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高一（13）班教室的窗户，带着初秋特有的慵懒暖意。
讲台上，周安昌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声音依旧是那种沉稳有力的调子。
“明天开始，为期一周的军训，地点就在学校操场。”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下课后，体育委员组织一下，去体育馆仓库领军训服，按学号排队，报自己的身高体重，领合适的尺码。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回应声拖得老长，夹杂着对未来一周“苦难”的哀叹。
林江野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
军训对他而言，不过是学校安排的又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瞥了一眼窗外操场上已经开始布置的队列标识，心里盘算着晚上得把家里的藿香正气水找出来带上。
下课铃响，周安昌夹着文件夹干脆地离开，教室里瞬间被“不想军训”的怨气填满。体育委员赵同学的大嗓门勉强压住喧闹。
“安静！按学号排队！男左女右！早领完，早回家。”
人群开始骚动。
林江野没什么表情地站起身，随着人流往外走，谢知奕也慢悠悠地收拾好书包，跟在他后面不远处，许忻舟从前面挤回来，一脸生无可恋地挂在谢知奕胳膊上。
“知奕，完了完了，这鬼天气军训，直接铁板烧啊，我感觉我已经闻到自己的肉香了。”
谢知奕把他扒拉开，语气带着点嫌弃：“你能不能别咋咋呼呼的。”
“无情！” 许忻舟撇嘴，小声嘀咕，“啧，希望教官手下留情...”
谢知奕没接话，目光掠过林江野挺拔的背影，校服袖子下敷料贴的边缘隐约可见，他收回视线，推了许忻舟一把，“快走，排队。”
体育馆仓库门口排起了长龙，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新布料混合的味道。
仓库管理员拿着扩音器，声音洪亮却有些不耐烦：“下一个，身高体重报一下，快点快点。”
队伍缓慢移动，轮到林江野，他走到登记桌前，声音低沉清晰：“林江野，180，65公斤。”
管理员在名单上划了一下，头也不抬地朝旁边堆积如山的迷彩服一指，“180的，自己拿一套。”
林江野在一堆“迷彩小山”里翻找。拿起一套180的短袖迷彩T恤往身上一比划——肩膀合适了，但版型似乎偏大，衣摆有些空荡,他皱眉，拎着衣领抖了抖。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极其自然地从一堆被压着的衣服底下抽出一套，递到他眼前。
尺码标签清晰：175，是短袖T恤和长裤一套。
林江野抬眼，谢知奕站在旁边，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波澜的表情，仿佛只是顺手帮同桌递了张纸巾，语气平淡：“这套175的，版型看着更修身，试试？”
林江野看着那套衣服，又看看谢知奕平静的眼睛，沉默一秒，伸手接过：“谢了。” 干脆利落。
他拿着175的T恤和180的裤子，走到旁边空地，利落地把短袖迷彩T恤往校服外一套。肩线服帖，腰身也合适了，不再显得空荡。他扯了扯衣摆，很满意。
谢知奕目光在他合身的衣服上停留了半秒，便自然地移开，走向登记桌。
“谢知奕。182，75公斤。”
管理员：“180或185那边自己看，找个合身的。”
许忻舟在旁边哀嚎：“185的裤子都这么长？完了完了，我英俊的小腿要被这破裤子埋没了。”
林江野迅速叠好衣服塞进书包，目光扫过正跟长裤“搏斗”的许忻舟和拿起衣服的谢知奕，没停留，径直走出闷热的仓库。
——
夕阳的金辉温柔地包裹着“野欢小吃”，林江野推门进来，风铃叮咚。
江月眠正擦着柜台，闻声回头，眼睛一亮，笑容立刻漾开：“哟，我们家帅哥回来了？”
她放下抹布，目光精准地锁定儿子手里的塑料袋，“这是什么，给妈看看。”
林江野把袋子放桌上，嘴角微扬：“嗯，军训服，明天开始，当一周‘烤肉’。” 语气带着点自嘲的轻松。
“哎哟，这大太阳。” 江月眠立刻心疼地走过来，掏出那件迷彩短袖T恤，上手就摸料子，“啧啧，这料子，硬邦邦的，穿上不得捂出痱子？还这么厚，”
她拎起T恤对着光看，眉头皱紧，“特别是你这胳膊肘，伤还没好利索呢……” 说着又要去撩林江野的袖子。
林江野敏捷地侧身一躲，脸上露出无奈又带点笑意的神情：“妈~” 他拖长了调子，语气是熟稔的纵容，“真没事，贴得牢牢的，闷不着。”
他主动把袖子挽上去，展示给她看，“看，好好的。T恤试过了，175的，正好。” 他特意晃了晃肩膀，显示合身。
“175？” 江月眠狐疑地掂量着手里的T恤。
“你180穿175？别是发错了吧？可别绷着！” 她作势要往林江野身上套。
林江野赶紧后退一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语气带着轻松的调侃：“江女士，您对您儿子的身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精瘦肉懂不懂？穿175修身款懂不懂？显精神 180的挂身上才晃荡呢。”
他顺手拿起迷彩帽，利落地往头上一扣，还故意往下压了压帽檐，“怎么样，够不够精干？”
这带着点傻气的模样把江月眠逗乐了，她噗嗤一笑，伸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臭小子，还贫。”
她眼里的担忧被笑意取代，伸手帮他正了正帽檐，“行行行，175就175，精神小伙儿。不过。”
