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
透过教室的窗户,关希看见走廊外的俞佳念扎着高马尾,面对辰锦忘倒着走路,眼睛亮晶晶的,笑意盎然带着俏皮。
昨天那个明媚悲伤的女孩,今天很明媚,不再悲伤。
再到后面跟着的辰锦忘,满心满眼的眷恋缱绻,眼神一刻未曾挪开。
关希做不到爱别人胜过爱自己,更做不到用辰锦忘的那种眼神看任何人。
他承认辰锦忘比自己更适合做一个花匠。
两人到了高二五班。
汤芊蕊和夏佑裴买了麻辣烫,叫俞佳念一起吃。
俞佳念念及之前欠辰锦早饭的人情,顺便叫上了他。
四个人围坐一起。
俞佳念向坐对面的两人介绍:“芊芊姐,佑裴哥,他就是辰锦忘,之前跟你们说的,在一个班的朋友。”
然后俞佳念又给旁边的人介绍:“辰锦忘,这位是我的表姐,叫汤芊蕊。”
辰锦忘颔首,礼貌道:“你好,汤芊蕊学姐。”
汤芊蕊审视着辰锦忘,他记得这个人。
当时杨心悦故意泼夏佑裴时,他就站在念念子的旁边,出于给念念子面子,汤芊蕊客气道:“你好。”
“这位是佑裴哥。”
“欸欸欸,小妹,叫佑裴哥你这就生分了。”夏佑裴着重道:“下次要叫姐夫。”
汤芊蕊不给面子地道,“夏佑裴你要点脸。”
辰锦忘倒是正经地说:“你好,夏佑裴学长。”
夏佑裴热脸冷屁股地牵她的手,“讨女朋友欢心还需要什么脸。”
汤芊蕊甩开夏佑裴的手,故作嫌弃地啧了一声道,“谁需要你讨人欢喜了,闭嘴。”
夏佑裴还真闭上了嘴。
“念念子给,杨枝甘露,不要西柚。”
“哇!”俞佳念接过,“谢谢芊芊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夏佑裴打量着辰锦忘,递一听可乐,“兄弟,可乐喝吗?”
“谢谢。”辰锦忘接过。
见念念子从一旁装过麻辣烫的塑料袋里,抽出一双多余的筷子当公筷,又听她说话鼻音很重,声音沙哑,汤芊蕊给念念子碗里夹金针菇时问:“感冒还没好啊?”
“还没呢,不过还好,不严重。”俞佳念公筷换自己的筷子,夹起碗里的金针吃。
她很少生病,一年生病次数不超过一只手,凭着对自己身体免疫力的信任,这次的感冒她没放心上,经常忘记吃药。
导致这场感冒反反复复持续了大半个月。
以这么多年对念念子的了解,汤芊蕊道:“又没去医院看?又老是忘记吃药?”
俞佳念心虚地用公筷给汤芊蕊夹了一块酥肉,“在吃在吃,这酥肉好好吃芊芊姐你也尝尝。”
“念念子……”
俞佳念打断她的话,扯开话题,“芊芊,今年春节你们打算怎么过呀?”
“挺想看烟花。”
夏佑裴说:“到时候我给你放一场盛大的新年烟花。”
汤芊蕊成功被带跑偏:“不在江北的不看。”
“你想在哪看我就在哪发放。”
“江北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你怎么放?”
“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
看来是不会提感冒的事了,俞佳念放心吃菜。
感冒期间她一直在流鼻涕,导致这大半个月一直离不开纸巾,每天用大半包纸。
现在吃的食物又热又辣,鼻涕更是流个不停,辣得嘴唇泛红发热,俞佳念问:“还有纸吗?芊芊姐。”
“没了,刚刚最后一张被夏佑裴用了。”
汤芊蕊对旁边正在吃饭的人道:“夏佑裴,下去买纸。”
“马上。”夏佑裴一口包下菜,嘴里边嚼着边起身。
不想麻烦佑裴哥,俞佳念吸了吸鼻子,“没事的,不用不用,我只是随口问问。”
辰锦忘从口袋拿出一包全新的便捷式纸巾递到俞佳念面前,“需要纸吗?”
看到了救星,俞佳念道:“有纸有纸,佑裴哥辰锦忘这里有纸。”
夏佑裴回头看,“有了?”
