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到,又是一年圣寿日。去年圣寿在清和台大办,今年便不再如此,但也循例在琉璋殿设宴。
赵熙政亲自扶了太皇太后坐到主位上,下方群臣齐声祝寿,落座后,赵熙政才注意到林舟渡坐在人群中。
林舟渡今日没着白衣,而是着一身鸦青色妆花缎直身,椅背上挂着大氅,众人许久不见他,总忍不住看他一两眼。
倒是太皇太后什么都不记,宴一开,听着乐声乐呵着,第一个便叫他上前来。林舟渡就走到殿中,俯身向太皇太后祝寿。
太皇太后笑着应声,又让他走近些,眯着眼看了半晌,才道:“祝尘,你怎的瘦成这般?”
林舟渡道:“皇祖母,孙儿没瘦,反倒圆润了些。”
顾长俞闻言,便笑着说:“顺王殿下是瘦了,这鬼头青可不是一般人能戒得了的。”
此话一出,场内明显静了些,又不免有人议论。太皇太后看向顾长俞,神情颇为迷惑,“鬼头青?顾家小子,你说的鬼头青,可是先帝时被唤作乌香的东西?”
“正是此物,顺王殿下大义,以身试药,助太医院配置药方。只是后来无果,殿下便只能将此物戒去。”
太皇太后果然慌忙起身,“祝尘,这…可是真的?”
赵熙政就赶忙扶了她坐下,一面看了顾长俞一眼,一面道:“皇祖母别急,先坐下、坐下说。”
周煜灵也在一旁,只是她什么也不说,不动声色观察着。
坐下有些人也曾听到林舟渡试药传闻,只不过不大能确信,眼下这般,才都是信了传言。只听林舟渡道:“皇祖母不必忧心,孙儿已无大碍。”
“皇帝啊!你怎能叫祝尘去做那样的事?”
太皇太后颤着声道:“鬼头青是毒物!你怎可这般残害他?”
众人噤声,赵熙政心头却也无甚波动,只出声安抚太皇太后道:“皇祖母莫气伤身子,此事是祝尘自愿,非朕所迫。”
太皇太后抚了抚胸口,“哀家早便听说鬼头青这东西,眼下可是想起来了,这东西在大聿成灾了是不是?皇帝啊,你这般,可对得起你父皇?”
“朕已下令严禁了。”赵熙政微微颔首说道,复又看向顾长俞,“顾侯,今日圣寿,莫说些讨太皇太后伤心的话。”
“陛下。”顾长俞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出来,拱手道,“臣是想说,如今鬼头青已泛滥进朝堂,顺王是被迫染上,可有些人却不是。陛下可要趁此机会查查?”
“你说什么?”赵熙政眼阔微缩,却是不愿他继续说下去,“顾长俞,朕再说一次,今日圣寿,有什么你不能上书,偏要放到此时来讲?”
“陛下。”
赵熙政和殿内众人同时向林舟渡看去,只听他道:“臣觉得顾侯的提议甚好。不如趁着今日盛宴,众臣齐聚,来查一查谁身上有鬼头青。”
殿内的人哄然四议,殿外的人听不清,待话传到殿外,同是如炸锅一般。赵熙政哪能应,顿时道:“你莫作乱!今日圣寿,你这是在做甚?”
“查!”
赵熙政愕然看向太皇太后。
“就听祝尘的,好好查!”太皇太后沉声道,“这寿宴年年过,今年就做些正事。”
赵熙政望着太皇太后,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却也只好道:“那便查吧。顾长俞,你说该如何查?”
顾长俞就道:“凡服食、吸食鬼头青者,服够一月之量,鬼头青每日发作一到两次,若不及时服用,人必受折磨,狂躁无法自制,全身疼痛不能忍。陛下只需让众人待在原地不要走动,等至晚间,只怕就能抓出一批人了。”
“好,就如顾侯所言。”赵熙政看向坐下众人,“诸位在原地坐定,随从侍卫不得上前,若要登东不得过一盏茶的时间。”
“陛、陛下。”座下有一人出声。
赵熙政看向他,问:“何事?”
“若突发恶疾,该当如何?”
赵熙政命人去唤了御医过来,遂道:“既是恶疾,便让御医来看,真有恶疾,也好医治。可若无事装病,朕也好知晓。”说罢,他看向周懋等人,“阁部众人可有意见?”
