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后，陆祈年凝视着里面的李玄澈。不过一夜之间，那个张扬肆意的青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安静得可怕。
“他还是什么都不说？”范清递来一杯咖啡，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
陆祈年摇头。李玄澈被带回警局后，除了要求见哥哥，对其他问题一概沉默。
审讯室内，负责审讯的老刑警终于失去耐心，猛地拍桌：“李玄澈！六条人命！那些姑娘差点就成了你收藏柜里的眼珠！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李玄澈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收藏？你们真以为我在收集眼睛？”
老刑警一愣：“那些玻璃罐里的不是吗？”
“那是研究样本。”李玄澈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疲惫，“爸爸的神经毒素研究需要不同人种的生物样本做对比测试。”
单面玻璃后，陆祈年猛地站直身体。
“什么意思？”范清不解。
陆祈年抓起对讲机：“暂停审讯！我要亲自问他！”
走进审讯室，陆祈年挥手让其他警员离开。他在李玄澈对面坐下，将一叠照片推过去，月华苑地下室的手术台、玻璃容器、那些惊恐的女性照片。
“解释。”陆祈年只说了一个字。
李玄澈的目光在那些照片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陆队长，你办过这么多案子，见过真正的变态吗？”
他不等回答，自顾自说下去：“变态不会把‘藏品’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会每天记录她们的健康状况，不会...”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不会在她们想家时偷偷让她们给家人报平安。”
陆祈年皱眉：“你在狡辩。”
“我在陈述事实。”李玄澈直视他的眼睛，“那些姑娘，包括之前‘遇害’的苏雯和陈雨桐，都是自愿参与爸爸的研究项目的。她们签了保密协议，获取高额报酬。”
“那她们的眼睛怎么解释？还有那些失踪者？”
“研究需要定期采集生物样本，包括毛发、血液...和眼角膜细胞。”李玄澈语气平静，“至于那些失踪者...”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她们都还活着，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所谓的‘谋杀’，只是一场戏。”
陆祈年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李玄澈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切...
“为什么要演这出戏？”他追问。
李玄澈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为了保护之意哥。”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李之意站在门口。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面色依然苍白，颈间的红痕却已经淡去。
“玄澈说的是真的。”他平静地说。
陆祈年怔怔地看着他走进来，自然地坐在李玄澈身边。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三个月前，爸爸接到匿名威胁。”李之意开始解释，“对方要求他交出最新的神经毒素研究成果，否则就会对我下手。”
李玄澈接话：“我们报警过，但证据不足。对方势力很大，渗透在各个领域。于是我们决定...将计就计。”
“所以这一切都是演戏？”陆祈年感到一阵眩晕，“望至和申队的死呢？也是戏吗？”
审讯室内瞬间寂静。
李之意垂下眼帘：“那是意外。我们没料到对方会真的杀人。”
“为什么瞒着我？”陆祈年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为什么不信任我？”
李玄澈突然激动起来：“因为你在查哥哥！因为你看他的眼神就像那些变态收藏家一样！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他们的人？”
陆祈年如遭雷击，猛地看向李之意。后者避开他的目光，长发遮住了侧脸。
原来，那份疏离和拒绝，不只是因为“直男”的身份。
“在旧港仓库，你为什么要逃？”陆祈年问李之意，声音干涩。
李之意沉默良久，才轻声回答：“因为我发现，警局里真的有内鬼。在我被绑架期间，听到了一些对话...”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对方的目的从来不是我的眼睛，祈年。他们想要的是整个华月市的控制权。而李家的研究，只是第一步。”
范清突然推门进来，脸色苍白：“陆队，技术科有重大发现。申队死前在手机里留下了一段加密录音...”
她播放录音，申队急促的声音在审讯室回荡：
“他们要在满月之夜行动...李之意是关键...保护好他...”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强行中断。
陆祈年猛地想起视频中李之意无声说出的那两个字“棋子”。
原来，所有人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下一个满月是三天后。”范清声音颤抖，“市政厅正好要举办年度慈善晚宴，全市名流都会到场。”
李玄澈忽然抓住李之意的手：“哥哥，不能再瞒下去了。我们必须合作。”
李之意看向陆祈年，眼神复杂：“你愿意相信我们吗？”
陆祈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李之意颈间那道淡去的红痕上。
“我需要证据。”他说，“证明你们清白的证据。”
李玄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这是爸爸研究的所有数据，以及我们与对方周旋的全部记录。包括...望至和申队被害那晚的监控录像。”
范清接过U盘的手在颤抖。
真相往往比谎言更令人痛苦。当他们在会议室观看U盘内容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录像显示，望至是在调查李玄澈时被第三方灭口；申队则是因为太过接近真相而被内鬼杀害。而那个内鬼的身影...
“暂停！”陆祈年突然喊道，“放大那个人的手腕。”
画面放大，一个熟悉的纹身出现在那人手腕上，与副局长常年佩戴的手表下的纹身一模一样。
“不可能...”范清捂住嘴，“副局长是申队的舅舅啊！”
“权力面前，亲情算什么？”李玄澈冷笑。
李之意始终沉默，直到录像播放完毕，才轻声开口：“现在你明白了吗，祈年？这是一场我们输不起的战争。”
陆祈年走到他面前，直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的感情，有没有哪怕一丝是真的？”
审讯室外的警员们都屏住了呼吸。范清别过脸去，不忍看这一幕。
李之意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
“我是直男。”
四个字，轻如蚊呐，却重如千钧。
陆祈年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与决绝：“好，那我就以朋友和警察的身份，陪你们打完这一仗。”
他伸出手：“合作愉快，李法医。”
李之意犹豫一瞬，伸手与他相握。指尖相触的瞬间，陆祈年感觉到对方轻微的战栗。
也许，真相从来都不止一个。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李玄澈对陆祈年做了一个口型：
「谢谢。」
窗外，华月市的天空阴云密布，暴雨将至。
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满月之夜，将是终局，亦是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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