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队，有消息了。”
沈谌正在低头翻着昨天傍晚没看完的资料，闻言立刻抬头。
“我们刚刚查了监控，她今天早上六点零五分从医院出来后上了一辆黑色大众，车牌号查出来是辆□□。它一路开出了市区，根据相关的交通部门反馈，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济云市辖区下坪坛县通元镇芦苇乡的村口。”
“监控最后拍到的录像让他们发一份过来。”
“好的。”
“对了”沈谌叫住了刚要出门的李铠，“昨晚厉铭宇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厉铭宇?好像没有。今天蹲点的兄弟反馈说昨天厉铭宇回去之后去了他们小区附近的健身房，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出来去了趟超市买了些菜就回家了，后面就再也没出过?。今天早上八点半去公司上班了，昨天到现在只接过他们公司的电话，聊的好像是技术上的事。反正全是化学名词，兄弟们也没听懂。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沈谌摸索着下巴，低头喃喃道，“那些让盯梢的兄弟回来吧，暂时不用盯着他了。”
“就......盯一晚上吗?”李铠有点不理解，一般盯梢不都得蹲个两三天吗，就蹲一晚上，稍微敏感一点的犯罪分子完全可以故意不露出破绽。等过一段时间他们才会放松警惕，这个时候才能抓住他的把柄。
“沈队在想什么呢?”李铠面带疑惑地看着沈谌。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额......沈...”
“服从命令!”李铠话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沈谌掐断了，语气不容置疑。
“是!”虽然不理解，但是沈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李铠默默说服自己。
“沈队，录像发过来了!”交管部门的效率很高，监控很快就调出来了。
“嗯。”沈谌正倍速看着李铠发过来的监控录像。
监控里，那辆黑色大众停在了村口的路边，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女的是陈玲，男的目测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一身黑色夹克和牛仔裤，戴着口罩和帽子，仅从监控里看很难辨别出外貌特征。他们下车后是往田间小道走的，一般来说如果是陌生人到村落里都会选择走村里的大路，可见他们两个必然对此地相当熟悉。他们一路往田野深处走，由于当地乡镇经济发展较慢，很多地方还没实现监控全覆盖，后面他们到底往哪走监控就拍不到了。
“嗯?”沈谌皱了皱眉，将监控往回倒了一下并用0.5倍速播放。
大概是因为田间的路泥泞不好走，监控里走在前面的陈玲踉跄了一下，但是很奇怪，后面的男人并没有去扶他，而是选择默默看着，等陈玲站稳后继续跟着她走。
沈谌思索了一会，把电脑关机后抄起车钥匙往外走。
“李铠，李彦，跟我出去一趟。”
刚想点外卖吃午饭的李铠:......
“为什么每次都要挑饭点出任务啊我的队?! ”李铠原地无声咆哮了一下，然后认命地跟着沈谌出了门。
自从上了车后，李彦总觉得旁边有一道冷飕飕的视线盯着自己，大夏天的硬是被冻的打了个寒颤。他转过头看见正以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李铠。
李彦：......
李彦: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怨气不找沈队，找我干嘛啊!
李铠挤了一下眉:我踏马这不是不敢吗!你不饿吗!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准点吃上一顿饭了!
后座上的两个人你一皱眉我一眨眼地蛐蛐着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债主，由于太沉浸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车已经停下来了。
直到沈谌转过头看着他们。
过于投入的李铠刚想表演一手哑剧，就被突然转过来的沈谌吓一跳:“沈...沈队，怎么了?到了?”
“没有，你继续。”沈谌打开车门出去了，在关门的缝隙里飘出了一句凉气逼人的话。
“诶!沈队!”李铠和李彦回过神来马上追了出去，“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直到这俩一路小跑跟着沈谌进了餐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谌带他们来吃饭了。
“快点吃，我们要去的地方有点远。” 对面的两个人自知理亏，全程不敢多言，眼观鼻鼻观心地大口解决了自己的饭。
上车后，深感愧疚的李铠主动申请后面的路由他来开。
他们一路疾驰，下了高速之后建筑逐渐低矮，房屋也显得相对破旧起来。视线里田野的占比空间渐渐变大，城市化的缩影慢慢消失。即使身处在关着窗的车里，雨后清新的空气还是透过车窗缝隙传了进来，令人心旷神怡。
车在路边一块反光镜旁停了下来，这便是陈玲他们下车的村口。
“沈队，不是我说哈，如果这是什么窝点的话，咱们这么开进来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吗？”下车的时候李彦突然升起了作为一个缉毒警的本能，警惕地观望了一下四周。
等他扫视完一圈转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面前两道宛若看智障的目光。
李彦：……
“怎…怎么了？”
沈谌看了他一眼就转头走了，潜台词就是懒得跟傻子掰扯。
不过好在他的好兄弟李铠愿意理他，李铠拍了拍他的肩膀关爱似的看着他。
