前来采购。最近几年,集市的人气越来越淡,顾客不再络绎不绝,而是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几个波次。但总会有几个贵族侍从拉着车来此,低价把那些滞销的货物一扫而光。

虽然如此,集市总归是镇民生活的汇聚点,要想维持运转还是没问题的。

最早到达此处的一般是面包师和猎人,他们的货物对新鲜度有着最高的要求,因此他们总是早市的主角。

但今天有所不同。

今天,大家来到集市后奔向的第一个摊位不是食物摊位,甚至不是售卖货物的摊位,而是两个旅人的卖艺摊。

在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摊位中间,是两个穿着远行服装的女性。她们站在由魔法搭建的舞台之上,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另一个看起来也只有十五出头。这两个年轻人的琴声仿佛也被施加了魔法,时而优雅婉转,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悲戚忧愁,时而欢快诙谐,不同风格的音乐切换自如,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引得声声喝彩。

两人手上的六弦琴和小四弦琴来自西南的伊斯班纳王国,这种小巧而悦耳的弦乐器最近几年在大陆诸国间都非常流行,尤其是在帕沙帝国的南方邻国——亚平利利王国,那里甚至开设有专门的六弦琴学院。而靠近帕沙和亚平利利边境线的恩驰镇,自然也受亚平利利的流行风向影响。

随着又一套组曲完美谢幕,人群中再次响起赞美声与掌声,许多钱币被抛进两人面前的收纳箱中,其中甚至有银币这种较大面额的货币,足以见得人们的喜爱。

“多谢各位,我们是来自北边的旅行者,正在进行我们的毕业游学。今日在此得到大家的喜爱与援助,我们深感荣幸。”

手持六弦琴的女青年取下帽子,向围观的众人表达谢意。少女则微微鞠躬,阳光照在她金色的睫毛之上,使得她的面容更显灵动之美。

“但是十分抱歉,由于赶路的疲惫仍在困扰我们,因此恕我们就此离场,望我们有缘再见。”

在又一波掌声后,人们也逐渐离开,只留两人在原地收拾临时搭建的场地。

“莎拉姐,我们距离亚平利利边境还有多远?”亚历克丝一边用法杖擦除临时绘出的场地法阵,一边问莎拉。

“不远了,等我们在这座镇子休息一晚,接下来就能不停息地赶到边境,路程最多两天。”

亚历克丝点点头。

实际上,本来凭借两人二阶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耗费如此长的时间赶路。只是为了不引起叛军势力的察觉,两人只能压制魔力,伪装成一阶初级的法师,对外宣称自己正在进行毕业后的游学。对于两个来历不明的强者来说,这是最不会被怀疑的身份了。

“莎拉姐,这里的氛围真奇怪。刚才听歌的人里,那些平民百姓都面露菜色,听完音乐之后,他们的表情是解脱,是压力间的喘息。只有那几个富人是真正的欢喜,还往我们这扔银币。”

“这是因为官僚的**。即使是陛下勤政的那段时期,这种下至村镇的**也是无法根除的。我们也做不到什么,只能为他们祈祷。”

亚历克丝点点头。这种场景在皇储的课程上出现了很多遍,但真正身临其境,她感到的依然是惋惜。在清点完挣到的钱后,两人将琴装进包里。就在她们准备离去时,忽然有人叫住了她们。

“两位请留步。”

亚历克丝和莎拉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眼镜,手持拐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路边。这人身上的衣服做工精致,并刻有基础的魔力回路,明显是一件法师服装,而他的表情古板严肃,更是契合那种研究了半辈子魔法的刻板法师形象。

“抱歉先生,我们已经不再演出了,您......”

“我并非为两位的音乐而来,虽然它们的确优美至极。”

听到他的这句话,亚历克丝才想起来,刚才演出的时候,这个人正在远处的咖啡馆里喝咖啡,偶尔向她们这边看过几眼。

“若我没有猜错,两位应该是一阶法师吧?”

莎拉点点头,说道: “是的,我们获得了一阶初级的法师认证,当下正在进行游学以提升自我对魔法的理解。”

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肩上的联合界认证徽章,问道: “那么两位为何没有佩戴认证徽章呢?”

中年男人的徽章上刻有一颗明亮的银星,银星下是两道横杠。这是一阶中级的标志。

“这也是我们的游学方式之一。一旦佩戴上徽章,各种各样的当地人的帮助就会接踵而来。我们并不希望如此。”

“原来如此。两位确实是敢于磨炼自我的人才。”中年男人摘下帽子,收起拐杖,稳定自己身上的魔力流动。最后这个举动是法师之间才会行的礼。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胡夫·恩驰,恩驰镇的治安官,也是恩驰镇的行政官助理之一。我代表恩驰镇邀请两位的加入。”

“行政官助理?之一?”莎拉在心中表达了疑惑。

在这种并不大的镇子里,一个一阶中级的强者完全可以当镇长,或者说行政官了,而这个胡夫却只是助理之一?

