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她们已经很习惯裴虞二人的亲密了，可这两日比之前更甚，也大不相同，仿佛新婚的新人，蜜里调油的模样。阿蛮不敢乱想，可这想法时不时就钻进她脑子里呐喊：看呐，她俩就是新婚小两口的模样。
洗完毛巾晾晒好，裴绥昭在虞霁初满眼调侃中翘着嘴角上前，牵起她的手：“今日去雁归观瞧瞧可好？”
“自然好，你在忧心什么？喊腰疼的是你，到时候走不动我背你。”
裴绥昭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这小娘子，愈发口无遮拦了，对情/事真是坦坦荡荡，让她这个看得多的人也有些招架不住。什么喊腰疼，她不要面子的吗。
虞霁初和裴绥昭都穿着斗篷遮得严实，虞素宁不在，柴君弈全程接待她们。飞虹她们拿出了温度计和精密度不高的显微镜，裴绥昭当即表示要在观内成立奖学金，第一笔就给裴飞虹小组，这帮小姑娘算是摸着玩玻璃的门槛了。
她说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压缩饼干，镀锡薄板，罐头，养兵千日，今日正是用兵之时。柴君弈将事情一一记下，表示不日就会给出相应小组名单。
吃完饭，她们登上山顶，如今山顶也修了不少建筑，此处山峰叠嶂，古木参天，站在藏书馆阁之上，大半个鹤尾展现在眼前，这是一座鲜活的正在急速长大的城，长久注视，有种吾心甚慰之感。
落座茶舍，周遭淡淡的花香和清新的草木气息令人心旷神怡，不时有几只飞鸟从天空中掠过，发出悠扬的鸣叫声，像是在与此处的悠悠古韵合奏。
柴君弈给两人斟茶，对两人看了几眼淡然说道：“别老是偷偷摸摸拉小手了，在我跟前坦坦荡荡亲热，我爱看。”
没见过这种一本正经的流氓，裴绥昭被弄得措手不及，憋红脸想抽出手，虞霁初握着她的手放到台面上：“爱看你多看些，总之又没人跟你拉小手。”
这就开始互相伤害了，裴绥昭抿抿嘴：“你别胡说，弄不好君弈拉过的小手，我们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小两口不讲武德，以二对一，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柴君弈真要发难，那可有得说，譬如这门亲事公主可知道可同意可满意？这是一击必杀，可她不想扫兴，明知虞霁初明日就会去鹤喙，不如让小两口多甜密一会。
话归正题，雁归观如今在外已有些名气，特别是医药方面，不少有钱人都来过观中请医，但都被四师拒了，时机未到，她们不会贸然放学子出山历练。
林医效的林家医馆算是她们的合作方，她们的新药放在那卖，而林家医馆也收疑难杂症，等山上弟子下山上实践课时去看病。为此，柴君弈作主拨了些钱与林医效共同赁了两个大院，收留那些病人，当然，费用算得清晰明了。
裴绥昭一听就明白，这是医院的雏形，这是大好事。
明日虞霁初要从虞府出发，裴绥昭也跟着回了虞府，她一回来栩儿就告诉她车子曾经响过的事，她当时就意识到可能与幽荧“出世”有关，当时心里还有些慌，怕幽荧把它的车毁了，毕竟蛋壳里的生命出壳后，壳基本上都烂掉了。
此时打开门，车子好好的在里面，完全没有损坏。裴绥昭心情很好，眉眼里都是笑意，坐车上对幽荧说：“我需要的资料你帮我准备一下，明天开始边抄边准备实验。麻烦你啦，幽荧。”
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幽荧一直在谨慎寻找船长和星槎的踪迹，但结果很令人沮丧，这时候被她温暖的笑容感染到，心情也好转：“不麻烦，只要绥昭开心就好。”
白小卷非要跟过来，别院就让给她睡，这是裴绥昭头一回宿在虞霁初房里。从别院到主院卧房，她轻捏虞霁初的下巴：“你这算不算给我扶正了？”虞霁初伸出手，皓腕如雪，勾过她低语：“是你愿意扶正我了，我的妻，你可在乎明媒正娶那一套？”
