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渐渐走近了,他放眼一望,眼目一新的灰瓷色长衫显露在他的视线。
那张脸在夜色里显得俊朗,第一印象便觉得他是公子而且身贵。
张秋升听了,笑得大声:“非也非也!我来这纯属是为了讨趣儿的,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四周绿火烧得旺,张秋升挑了挑眉,觉得有意思。
往北没什么表情,劫后松了一口气后,他有点疲惫:“张公子日后若是需要帮助,尽管来寻我,告辞。”
他就要走,身后的声音喊住他的脚步。
他回过头,声音不大:“公子还有何事?”
“嗬,”张秋升笑了笑,“你带着这么大朵花,多不方便。”
往北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载你一程啊!”
他没反应过来,张秋升展开扇面,与手上的磁感应戒指接触,随着一声电流“嚓啦”,扇面里闯出来一辆马车,闪着幽蓝电光。
张秋升先一步跨上马车,回头看他没跟上来,催促:“上来啊!”
往北还没动,他身后散发着银光的月莲倒是旋转边游移上了车顶,安心地躺下。
“……”
他没办法,他必须跟着颂今。
往北礼貌道:“多谢。”
“莲花里躺着的是谁啊?”张秋升一脸八卦。
本来往北都要准备张口,他自己先自问自答上了,“噢噢噢,我懂了,是你老婆不是?”
往北张口解释:“不……”话完全被堵住。
“噢那就是了。”
往北:“……”
张秋升又瞬间转移到另一个话题:“那狐狸是你杀的吧?”
往北终于有插自己话的份了,“嗯。”
“哎嘿!你这狐狸面具真皮实。”
说着,张秋升抬起手就要往他脸上那张赤色狐狸面具扒动,往北下意识地往后靠躲开他的手触碰。
张秋升手上动作顿了顿,恍然大悟似的放下手,开怀而笑:“对对对,只有你老婆能碰是吧,行行行行我不碰。”
“我本专程找狐狸的,谁知先被你碰上了,有些可惜。”
“找狐狸……”往北思索一下,“你是需要它的皮?”
张秋升摇摇头:“不是,我要它的口笛,你手上那只。”
往北拿起来看了看,一只通体青白的口笛,“这个?”
“对啊,可是你先得了,我便不抢了。”
“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张秋升淡笑:“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吹着响好玩呗,偶尔能召唤点鬼火吓吓人。”
往北寻思自己拿着也没用处,索性将它送出去,“给你吧,你今日也帮了我,需要的话便带走它。”
张秋升愣了一下,又笑出声:“这么大方啊?”
“给需要的人。”
“那行,”张秋升也毫不客气,“那我就带走啦!”
往北没再讲话。
大概沉默了一刻钟这样久,张秋升开口打破沉寂。
“贫民窟最危险也最狂野,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往北觉得过程太过于冗长,只好简短道:“老婆被拐了。”
他现在讲称呼讲得顺口。
“狐狸拐来的?”
“嗯。”
张秋升有些纳闷:“难怪你会遇到棘手的东西了。”
“什么?”
“你晓得刚刚那些是什么吗?”
往北回想起来觉得惊悚,摇摇头。
“表层上说是新城区派来管辖贫民窟的,都是些饿了就吃人肉的怪物,也不晓得上边研究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怎么就造出这么些个杀人机器,不管不顾便往贫民窟扔,披着军官的名义做些不正义邪恶之事。”张秋升说。
往北道:“他们是研究所的东西?”
“可不嘛,制造废了的,没有利用价值的残次品。”
往北疑惑:“那为什么攻击我?”
“听没听过梼杌?”张秋升语调微扬,“那是远古凶兽,书里出现的,如今全跑出来了,这世道,谁说的准呢,乱了,都乱了。”
“见人就吃,何况是你这种扰乱贫民窟秩序的。跟一只禽兽说理,如同对牛弹琴,你杀就好了,管他三七二十一。”
不知不觉间,夜渐渐深了。
张秋升在最后跟他讲了一句话。
“到了镇上,就不要提起我的存在了,今天谢谢你能听我发牢骚。”
看见往北下马,他淡淡地笑了笑,驶离。
不渡舟山,晚夜阴雨绵绵。
村里寂静一片唯有临近村口明明灭灭闪着点煤油灯火,好像是有人刻意等在那条路旁。
张秋升一步一步踏近,虫鸣阵阵,足下踩碎几片临至末夏的枯青叶子。
非常细小的声音被村口那个小小的打着灯的身影捕捉到,似乎有所觉察,张秋升放慢了脚步。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穿布衣,踱着草鞋加快脚步往这边来。
张秋升脸上露出微笑,提先蹲下了身子敞开怀抱:“小宝,来爹这里。”
孩童急得丢下灯就往他身上扑,害怕又焦急地流眼泪,喉咙里只憋出细小的哽咽,眼睫毛挂着泪珠。
见他哭得伤心,张秋升实在憋得辛苦噗嗤一声笑出来,“哭得好丑!”