“嗯,辰锦忘给的。”
汤芊蕊又使唤道:“没你事了,回来坐着吧。”
夏佑裴又坐了回来。
见俞佳念鼻子都被擦红了,感冒不严重才怪,汤芊蕊再次提醒道:“念念子,明天必须去医院一趟,我陪着你。”
俞佳念擤完鼻涕,“不用,我明天可以自己去的。”
汤芊蕊预判道:“我明天要是人不去,你自己会去吗?”
俞佳念这个一声不吭的硬骨头,一根茎。
只要事情还没严重到,迫不得已必须去做的那一刻,她是万不会去的。
看着俞佳念右手的手腕内侧突起的月牙伤疤,汤芊蕊有时候非常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对别人无微不至,对自己却残忍至极。
辰锦忘也注意到了,他在开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俞佳念手腕的那道疤。
“真的!我明天一定去,如果明天我没去,芊芊姐你再陪我去呗。”俞佳念退一步。
汤芊蕊也退一步,“行,明天你的行程事实给我报备。”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俞佳念说。
放学一回家,俞佳念换了鞋,丢下书包,躺在沙发上迫不及待打王者,她从周一忍到现在终于玩上了。
进游戏,她看着登录界面激动不已,点开排位,晋级赛。
俞佳念摩拳擦掌,斗志满满道:“还差一把上王者,这把我势必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打了四个小时的排位,成功掉到星曜二,真好。
俞佳念大退游戏,打坐平复心情,“没事的没事的,不气不气,不气不气。”
火气灭下来后,她外卖点了一碗清汤云吞,一边看综艺一边吃。
晚上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凌晨四点,俞佳念实在熬不住,闭上发酸疲惫的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终于睡着了。
黑夜过渡到白天,迎来了周末,下午两点。
睡到自然醒的俞佳念,洗漱换衣服,煮了一包泡面吃完出门。
在公交站碰到辰锦忘,俞佳念打招呼,“嗨辰锦忘,这么巧,你也坐公交车吗?”
辰锦忘道:“嗯,是很巧。”
俞佳念问:“你去玩吗?”
“去医院。”
“也是因为感冒还没好吗?”
“嗯,喉咙还有点疼。”辰锦忘的感冒音早在上周就恢复了。
坐公交车到医院。
挂好号,俞佳念和辰锦忘坐在候诊椅排队,等待问诊。
前面排队的还有五个人,为了打发时间,俞佳念道:“辰锦忘,你会下五子棋吗?”
“会。”
俞佳念掏出手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咱俩来几把?”
“好。”
俞佳念点开五子棋小游戏,和辰锦忘下棋。
下了两把,辰锦忘输了两把。
一直赢也不太好,让对方没有下棋的体验感,这把俞佳念故意放水,眼看四颗黑棋前后都有机会连成五颗取得胜利,她假装看歪了,下在了旁边。
下完俞佳念有点心虚地看了对方一眼。
迟迟没有落下白棋的辰锦忘说:“俞佳念,排到你了。”
问诊室门口的屏幕上显示俞佳念的号数。
俞佳念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过去,还真是,后面排的人不少,怕大家等急了,她快速拿起手机起身,“这把我投降了,算我输了,先走了。”
医生说俞佳念风寒感冒拖得太久,已经转为重感冒,想好快些需要输液。
想到要扎针,俞佳念就满脸愁苦,她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出去。
见她神情不好,辰锦忘起身,问:“医生说很严重?”
俞佳念摇摇头,苦瓜脸稍微加了点糖,“没多严重,说是拖太久导致的,然后开了点药,再输两瓶液。”
见对方在发呆,俞佳念手里的单子在她面前挥了挥,“号到你了哟,辰锦忘,快先去吧。”
辰锦忘这才进去。
开门又关门。
五子棋还没跟人机下到一半,辰锦忘就出来了,俞佳念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快吗?”
“普通感冒,只是开了点药,所以时间比较快。”
辰锦忘看着她手里的单子问:“先去输液吗?”
