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年！”
祁珞下意识弯腰掏手机，可靠在他身上的人没了支撑，止不住地往下滑。
他捞起依年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扶了扶，转头时却看到了平稳起伏的胸膛。
没晕？
祁珞腾出一只手去探依年的颈动脉，手边颈窝是温烫的，动脉的搏动又快又强。
这个频率倒不是摸出来的，依年本就仰靠在祁珞身上，刚刚摸脉的时候，祁珞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前方胸腔的共振，直至两人的心跳趋于同频。
依年又梦到了十几年前。
他父亲是名卧底缉毒警察，为了获取毒枭昭贾的信任，求娶了毒枭的女儿，昭雅芳。
极善伪装的贩毒头目手下经营了多家娱乐公司，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昭雅芳从没怀疑过。
哪怕到后来依年的父亲成长为了毒枭的“第一把手”，也没让她沾上半点生意道上的事儿。
依年出生后，更是生活在两人打造的“信息茧房”里，到他4岁时，还被送到了昭家名下一家著名娱乐公司进行了为期2年的系统歌舞培训。
也是在这两年里，他父亲向组织提出了收网申请。
那天的太阳格外毒辣，依年拖着行李箱，眼睛都缩成了一条缝。干涩的沥青路面上浮动着一层厚重黏腻的热浪，柔柔地拍过来，一点一点地漫进他的鼻子，嘴巴，然后包裹在他皮肤上，惹得他格外烦热。
这是2年集训期依年第一次偷偷回家，因为他妈妈的生日快到了。
还没到家门口，依年看到他家正门前停了三辆警车，车顶红蓝相间的指示灯交错闪着，往常门口的保镖叔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拿着枪支站得笔直的特警战士。
特警显然没想到封控之后这里还能进来个孩子，给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别害怕，我们在玩过家家呢。”
依年走上前，兴奋地问：“坏蛋抓到了吗？”
特警蹲下来摸了摸依年的脑袋，耐心道：“放心吧，叔叔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叔叔，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不可以，这个游戏很危险，叔叔送你回家吧。”
一直关着的门终于开了，是昭雅芳，依年飞扑过去，在特警诧异的眼神中抱住了她：“妈妈！”
震惊之余，昭贾挟持着依年的爸爸也出来了。
依年看见姥爷手里握着枪，实实抵在爸爸的后背上，正对着偏左侧心脏的位置，依年很少看见姥爷这么凶狠的眼神，往妈妈怀里缩了缩。
依年的爸爸看到了窝在妻子怀里的依年，对他扯出了一个笑。
他说：“你能回来，妈妈应该很开心，爸爸只有一个请求，别怪爸爸。”
“动手吧。”他用口型向那几名特警作出了最后的指令。
“不要！”
两声枪响过后，昭贾被打中了手臂，而依年的父亲被打中了心脏。
昭雅芳拉着依年冲过去，直到看到地上那一池血，依年才彻底说服自己这根本就不是一场“过家家”，而是一个早有计划的自杀式逮捕行动。
他爸爸是知道昭贾配了枪的。
姥爷被特警拷走了，而昭雅芳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丈夫，哪怕依年的父亲已经近乎失去了意识，仍因着她的支撑堪堪坐着，直到他因为涌进气管和肺腔的血液剧烈咳嗽起来。
“救护车！”
“昭……雅……芳……”依年的父亲很是艰难地喊着他妻子的名字，“对……不……”
“不——”昭雅芳哭着摇头，“不用说对不起，不用说对不起……”
依年的父亲仍然在努力说完这句话:“我……骗了……，叫……依……”
他父亲真名叫依知华，还是父亲的战友告诉他和他母亲的。
依年不可置信地看着生命监测仪上的指标急速地下滑，直到变成一条直线后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
“依年！依年！”
祁珞不知道为什么依年本来平稳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病床上的人紧蹙着眉头，原本每分钟73次的心率也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突破了阈值，心电监测仪发起了预警。
依年睁开眼大喘了几口气，这里的灯太亮了，像那天的太阳一样。
他想伸手遮一下光，却不小心扯到了手上挂着的东西。
“嘶……”
“别动，”祁珞赶紧凑到依年床边，看见刚刚因为依年大幅度动作被扯到错位的针头，针头附近的皮肤一下肿了起来。
祁珞：“鼓包了，我叫护士来。”
“谢谢，”依年问，“我睡了多久？”
“1个多小时。”
没等祁珞按床头的呼唤铃，一众医生护士就乌泱泱地跑过来了。
“刚刚是不是心电监护响了？”
进来的医务人员一头雾水地看着坐起来的依年和一只手按在床上，一手扶着墙按铃未遂的祁珞。
祁珞撤回了这个别扭的姿势：“对，但是现在针被扯掉了。”
护士上前看了看道：“只能换一只手扎了。”
祁珞：“好，麻烦了。”
依年头一次发现祁珞这么礼貌，很是不解地看向那个给他扎针的护士，确实长得还不错。
就在他试图从祁珞脸上找到更多的证据时，祁珞拆开了刚从楼下买的清粥和小炒。
“刚好你也还没吃，一起吗？”
依年看着那清淡的菜色，想说他掩饰也该掩饰得像一点，明明就是专门去给他买的。
但他只是指了指自己头顶的那瓶葡萄糖生理盐水，笑道：“我好像不用吃了。”
“那不一样，肚子里太久没东西会胃疼的，你刚刚不就是，还不吸取教训。”
依年唇色还是有点白，看上去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以至于祁珞每次看过去都以为他快撑不住了，秉着以患者为中心的道理，他把粥端起来，然后盛了一勺子递到他嘴边。
“张嘴，”祁珞一本正经地命令，反正他师父现在虚到管不住他，正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倒反天罡。
“呵，”依年笑了一声，直接用嘴接过了祁珞喂的粥，然后眼巴巴地坐在床上，等着他盛第二勺。
祁珞一时竟有点分不清到底是依年自己想吃还是什么。
那声“呵”听着很像是挑衅，但依年还是把他递过去的粥一口一口抿完了。
不过祁珞现在不想探讨这个问题，因为一动不动等着他投喂的依年实在是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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