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封妃的旨意很快下达，上官希洛有些奇怪，直觉告诉他跟那天宋扉故意把他支开有关，这位妃子的皇亲身份并未公开，上官希洛也没多问。至少皇上这次选择的人知根知底，不像沈觉那般危险。
这日，上官希洛忙里偷闲到集市给宋恋舒置办物件，回来时有些口渴，便就近进了一家茶楼，要了一个二楼的小雅间。
他平时并不会来这种地方，觉得品茶听曲这种文雅事离自己很远。不过现在看来，忙太久之后来听听曲放松一下也不错。
可刚喝两盏茶，楼下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上官希洛掀开窗上装的竹帘，楼下坐着一边弹琵琶一边唱曲的歌姬用薄纱蒙着面，但从身形还是能看出，那是尹明月。
上官希洛想起那晚的名单，那里面确实有尹明月父亲的名字。
是自己烧死了她的父亲。
可皇上怎会让她沦落到如此境地？
恍神片刻，上官希洛出门让店小二叫来了茶楼的掌柜。
他从掌柜那得知，尹明月每天在茶楼工作结束之后都会戴着面纱偷偷跑出去，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上官希洛给了他些赏钱，掌柜的接了钱堆着笑，可面前的金主却不再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
“客官可是对凝霜姑娘感兴趣？”
看上官希洛眉头一皱，掌柜立马觉得后背发凉。
“你这茶楼可是烟花之地？”
“这…若客官有需求，也是可以的。”
“荒唐！”上官希洛一拍桌，吓得掌柜猛地一颤，“你这商人，只顾利益，可有想过那些艺姬的感受？此种勾当若让我瞧见，我立刻派人封了你这茶楼。”
掌柜并不知他面前的是何许人也，但听他这话，绝对是朝中颇有权势之人。他不能得罪达官显贵，表情更显谦卑，甚至抽了自己两耳巴：“小人利欲熏心，大人恕罪，恕罪。”
“把这些交给凝霜姑娘。”上官希洛拿出一些银票，掌柜小心接过，“就说是位爷见她琵琶弹的不错赏的，其他什么都别透露。”
“是，是。”
“若敢私吞，下场你自己清楚。”
“明白，明白。”
“她一般几时出去？”
“她的场次之后约莫一刻钟便去。”
“差人把这些东西送回楚王府。”上官希洛指了下桌子上放的东西，“送到门口就行，顺便告诉守门的侍卫让厨子把午饭做晚一点。去忙吧。”
掌柜意识到这位爷是谁，连忙点头哈腰地拿着东西弓着腰退下。
尹明月一退场，上官希洛便下楼走到茶楼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等着她出来。
如老板所说，一刻钟左右，尹明月便急急忙忙出了茶楼，手里还拿着个小包裹。
她戴着面纱，低着头，步子很快，看着有些紧张。上官希洛悄悄跟在她身后，一直走到城郊的一片小瓦房中。
尹明月在其中一间门前停下，四处瞧了瞧，在确定安全后推门进去。上官希洛绕到屋侧，轻轻把木窗推开一条缝。
屋内摆设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木柜，一张桌子和一些小物件。屋内除了尹明月，还有两个半大孩子，大一点的看着有七八岁，小的只有五岁的样子。
“姐姐！”
尹明月把那个小包裹放到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些小糕点。
两个孩子应该已经饿了很久，都瘦瘦小小的，一看到糕点就伸爪子，直接囫囵塞进嘴里。
“慢点吃，别噎着了。”尹明月摸摸两个弟弟的头，一双美目湿漉漉的，“姐姐遇到贵人啦，以后你们可以吃好点了。姐姐明天给你们带桃花酥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嘴里嚼着糕点，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
“功课有好好做吗？”
“嗯！”比较大的孩子费劲地咽下嘴里香喷喷的糕点，奶声奶气地应了声。
“那就好，你好好照顾弟弟。姐姐过些日子再带些书来，好好读，有什么不懂的问姐姐。你们将来可要好好报效国家。”
“辰儿明白。阿姐，爹爹和娘亲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们什么时候能住回原来的宅子？”
“再等等。等你们都长大了有出息了，爹娘会回来的。”
说着说着，尹明月的声音难掩哽咽，在屋外听着的上官希洛也攥紧了拳。
这朝堂势力的更迭，毁了多少原本美满的家庭？若是有一日皇上与宋扉真的反目…
上官希洛不敢再想下去，将窗户合上，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皇上现在对尹明月是什么态度，不敢直接去找皇上，暴露尹明月的所在。一个人怀着满满的心事回到王府，看过宋恋舒后就去了书房。
心里憋着事难受，还是给宋扉写封信说一说问问意见的好。
宋扉的信回的很快，但只有短短数语。他在京都生活这么些年早看惯了这些势力更迭，只是让他不要声张，帮助可以，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