说实话，裴绥昭不在乎那个形式，但她在乎虞霁初的家人将来会不会认可她们的感情。不能深思细想，否则会难受。
虞栩睢和惠贞是追着白小卷来到主院的，獠蛮鼻子果然灵敏，都没人告诉她主院在哪，她硬是寻着裴绥昭稀薄的气味寻了过来。
她找到人了，也没闯进去，就蹲在院里玩石头，虞栩睢和惠贞见此舒了口气，明日县主要早起，扰了睡眠可不好。这孩子怎么换个地方还认生，在裴家自个睡不是挺好？
夜风里，一阵压抑的喘息和低吟传进三人的耳朵里，小獠蛮嗅到了一阵特殊的气味，耸动鼻子站起来，直直要往门口走去。
惠贞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扯住小獠蛮，将人拉回来后面红耳赤推了推愣在那的人：“快走。”
栩儿是有些憨，但她不傻，她也不是养在闺阁的大家闺秀，兵营里听的江湖野谈不少。她被惠贞扯出主院，后知后觉呢喃：“她们……我阿姊和昭阿姊是……”
惠贞轻掩住她的唇：“别傻愣愣的，快去歇息，明日要早起。”说完惠贞要走，栩儿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惠贞，你说，你跟我说实话。”
惠贞咬了咬嘴角，轻叹一声：“情爱之事，论情论心，就是不能以当前俗世的常理来论。你只需记住她们是你的阿姊，如此就好。”
这话栩儿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被惠贞塞了个小獠蛮在怀里，呆愣愣走回自个的院子，心头万千思绪翻滚，一会想到娘亲，一会想到阿姊，都到门口了也不知道进去。
看到栩儿双目无神，两眼乌青，加上昨夜忘乎所以时隐隐约约听见的动静，虞霁初把事情猜了个大概，对马上的人说：“再送阿姊一段。”
回眸对裴绥昭再看一眼，虞霁初先打马前行，虞栩睢随后跟上。没人知道她们两姊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栩儿回来时精气神又回来了，对裴绥昭更是多了层亲近。
赶到鹤喙，虞霁初没来得及和姑母说体己话，就被等候她多时的母亲带进书房。见她撩袍就跪，虞素韵冷着脸坐下：“怎么，先示弱？以为阿娘要训你？”
虞霁初不知道怎么回，就跪在那听训。
“人都要为自个的作为负责，裴绥昭一人和虞军数万人之间，你选了前者，只要你自个良心过得去，阿娘不打算为此事训你。”
“阿娘！绥昭神使之事，根本是无稽之谈。”
“好，你说无稽之谈那就当作无稽之谈，此事不再论。起来。”
虞霁初不起，虞素韵也是难得见大女儿耍性子，也不劝，脸色更冷：“你和裴绥昭之间的事，可还有要向阿娘交代的？”
屋内一时静的出奇，虞霁初笑叹一声，郑重叩首伏拜：“母亲已然猜到了，儿与绥昭的情谊由心而生，此生愿同结连理，共白首，矢志不渝。望母亲，成全。”
虞素韵闭眼不看她，紧握又拳，像在极力忍耐什么，好一会才沉着眸色问：“你要与她结连理共白首，是要弃虞家大业于不顾，让你祖母和你娘这些年征战沙场的一切付之东流。”
“儿没这么想过。”虞霁初赶紧否认，怎么就说到这份上了？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阿娘说道：“少年热血，情爱又甚是蛊惑人心，阿娘明白你初次心动，难免不管不顾。既如此，那就让阿娘看看你们的情谊有多不可摧。你认大业在前情爱在后，就随阿娘打完这场仗再去谈情说爱。若不认，你我母女再无话好说，你也不用再求人成全。”
虞素韵忍了又忍才能平静说完这番话，先前只是怀疑，也不在意，女儿私德向来高洁，如今年纪渐长，身边若有个暖床的相好，是女人也无伤大雅。但自从知晓虞霁初义无反顾带裴绥昭从益州返回鹤尾，她就明白大事不妙。