虽说行政能力和等阶实力并不完全挂钩,但将政府职位分派给强者,才是最稳定的社会运转逻辑,实力越强,越需要足够的地位来平衡和满足。

“抱歉,我们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我们游学在外,正是为了归乡,为家乡带去更多的发展,因此并不考虑外地的职务。”莎拉直接表达了拒绝之意。

“没关系,我们的诚意永不消失。直到两位离开恩驰前,我们都会恭候两位的到来。”

再次行礼后,胡夫离开了。

“殿下,此地不应久留。一个让一阶中级强者当助理的镇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的实力超过了一阶中级,但如此强的镇长对于一个小镇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莎拉用魔法和亚历克丝进行秘密的脑内沟通。

“另一种可能,就是镇长背后有着某种势力的支持,并且不能排除这个势力是叛军的可能性。”亚历克丝接上莎拉的话。 “我们现在就去旅馆,迅速休息。争取在明早之前离开恩驰。”

两人快步走向旅馆。在路上,两人遇见了一个卖花的小女孩。

“两位姐姐,买一束花吧。”小女孩抱着花篮,怯生生地凑到亚历克丝身边。她手里拿着一束花,但这些花的花瓣都已经黯淡,有一些已经开始蜷缩,摇摇欲坠。

“小妹妹,这些花已经枯萎了,这样是很难卖出去的哦。”莎拉摸摸小女孩的头,同时魔力探查迅速扫过小女孩的全身。结果显示这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而非什么隐藏的刺客杀手。

“但,但是,我们家只有这些鲜花了。这些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出来的最好看的。”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这时,亚历克丝接过了小女孩手上的花束。

“小妹妹,这束花我买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家有什么变故,但还是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只要你足够乐观,未来就一定会变好的。”亚历克丝把两枚钱币放在小女孩的手上。

“谢谢,谢谢姐姐。你们是好人,祝你们......祝你们万事顺利。”小女孩连忙鞠躬,说出还不太熟练的祝福词。

在目送两人进入旅馆后,小女孩紧紧的捂住那两枚钱币。这两年,他们家总是因为各种理由被迫向行政官交钱,前几天父亲和母亲一起生了病,没钱买药,花田也无力打理,那些花眼见就要枯萎。她只能学着父母挑了勉强能看的花,来到大街上兜售。

“只要再多卖一点花,就有钱给爸爸妈妈买药了。我要把它们拼得更好看......欸?”

小女孩惊讶的发现,篮子里的花突然变得鲜艳夺目,仿佛是刚刚才开花一般。

此时,亚历克丝两人已经进入了旅店房间。

“殿下,虽然风险很小,但是您依然得注意控制自己天赋魔法的使用,微小的痕迹也可能暴露您的身份。”

进入私密空间,莎拉再次恢复了对亚历克丝的尊称。莎拉所谓的天赋魔法,自然是亚历克丝的光与火魔法。光与火的象征意义总是与生命力挂钩,让几束鲜花重获新生自然不在话下。

“莎拉,父皇总是说,我是未来的希望,帝国会在我的手中得到新生,受他的影响,我也对此深信不疑。但现在,作为流亡者的我,失去了这种自我认同,因此我必须做一些微小的事来勉强维持它,即使这只是一种假象。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吧。”

莎拉看向她的殿下,久久没有移开视线。最后,她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亚历克丝对她的理解报以微笑,然后将手中饱满艳丽的花束插进了旅店的花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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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丽丝丽女士,亚历珊德拉和那个名叫莎拉的侍从在离开都城后,往哪里去了呢?”

“亚平利利。当时亚平利利和帕沙的关系并不好,无论是恩佐伦还是劳伦斯,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讨厌的邻居,因此劳伦斯的手也很难伸过去,去往亚平利利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顺便一提,她从小就喜欢和莎拉弹琴,尤其是六弦琴和小四弦琴,因此她们给自己找的隐藏身份,就是一个靠卖艺赚路费的游学旅人,这确实是不错的身份,可以最大限度地掩盖她们的真实身份,也可以用这个解释她们为什么要去亚平利利,因为那里有六弦琴学院。”

“她们用了多久穿过帕沙帝国?”

“三个月。”

“三个月......那刚好是劳伦斯一世登基前后?”

“是的,劳伦斯的夺权效率高的惊人,仅三个月就破解了恩佐伦家族设立的国阵?,国阵被破解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为了帕沙帝国实质上的皇帝了。”

“等等,劳伦斯在皇女她们离境前就破解了国阵,那岂不是可以靠国阵搜索她们的踪迹了?”

“这就是恩佐伦的后手了。实际上,国阵里根本没有记录皇女的任何信息,在帝国的行政与民生系统里,根本就不存在亚历珊德拉这个人。”

“这......我想,即使是劳伦斯一世,在得知这个事实后肯定也有一丝震惊吧。”

“那是自然。一个国家的皇室成员,居然从出生起就从未受到过国阵的庇护,要知道哪怕是平民百姓也肯定或多或少接受过国阵的紧急援助,皇女却只能依靠自己和慢一拍的后援。只能说古尔·恩佐伦确实是个赌徒,他在跟自己赌,左手的筹码是皇储的安全,右手的筹码是帝国的二次崛起。”

“当然,国阵既然已经被破解,全国的地毯式搜索自然是不会停止的。只要皇女惹出些大乱子或者用了什么大型魔法,那国阵就可以侦察到并记录在案。皇女必须抓紧时间,在自己留下蛛丝马迹前离开帕沙。而她在这期间遇到的最大危机,就发生在名叫恩驰的小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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