俞佳念硬着头皮道:“去吧…”
护士问俞佳念扎哪只手。
“这只是手吧。”俞佳念左手握成拳,定定地盯着护士姐姐托盘还没拆封的留置针,不敢呼吸。
护士拿压脉带绑住俞佳念的左手,棉签消毒。
俞佳念害怕地把脸背过去,双眼闭上,咬着下唇,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裤子。
女孩的一举一动映入辰锦忘的眼帘,他伸出手,在还没触碰到女孩紧张到握成拳的手时又收回。
其实针扎进肉里不痛,可俞佳念还是恐针,打心底里害怕打针。
扎完针,她不忘笑着对护士说:“谢谢姐姐。”
护士道:“不用谢,等你快输完这一瓶,记得按手边的铃叫我来给你换另一瓶。”
俞佳念很快调整好心态,甜甜笑着道:“好哒,谢谢姐姐。”
要输两瓶,大概两个小时差不多。
俞佳念垂下眼帘的视线出现一颗青柠味的薄荷糖,听到旁边的人说:“一会儿输液嘴巴里会苦,吃点糖会好一点。”
“哇,辰锦忘你好细节,谢谢你的糖。”
记得他刚刚说医生只是给他开了点药,俞佳念把糖塞进嘴巴里,含糊道:“辰锦忘你也要输液吗?”
“医生给我开的药药房暂时没有,现在在调配,需要等。”
辰锦忘又递给俞佳念一颗糖,“我现在无处可去,你这里可以收留我吗?”
俞佳念笑收下那颗糖,“医院是公共场所,那有收不收留一说。”
刚开始输液没什么感觉,输了半瓶,嘴巴里确实苦苦的,不过还好,我还有一颗辰锦忘给的糖。
嘴里的一颗还没吃完,又投喂来一颗,俞佳念嘴馋地收下。
斜对面来了一个小朋友。
她的爸爸陪她边输液边拿着手机一起看动画片。
她的妈妈提着保温杯过来,在另一边坐下,耐心喂她吃饭。
眼前的一幕让俞佳念慌了神。
小时候以为变成大人后可以自由自在,遵从本心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事物,不用再处处因为年龄太小被束缚。
直到亲身体验,慢慢走向成为大人的道路,她才发现生活总是递来一杯不含糖的冰美式。
可能长大的过程就是理想主义的少年变成现实主义的大人吧。
俞佳念托着腮,收回目光,垂眸敛目,望着手背的留置针,没来由道:“辰锦忘,你的童年过得快乐吗?”
“不快乐。”
俞佳念淡淡一笑:“我也是。”
嘴里的糖化了,苦涩又蔓延开来,俞佳念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视线从留置针上移开。
辰锦忘看着一脸无所谓,却透着伤感的俞佳念。
两人都陷入良久的沉默。
输完液,取了药走出医院。
两人并肩走着,辰锦忘问:“这附近有好玩的地方吗?”
俞佳念想了想道:“我记得附近有一条比较出名的夜市街,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会很热闹,小吃文创挺多的。”
安静了一分钟,辰锦忘才开口:“俞佳念,晚上你有安排吗?”
俞佳念不答反问:“你想去啊?”
“你愿意去吗?”辰锦忘清冽的黑眸里透着期待又小心翼翼。
“愿意啊。”反正回去也无事可做,俞佳念看眼手机时间,“夜市要七点才陆陆续续开,现在才六点十九,还早,要不我们先就近吃个晚饭再去?”
“好。”
进到一家米线店,两人找位置坐下,俞佳念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菜单,“阿姨要一碗牛肉米线,不要葱香菜不要蒜,辰锦忘你呢?”
“牛肉米线。”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
等米线的功夫,俞佳念道:“辰锦忘,你会抓娃娃吗?”
“不太会。”
“那你抓过娃娃吗?”
辰锦忘看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对她说:“七年前和一个朋友,抓过一次。”
俞佳念关注点在‘七年前’和‘抓过一次’上,她顾虑到辰锦忘是不是不喜抓娃娃,试探性地问道:“所以你后面就一次都没有再抓过娃娃吗?”
辰锦忘睫毛动了动,“嗯,不过一直很想再尝试一次。”
“正好,夜市街有一家大型的抓娃娃店……”说到这俞佳念两眼放光,手开始痒了,“娃娃机特别多,还便宜,抓一次只需要一个币,花一百块可以得到140个币,还可以获得一张兑换卡,全场娃娃机里的娃娃可以自主兑换的那种。”
辰锦忘似笑非笑道:“听起来很有意思。”
“是吧,一会儿我们吃完米线就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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