孩童想哭得大声些,可他做不到,只能抬起一个鸡蛋大小的拳头没力气地捶打在张秋升的肩膀。
他笑得肩膀都颤了,轻声:“行了行了不哭,每次爹出去你都急得要死,又不是不回家,小宝你说是不是?”
“哎呦!”张秋升逗着孩子,弯腰单手抱起来,另一只手捡起小灯,“咱们回家咯!”
张秋升边走边抬眸望着他,逗着:“笑一个啊,见我不高兴啊?”
孩童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张秋升嫌弃地皱了皱眉:“噫,笑的什么。”
他眼睛转了转,贿赂:“这样,你笑好看一点,爹回去送你好东西如何?”
孩童眼神中带着询问,但还是先依言照做,做了一个实在标志的笑给他看。
是那种特别一板一眼的笑。
到了家去——不大不小的茅草棚里,角落铺着棉絮,看上去有些破烂。
张秋升把孩子放下在地上踩稳了才直起身子,从腰间拿出一支青白的口笛,纹刻漂亮精致。
“呐!送给我们小灭厄一个好玩的笛子。”
孩童看了满眼欢喜,拿着笛子爱不释手,放在唇边吹响。
笛子响一声,孩童就发自内心地笑一下。
“你不会讲话,以后用小笛子跟爹说。”
张秋升笑着拉过他,摸摸他的脑袋,孩童点点头,笑得很开心。
说来这孩子当真是意外。
当年他江湖行义造出来这么个小操心,子虚乌有将他日日讨姑娘作乐一消息播散遍地。
实际小哑巴原是个乞儿,贫民窟捡的,那会儿才两岁半,也是被梼杌欺负得屁滚尿流。他善心大发捡回去养,大这孩儿得十有二便当上爹。
哪里有他这么年轻的爹,但他也就这么养了。
名字嘛,全全是抓阄。
解难,离忧,灭厄,却哀,偏偏选了一个最绕口的“灭厄”。
这导致张秋升无法叫出口,索性叫小宝。
深夜,歇了灯。
张秋升被村里一位老头儿喊出去。
“那贫民窟的事儿,你一定要管?”老人问。
“老高,不渡舟需要护着,解决那边我们才用不着受害,若是回不来,便请您照顾我的孩子。”张秋升似乎有些轻松,像是讲述一件平淡的故事而已。
老人叹气:“你为不渡舟做的事,桩桩件件我都知晓,放心去吧,只要这是你无悔的,那我能做的就是托你言行你事。”
薛府歇灯晚,往北抱着颂今进去的时候,楼上还有人嗑瓜子皮吐下来。
往北抬起眼仰视楼上,无奈:“刘大姐,您嗑瓜子皮别老往院子里吐,楼道有痰箱的嘛!”
“唉唉唉,是了,我不对你嗑嗷。”
往北这才放心抱人进去。
孙二姑正坐在池子边欣赏鱼,听见门外的动静立刻起身迎上去,看见是往北更高兴了。
“哎呦,我就晓得是你,几天几夜不归家,蓝家都给我通讯好多次啦!”
往北歉意道:“遇到点麻烦事,路上耽搁,没信号。”
“回来就好,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啊?”
往北道:“路途上不太顺利,没关系,我待会儿处理一下。”
他怀里的人似乎是难受地动了动,孙二姑这才注意到他的怀里。
往北有些发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蓝思燚都跟我讲了,”孙二姑转念一想,“明儿就给她打个电话晓得不?”
往北点头。
“对了,”孙二姑想起什么似的,“蓝思燚说他不是镇里的,去新城区给他办理的身份信息,那张信息卡放你房间了啊。”
“好,谢二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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