前方战事焦灼，宋扉要加紧训练水军，能回这些，上官希洛已经心满意足。
之后，上官希洛每隔两三天就会去一次那座茶楼，给尹明月些打赏，但从未向她透露身份。这日，他本打算与护城军统领对交完工作便回家，可却被对方拉到了那里。
“呦，大人又来了。快请进。”
小二在门口揽客，看到上官希洛，笑着迎了过去。
护城军统领后退两步抬头看了眼这茶楼的牌子，颇有些纳闷：“我是第一次来啊，你认错人了吧？”
“不会，小的说的是这位大人。雅间给您留着呢，小的带二位上去。”
护城军统领打量了上官希洛一番，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会经常出入这种平常娱乐场所。
“去什么雅间啊，咱们又不谈正事。坐大厅里听曲才舒服。”
不等上官希洛开口，他就把碎银塞到了店小二手里：“拿你们店里最好的酒，再来几个小菜。”
上官希洛无法，只得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王妃，怎么挑这么偏的地方？”
“中间太吵。”
上官希洛就这么搪塞过去，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他实在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要在茶楼里点酒。
筷子都没动两下，台上那熟悉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这不是造孽呢吗…
这位统领喝酒直的可怕，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灌的半醉，迷迷糊糊间听出了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王妃，您觉不觉得…这个艺姬的声音，跟您第一次去我们那，带着的那位尹姑娘有点像？嘶…尹家没了啊，那姑娘怎么样了您知道吗？”
上官希洛没说话，那人便继续说：“要说，圣上也真的是能狠下心，那可是整个母族啊。啧…”
“外戚干政本就该斩草除根。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议论帝王可是重罪，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点点头，摇摇晃晃起了身。
上官希洛找了个店小二把他送回去，自己又在这坐了会儿。
其实听他这么一说，上官希洛也没了听曲的心情，一连给自己灌了好几杯酒，被辣的皱起了眉。
一直到尹明月把曲唱完，上官希洛才起身准备离开。可刚站起身，身后就传来一些不太好的声音。
“凝霜姑娘，别走啊。留下陪爷说说话。”
上官希洛一手撑着桌子，眯起眼看向那个衣着华丽，一脸醉态的男人。
“诶呦，这位客官，咱凝霜姑娘不接客的，您别难为小的。”掌柜看到立马就上去拦，却被那人一把推开。
说来也奇怪，那人喝的烂醉，站都站不稳，却能精准地抓住尹明月纤细的手腕。
“你放开我。”
“爷，真的不行。这是上面的人吩咐的，您别为难小的啊。”
“哪个上面的，啊？有他老子我官大吗？管的挺宽还。给老子让开！”
眼看着掌柜要拉不住，上官希洛上前一步单手抓着围栏一撑就翻到他们身后，一脚踹在那人腿窝，那人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上官希洛抓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拧，另一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按，一套擒拿行云流水，“砰”的一声直接把这大块头摁到了地上，鼻子经过撞击流出鲜血。
“哪个不长眼的！松开，信不信老子要你命！”
“你能爬起来再说。”上官希洛摁着那人肩的手松开，一用力抓着那人的头发把他的头提起，又向下狠狠砸了一次，疼的那人大叫出声，“你在哪儿当值的？”
“老子是礼部侍郎，识相的赶紧松开！”
“礼部侍郎啊。”上官希洛松开手，起身，掌柜将那人扶了起来，“那请侍郎大人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那人摇晃两下，用手抹了把鼻血，眯起那双小眼睛盯着上官希洛看了半晌。
“你是…不认识。哪来的小喽喽搁这装官呢？把我打成这样赔的起吗你？”
上官希洛看了眼受到惊吓的尹明月，对方也在看他，只不过跟以前完全不同，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无助。
“不认识我，这个可认得？”
上官希洛掏出王府的令牌，那人只看了一眼，便“腾腾腾”后退数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王妃，下官拜，拜见楚王妃…”
“凝霜姑娘是我在照顾，你刚说你是谁爹？”
“没，没有。”
“是嘛，那是我听错了？损毁皇室名誉可是重罪。”
那人跪在那里，别说辩解，大气都不敢出。他一正三品，只论官职上官希洛管不了他，但他现在是皇亲，宋扉早就当众表示过他与自己地位相当。那可是亲王，谁敢得罪啊…