“兄弟，咱们这一路开过来你没发现这边特别空吗，都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和山丘，你有看见房屋建筑吗？”
“……”李彦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好默默走到沈谌旁边站桩。
“我们现在在村口，这里有公安部门的监控，说明至少在这里是不会引起村民的注意的。我已经联系了当地的派出所，他们应该快到了。”
西南地区多山岭，但在与缅甸的交界地区有几片冲击平原，适合种植一些田野农作物。由于多山，这边的人们群居的地方都比较分散，几个村落之间相隔远的有接近数十公里。
就像他们的目标芦苇乡所属的通元镇，所辖地的几个小村落都分散在各个地方，村与村之间间隔很远，互不打扰的同时，这样的地理位置也是制毒工厂的温床。
派出所的人来的很快，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来人开的不是警车，看样子像是他的私车。
沈谌看着车里下来的人快步走到跟前向自己伸出手：“你好，我是通元镇派出所的所长杨飞。”
沈谌一愣。
杨飞看见沈谌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忽的想起来：“哦哦哦，应该你先向我伸手，抱歉抱歉。”说着他尴尬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回去。
“你好，市禁毒支队队长沈谌。”
沈谌看着眼前这位自称所长的人，在电话里沟通时他以为乡镇的所长一般都是中年男人，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一位目测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这个年龄的警察要么是刚毕业在基层锻炼，要么就是犯了点事被发配下来的。一般乡镇派出所的人见到市局下来的领导都会展现一手溜须拍马的技术，但这位杨所长感觉很习惯于被尊敬，就像刚才的握手，一般都是上级先向下级伸出手，而他却是下意识的先伸了出来，似乎已成习惯。
“沈队，我建议你先找个角落藏一下你的车。”
“嗯？”
“你的车是陌生车，有村民路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有外人来了。”
李铠闻言把着驾驶座的门把手和沈谌对了一下眼神，随后将车开到了不远处一片树的背后将车身隐藏了起来。
沈谌、杨飞和李铠三人沿着之前谢玲他们的路线向村里走去，留下李彦在车里望风并准备随时接应。
“这个村其实是种植罂粟的，但是你在表面上看他们种的是水稻，罂粟是种在村里深处的。”杨飞边走边介绍芦苇乡的情况。
“啊？所以这个村是制毒的？”李铠惊讶地看向杨飞。
杨飞看了一眼李铠诧异的表情有点想笑，“制没制毒不太清楚，每次我们去查他们就好像提前收到了报信似的，根本查不到什么。”
“有内鬼？”
“嗯。”
“那怎么……”李铠刚想说那怎么不端掉，想起这边的缉毒环境又只好无奈地闭嘴了。
“查不了的，也没法查。咱们这边靠近缅甸边境，说的难听一点，每个地方可能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涉毒，这么多年早已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管不了的。”杨飞苦笑着无奈摇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听了一路他俩对话的沈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了下。
市局每年这么强力地打压毒品，看似好像手段强硬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告诉下面那些小喽啰最近安分点，但只要风头过去，牛鬼蛇神又会重新爬出来进行黑色交易。年复一年，永无止境，而所谓的缉毒警成为了资本与**的牺牲品，一批一批的警员消失在毒品的黑洞里，前仆后继却又似螳臂当车。
在西南边境工作的缉毒警们永远看不到未来，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又一群贪婪的畜生，匍匐在毒品上。那些东西就像是阴沟里的蟑螂，哪怕你杀死了一只，还会有新的产生，只要有一只存在，缉毒警的任务就永远不会停止。他们能做的只有尽最大限度地将其杀死，并将其他的扼杀在摇篮里。
他们的任务是守护祖国的西南边境，世界太大了他们护不住，但是中国，那些东西一步也不准踏入。
在沈谌出神的时候转眼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村里了。
这个村子的整体布局很紧凑，每户人家的房屋与房屋之间仅一辆电瓶车的距离，相当逼仄。杨飞似乎很熟悉这里，带着他们一路穿梭在小巷子里，左拐右拐，就在李铠差点被转晕之前他们被带到了一户装修看着相对精致一点的人家门前。
“到了，这是村长刘安家。”
“我等会说你们是来买货的，别露馅了。”
“他们就卖罂粟，还是用罂粟制作别的毒品？”沈谌说。
“据我所知，他们就卖罂粟。”杨飞道。
沈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抬下巴示意杨飞去敲门吧。
杨飞抬手敲门，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就跟……早就等着了一样。
站在杨飞身后的沈谌看着杨飞皱了下眉。
“哎呦，杨所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开门的人热情地招呼着杨飞欲往里走，就像是刚看见沈谌和李铠似的，突然嚎了一嗓子“呦！杨所长这是还带了人来啊！朋友吗？快请进快请进！”
沈谌：“……”
当我傻的？
李铠跟在身后也嘴唇左右蠕动了一下，要不是在出任务，他高低要嘲讽那人两句。
走在最前面的刘安不知道最后俩人的内心活动，还在兴致勃勃地和杨飞套着近乎：“杨所长，您来我们村是有啥事吗？我们村上最近也没听说有人犯事了。”