自是无人有异议。顾长俞和林舟渡就回到席间,宴席继续,众人吃喝闲聊,只是不知何时能结束。一晃便过去半个时辰,赵熙政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若累了,便先回去歇息吧。”
太皇太后却是摆手,“不必。众臣都在此处,为了鬼头青一事而耗着,哀家更要留着,看看最后抓出来的是何人。”
宫人上来收拾了残羹,上了茶来。转眼又过去半个时辰,期间有人登东,但皆是迅速归来,面色也无异常。直到申末之时,殿内才完全静下来,也不知是疲累,还是实在无话可与旁人说,无人再出声。
赵熙政这般耗着也累,几欲睡着,只是太皇太后不走,他又怎能离去。顾长俞也不再说话,实在无聊,便望着对面的林舟渡,心想他穿这鸦青色甚是好看。
终于有人出声,此人是礼部左侍郎,只见他捂着肚子,道:“陛下,臣腹痛难忍。”
赵熙政轻轻点头,允他去了。只是等了一盏茶时间,也不见此人回来,赵熙政遣人到溷轩去问,得来的答复是这人吃坏了东西,实在腹痛,无法起身。
顾长俞道:“陛下,若所有人都以这般理由登东,今日之事怕是行得无用。请陛下遣人去看看,李侍郎到底是真腹痛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赵熙政没有立即答应,听得他这话,座下便有人不满,道:“顾侯爷!你这般就过分了!李大人好歹也是三品大员,你让人冲进溷轩看他登东,可还把他当个人看?我们是在朝廷为官,不是卖与你为家奴!猪狗屙尿的时候人都尚且不会盯着看,莫非整个檀京,顾侯只把自己当人了?”
赵熙政隐隐觉着此人指桑骂槐,但又一时头痛,不能确定。只听顾长俞回道:“先前说好的一盏茶时间,陛下问过诸位,无人有异议。如今过了时间,只一句话便要破例,敢问李侍郎此举可把陛下的话当话?可把陛下当人?”
还不等赵熙政开口,席间便又一人捧腹站出,痛苦道:“陛、陛下,臣也腹痛,实在忍不了了……”
顾长俞诧异,瞬时便明白这些人要做什么。紧接着,殿外也陆续有人称自己腹痛,赵熙政无法不允,一下就走了五人。
何玹清便厉声向那光禄寺卿道:“乔大人!这么多人吃坏肚子,光禄寺今日的饭菜可是有问题?”
那光禄寺卿哪儿能平白背了这个罪名,忙道:“何老这是冤枉下官!圣寿之宴,光禄寺从昨日便开始准备,下官都是亲自盯着,天气又冷,断不会出问题。且要出问题,也不会只这几人……”
何玹清就道:“你说无用!一下五人腹痛,何时有这么巧的事?明日老夫就请人到你们那儿查查,看看光禄寺可是用心做事。”
光禄寺卿只好对赵熙政道:“陛下,臣请与御医一道,往溷轩去看看,一盏茶工夫就可。”
赵熙政就顺势允了,光禄寺卿与御医出殿去,过了不久就回来,道:“陛下,里面的人封着窗堵着门,臣敲门他们也不开,只说腹痛难忍,无法起身,臣只得回来。”
“封窗锁门?”顾青闻凝眉道,“陛下,只怕这几人有鬼。”
“陛下!”一人出声,“今日宴从正牌时分而起,到现在生生关了众臣有三个时辰!臣坐在这里,就算没病也要坐出病来!要查鬼头青可另寻时日,大可不必在圣寿之日,以这般手段折磨臣等。年关忙碌,在此耗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是无病之人也受不了!”
一个人开头,就有几人跟着闹起来,不仅把顾青闻的话盖过去,还另挑起事端来。有人起身,站在殿中诉苦,请赵熙政放他们回去,更有人恼怒称病。
顾长俞冷眼望着他们,道:“既然受不得苦,就请服用了鬼头青的人自己站出,也免得拖累别人一同受苦。今日要查,必将彻查,不会半道而止,害你我受苦的是鬼头青,鬼头青不除,以后成千倍的苦要降在你我身上。”
“是啊,谁服用过鬼头青,还是趁早站出来好。”有人附和。
何玹清道:“太皇太后和陛下尚且坐在此处,势要查清此事,敢问诸位,是何事使你们连半日的时间都难以坐定?诸位当年会试,在号房里坐着的时间也不止半日,从前行,偏就今日难吗?”
那几个站在殿中的人说不出话来,顾长俞起身,道:“陛下,臣请求登东。”
赵熙政点头应允,林舟渡不动声色看向人群,果然见有人急了。
“顾侯爷!你自己说要查,怎现在自己也要登东?”一人拦下顾长俞去路,“莫非侯爷心虚?”
顾长俞冷冷笑了,“不用一盏茶,溷轩离得近,几息时间足矣。”
他绕开那人,径直向溷轩去,到了门前,直接将门一脚踹开,果然见里面横七竖八倒着几人,个个面泛青白,抓耳挠腮痛苦不已,更有甚者恐怖之态若邪神上身。他随手提了一人回殿里去,将此人往地上一扔。
感谢阅观,祝顺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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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出节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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