“身为朝廷官员，酗酒□□，你好大的胆子啊。对得起你头上的乌纱帽吗？！”
“王妃，下官知错了，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那人爬到上官希洛脚边，“哐哐哐”三个响头就磕了下去。
上官希洛对他的行为厌恶至极，一脚踹在他肩上。
“还不快滚？”
那人麻溜地跑了，这动静毫无意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上官希洛让掌柜去清场子，自己有些尴尬地看向还戴着面纱的尹明月。
“跟我来吧。”
尹明月比了个请的手势，上官希洛跟着她进了她现在的房间。
“明月。”
“我真没想到那位大善人是你啊，上官哥哥。”
“我…”上官希洛攥紧了拳，“抱歉，那天的火是我下令放的，我对不起你。”
“是我父亲被利益诱惑做错了事，怪不得别人。表兄他…知道我在这了吗？”
上官希洛摇了摇头。
“你和你弟弟，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尹明月苦笑一声，她已经比之前消瘦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般有活力了：“你都知道啦。父亲知道那次入宫自己难逃一死，害怕表兄迁怒我们，就提前安排好了地方，让我们避难。本来条件是不错的，可有人知道这事后威胁我们，我和弟弟便只能搬走，成了现在这样子。”
“怎么不去王府找我呢？”
“我怕会给你和王爷添麻烦。你们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要是再收留我们一家…”
“那你以后，就这样了吗？”
“那还能怎么办呢？不丢命，能把两个弟弟培养出来就好了。”
“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若是不想干了我帮你另寻差事。今天的事闹得有些大了，我得处理一下。”
尹明月点点头，将上官希洛送到茶楼门口。
不多时，坊间的传闻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派曹公公将上官希洛召入宫中询问。
“希洛哥哥，朕听说你今日为了一艺姬跟其他官员在茶楼起了冲突，是怎么回事？这事传出去可不太妙。”
上官希洛内心忐忑，只能避重就轻：“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跟朕也不能说吗？”
上官希洛低头沉默了半晌，他根本不清楚皇上知道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也想不出隐瞒的说辞。
“那位艺姬是明月姑娘。”
“明月？！”皇上差点折了手中的毛笔，站起走到上官希洛面前，神情激动，“明月还在京都？她过的还好吗？”
上官希洛看皇上这着急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对尹明月产生威胁了，放心地把刚打好的一肚子腹稿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好。”
“朕派人找了她许久，她现在怕是…不会认朕这个表兄了罢。”
“她现在带着两个弟弟，生活很拮据。陛下最好还是派人把她接回来。”
皇上点点头，直接命曹公公去接人，上官希洛却拦住了他。
“我跟着去吧，别把人吓着了。”
“也好。对了，皇叔说水军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就准备迎敌。你别太担心。”
“嗯。”
上官希洛没再说什么，跟曹公公一起出了宫。
这两位全京都的人都了解，一起出动绝不会是小事。再加上今日传出的消息，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栋茶楼。
果不其然，两人真的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儿就带出了一个蒙着面的姑娘。
尹明月看到曹公公的时候确实有些害怕，一旁的上官希洛向她点了点头，她才放松下来。
“明月姑娘，您先随老奴进宫。”
“那我弟弟…”
“我去找他们。给我个信物。”上官希洛冲尹明月微微笑了下，“放心，没事的。”
尹明月把腰间的香囊解下交与上官希洛。
就这样，三人分成了两路，尹明月跟着曹公公回宫，上官希洛去找那两个孩子。
我还挺喜欢明月的，但是…唉，说多了都是泪。明月后面还有大用，但是很刀。（我是后妈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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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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