她表情认真起来，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盒子，“这个必须带上，藿香正气水，防中暑的，难受了赶紧喝一支，” 她把小盒子塞进林江野手里，又絮絮叨叨，“杯子装满凉白开，帽子一定戴好，脖子后面、胳膊露着的地方都得抹防晒霜……”
“知道啦，江女士，保证不晒黑。” 林江野笑着接过小盒子，语气干脆，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拿起抹布，“您歇着，风扇交给我。尽欢呢？”
“在里间跟她那数学怪兽决战呢，喊救命好几回了。” 江月眠看着儿子利落地踩上凳子，眼里的笑意暖融融的。
正说着，旁边的门被“砰”地撞开，林尽欢背着书包冲进来：“妈，哥，我来啦，哇！”
她一眼锁定那抹军绿，眼睛“唰”地亮了，扑过去，“绿军装，哥哥要去当兵打坏人吗？”
“是哥哥的军训服。” 江月眠笑着纠正。
“军训服？哥哥要去当兵吗？” 林尽欢拿起迷彩帽子，好奇地往自己头上戴，帽子太大，一下子遮住了眼睛，她咯咯笑起来。
林江野从凳子上下来，看着妹妹滑稽又可爱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漫开。
他走过去，动作自然地把帽子从她脸上掀起来，露出那双兴奋的眼睛，声音带着明显的宠溺，“侦察兵得眼观六路，帽子挡着怎么行？”
他拿起那件宽大的短袖迷彩T恤，故意逗她，“想当兵？来，试试‘战甲’。”
“要要要！” 林尽欢迫不及待地张开手臂。
林江野忍着笑，像套大布袋一样把妹妹裹进宽大的T恤里，衣摆直接垂到了她膝盖，两条小细胳膊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来，像唱戏的。
林尽欢努力摆出严肃表情，踢着正步，“报告！新兵林尽欢请求入列！”
江月眠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林江野看着妹妹在“战甲”里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嘴角高高扬起。
他蹲下身，动作耐心又轻柔地帮她把过长的袖子一层层卷上去，露出白白的小胳膊，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好了，战甲升级完毕，现在行动自如了。”
“谢谢长官哥哥。” 林尽欢开心地扑进林江野怀里，帽子又歪了。
林江野稳稳接住她，顺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好了好了，快脱下来，别弄脏了哥哥明天要穿的。” 江月眠笑着过来解救快被妹妹勒窒息的儿子。
林尽欢依依不舍地脱下T恤，林江野仔细地把它叠好。
小姑娘还沉浸在角色里，围着哥哥问个不停。
“哥哥，军训是不是像电视里一样，要趴在地上？有枪吗？砰砰砰那种？还要打架？”
林江野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用她能理解的话回答，“要站得像松树，走路像尺子，跑步像风，趴地上是训练匍匐前进，枪？嗯…这个应该没有，打架？”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妈妈，眼里闪过促狭的光，“学校不能打架哦。”
“哦……” 林尽欢小嘴撅了一下，随即又握紧小拳头，“那哥哥加油。”
林江野大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学着她的豪迈，“好，我会加油的。”
——
回到家，林尽欢在灯下继续征服数学怪兽，林江野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那条迷彩裤，林尽欢穿的时候他发现裤子上破了一个洞。
他找出针线盒，这是家里常备的东西，衣服扣子掉了或者妹妹的小裙子开线了，都是他随手缝补。
“哟，林教官还得亲自修装备？” 江月眠端着一盘冰镇西瓜过来，看到儿子拿着针线，笑着打趣。
林江野头也没抬，手指灵活地穿针引线，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调侃：“那不然呢？指望后勤部江长官？您上次缝我书包带子，差点把口子缝死。”
“嘿！小没良心的，敢揭你妈短，” 江月眠作势要把西瓜拿走，脸上却全是笑，最终还是把最大一块塞进他手里，“赶紧吃降降温，缝结实点啊，别明天踢正步裤子裂开了，那可真成‘笑’果了。”
林江野啃着西瓜，含糊地应了声“嗯”，嘴角却噙着笑。
灯光下，他侧脸专注，针脚细密地在厚实的裤脚处行走，缝好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拎起裤子抖了抖，挺好，看不出来。
收拾好针线，把叠得棱角分明的迷彩服放在床头。
窗外月色如水，他看了一眼身边，妹妹已经抱着数学书睡得小脸红扑扑。
他动作轻缓得像对待易碎的梦，把她抱起来放到小床上，盖好小毯子。
夜深人静，林江野躺在自己的床上，手臂上的敷料贴在月光下像一个小小的标记。
他闭上眼，仓库里谢知奕递T恤时那张平静的脸一闪而过，还有那句平淡的“试试？”。
林江野其实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会帮自己呢，“可能他是热心肠吧。”他对自己说。
他翻了个身，将这些杂乱的思绪抛开，进入了梦香。
林江野“他人怪好嘞。”[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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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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