她的继承人，为一名女子热血上头，将来极可能与她背道而驰。那就让她们分开，让她瞧瞧这两人的情有多重，能不能坚守到重逢那日。
来鹤喙本就为与母亲并肩战斗，虞霁初毫不犹豫接下重任，但她有个请求：“战乱时情势复杂刀剑无眼，还请母亲多派人护绥昭周全。”
在鹤尾要护裴绥昭周全，虞霁初自个完全能做到，还绰绰有余，她怕的是母亲盛怒之下迁怒绥昭。作为女儿，她不该如此疑心母亲，但她不想有万一。
虞素韵又岂会不明白她的真正意图，怒从心起，向来跟她一条心的女儿，竟在此时疑她会暗中下杀手。可恼！可恨！
好半晌才忍下怒火，大事当前，母女不能因外人离心。女儿选择迂回行事没有明说，她也不打算戳破：“当前正是用人之际，多派一个人在她身旁，就少一个打仗的兵。阿娘可以为你做到此事，你也要答应阿娘一件事。”
迎着虞霁初略苦楚的目光，虞素韵走到她跟着俯视她：“我的儿，答应阿娘，不要让虞家大业后继无人。”
已经猜到是什么事的虞霁初再次伏拜，眼框发红，但没有泪水落下，沉默良久，只一腔清冷回道：“儿遵命，定不负母亲所望。”
收到虞霁初的信，知道她即将奔赴战场，裴绥昭默默流泪到眼睛红肿，这一去，她将日夜提心吊胆。可她又能如何，个人的命运被时代的洪流裹挟，她的爱人本就是要上沙场的少家主。只能祈求上苍垂怜，庇佑她的爱人洪福齐天，早些打完这场仗。
去年冬天种下的杂交小麦开始收割，以前小麦丰产一亩最多产一百一十斤左右，一般就在六十到八十左右徘徊，这次杂交小麦达到惊人的三百多斤每亩，惊得雀州种小麦的农户以为是在做大梦。
这还是在没有工业化肥的前提下，产量确实喜人。
裴绥昭在收到小麦时抱着一丝希望问幽荧，能不能查出这些小麦有没有问题，人吃了会不会出事。幽荧不太懂她的意图，在听完解释后仔细检验了一遍，完全没问题，且这不是最优种，将来优培优育还有可能增产。
这简直是天籁之音，裴绥昭想抱着兔子亲一口，但能量体避得很快，她还是给了个飞吻，这把毫无防备的幽荧给“吻”懵了。
有幽荧手把手的指导，还有雁归观的学子帮手，第一批压缩饼干很快出炉，随后因口感问题改良了两版，虞素宁拍板的最终版吃起来不至于像石头那样硬，味道更丰富，且兼具长时间保存的优点。
鹤喙的军粮场一开工，虞栩睢的斥候小队就传来好消息，她们找到了最近的锡矿，那地方称贲兴，算作凉州境内，因人烟稀少没设府县。
当初昭关县死掉的官吏，正是因为这座锡矿，虞军斥候一直受命在查这件事，如今终于有了眉目。这是好消息不假，但大荆战火一起，先前把控锡矿的人鞭长莫及，如今锡矿已在獠蛮白氏手中，而把控锡矿的正是最恨荆人的白浪一族。
这要是派人去挖矿，有两个问题，怎么和獠蛮和平相处是一个问题，再有就是，这个矿需要的人数可能数千上万，现在是战时，聚集那么多人很困难，且聚在一起更容易生乱。
日前楚枢传来信，橡胶草已育种栽种，她先期种下四万亩荒地，都是不能种农作物的荒地，要是价钱好，明年十万亩不成问题。橡胶草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开始采收，裴绥昭想着马口铁是不是可以延后再做？
当前是不是派人去雍州建风力机，加大硫磺矿的开采，为橡胶硫化做准备比较妥当？
这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还好当前压缩饼干做出来了，这已经极大缓解了虞军的军粮问题，比炒过的粟米一把吞要鼓舞士气千百倍。就是产量问题依然严峻，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当前只能供应打得最激烈的地区，可分配不均这个问题迟早会暴露出来，到时候又是个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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