“刘村长你这话说的，没事不能来找你叙叙旧吗。唉，就是我这位老板朋友想买点货，这不就想到你了？怎么说，现在有货吗？”杨飞端起刘安给他们泡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刘安闻言表情一滞，但是又马上恢复正常：“有，当然有！杨所长要货怎么能没有呢！额…不知这位老板怎么称呼，要多少货呢？”
杨飞并没有介绍老板是沈谌还是李铠，但刘安却很自然地转向坐在杨飞旁边的沈谌，不知是因为沈谌的气质还是什么，直接默认他是领导。
“钟糜。”沈谌用港式粤语说，“四百斤。”
“您是香港人？”港式粤语与广西的粤语区别还是有一点的，像刘安这种土生土长的广西人一听就听出来了。
“啱，”沈谌握着杯子，食指曲着敲了敲杯壁，漫不经心地用粤语回了他一句对，然后换成港普问了句怎么了。
看着真像是香港的老板来这里买东西，不在乎钱就想快点拿货的不耐烦，又带着点看不起人的感觉。
“没有没有，就是没见过香港的大老板比较好奇。您想什么时候拿货呢？”刘安全程都站在茶几前，毕恭毕敬地替杨飞他们斟茶，知道沈谌是香港来的马上点头哈腰去柜子里拿出了一罐西湖龙井给沈谌泡上。
沈谌看着面前递来的绿茶挑了挑眉。
“后天。”
“好嘞好嘞！给您送到……？”
“我会派人来拿的。”
“好的好的。”
“刘村长，我能参观一下你们村子的罂粟田吗？”
“这……”刘安犹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杨飞，说是犹豫，其实更像是求助。
沈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刘安和杨飞，脸上带着单纯询问的表情。
“刘安，钟老板想看就带他去看看嘛，毕竟是生意人，肯定是想确认一下他买的产品质量。等会要是质量不过关你这招牌不就砸了吗，下次就没有大老板来光顾了，我这介绍人也没面子。”杨飞拍了拍刘安的肩。
“也对也对，还是杨所长想的周到，看我这蠢脑子！”刘安说着装样子锤了下自己的头，起身带着他们一行人往村子深处走去。
在经过村里的房屋时沈谌和李铠一直在观察整个村的情况，一路上刘安一直在介绍他们村怎么怎么好，让沈谌他们放心买，质量包好的。
沈谌敷衍着点点头，实际一直在注意着，这个村似乎每户人家都大门紧闭。正常情况下，像这种一个村都同宗的彼此相当熟悉，这大白天的应该都会大门敞开才对。一个个门关的这么严实，就像是生怕屋里有什么东西怕被发现一样。
“你们村里的人呢？”他们这一路都没见几个村里人，李铠适时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们啊，他们都外出务工去了。年轻人都跑大城市赚钱啦，就留我们这些老骨头在这小村子里种点东西赚点零花钱养活自己。”
“种罂粟不是犯法的吗？”
“哎呀这位先生，我们这小地方鸟不拉屎的，政府也不太管的到我们，我们偷偷种一点点罂粟没事，这个东西这么赚，谁会跟钱过不去啊你说呢。”
谈笑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村里后山的罂粟田，李铠此刻很想飙一句脏话。
特么这叫一点点？？？
肉眼可及这后山一大片全是罂粟田，少说也有几百亩。这要是判刑，这整个村都可以判死刑了。
沈谌插在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折了下关节。
这个时节正好是罂粟结果的时候，刘安随手摘了一个罂粟壳剥开来递给沈谌。
沈谌接了过来闻了一下，确实是质量上乘的罂粟。
他们在村里转了一下便告辞离开了，和刘安约好了后天来拿货。
在村口和杨飞分别时沈谌说：“后面可能还要麻烦杨所长一段时间，希望杨所长可以协助配合我们的工作。”
“应该的，沈队长慢走。”
“沈队，这杨飞和那个刘安什么关系啊，我怎么觉着咱们被这姓杨的坑了呢。”李铠边打方向盘边吐槽。
沈谌：“我也不太清楚，回去查一下他。”
“哦说到回去，”副驾驶的李彦突然转过头来，“沈队，刚刚你不是免打扰了吗潘局打你电话没打通，他差人传话说王可喜死在局里的事被他压下来了，但是需要你回去给他一个解释。”
“知道了。”
潘福明昨天和今天本来在外出差，早上一大清早就收到了禁毒支队这边的消息，说王可喜在一干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弄死在了医院。这算是死在了市局里，上面一旦知道了这件事需要所有人停职问责。为了让禁毒支队目前的工作进度不受到影响，他命人把这事压了下来没捅到省厅里，但他被气的不轻，一结束省厅的会议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局里，就等着找沈谌来出气呢。
“李彦，你这两天带一支小组蹲守这个村子所有的进出口，这整个村都有问题，目前不太好调查，但是陈玲大概率还在村子里。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早上陈玲刚出了事，下午就有陌生人来，他们最近一定会高度警惕，蹲点的时候注意一点别被发现了。”
李彦第一次收到带队任务，激动之余开始紧张，忙不迭地点头：“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终于更了…写缉毒文太费脑子了，前面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我会陆续修一下。
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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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芦苇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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