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行路和宋星运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从头开始拾起来高中数学课,粗糙的黄色草纸就当做笔记本,宋星运记得极为认真,卓行路还是像以前那般,她不懂的就讲到直到她懂为止。
卓行路握着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笔画,笔和草稿纸相触,便是沙沙的落笔声。
宋星运问卓行路:“你会遗憾吗?”
“遗憾什么?”
宋星运觉得自己实在是多嘴,为什么偏偏要问一句会不会遗憾呢,卓行路不能上大学遗憾亦或是不遗憾她都不能做些什么了,不仅是他不能上大学,她自己不也在渴望着吗?难道要卓行路说出来遗憾二字她才会觉得舒服吗?
“我觉得一切都会好的,我坚定的相信。”卓行路说。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可是莫名令宋星运心安。她看着卓行路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卓行路眉骨处有一条浅浅的疤痕。
她向前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问:“怎么会有一道疤?”
卓行路好像很容易受伤或者生病,这是她最近才意识到的,在火海中捡回一条命,在雨中感冒,又被铁钉伤到,她又发现他眉骨处那道浅浅的疤痕。
卓行路自己摸了摸,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和宋星运说了一句道:“以后会告诉你的。”
宋星运便知晓卓行路的确不愿意多提这件事,道:“好的。”
宋星运晚上煮了沸水,准备洗个头,她刚接好水散了头发并且将头发浸了水,却发现洗头膏根本没有拿过来,她只能求助于卓行路,卓行路应该也是刚刚洗漱完,额前的发还是湿的,肩膀上搭着条白毛巾。
“能帮我拿一下洗发膏吗?”宋星运头发已经全然浸了水,水珠顺着垂着的头发溅到盛着热水的盆子,她弯腰弯得难受,但是又不想让地板上也沾上水,只能站在盆子前面等待,盆子放在一个不太高的木椅上面。
她原以为卓行路将洗发膏递给她就行了,她垂着头闭着眼睛,听见卓行路的脚步声过来的准备伸手接过来,却发觉卓行路直接将洗发膏涂到了她的头发上,慢慢揉搓着。
“你介意不介意?”卓行路征询她的意见。
宋星运双手扶着盆子的边沿,不知道怎么答话了,卓行路的手法实在是太轻柔了。
“那我就继续了。”卓行路见她没回答,便道。
卓行路最终还是给她将头发给冲了干净又拿毛巾给她擦个半干才算结束。
她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卓行路一连串的服务,卓行路趁她呆愣的时候说:“明天一起去你家看看吧。”
她无意识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宋星运做了个梦,她梦见的是十六岁的她和卓行路。她那个时候还是长头发,头发坠得沉沉的,她用蓝色的发绳缠住,那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颜色。
她梦见她和卓行路还是在黄桷树下,卓行路塞给她一本安娜卡列尼娜的英文版本,又塞给她两个冰棍,告诉她要好好看这本书,还告诉她冰棍吃多了会闹肚子,所以他买了两个冰棍儿都给了宋星运,然后卓行路便消失了,从此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她醒来的时候眼角湿湿的,才发觉自己是哭了。
卓行路真的送给她过一本安娜卡列尼娜,也真的在黄桷树下递给她两根橘子冰棍儿,只是卓行路没有消失。她回家决定把这本书给扒拉出来,这本安娜卡列尼娜,她看过无数次,可是她还是不懂为什么会梦见这个场景,不明白卓行路告诉她好好看这本书的含义是什么。
两个人回家的时候卓行路非要带着家里的蛋白粉还有白酒去,宋星运说:“是我回我家,你拿东西干什么?”
卓行路说:“万一你家缺什么东西怎么办。”
“缺东西也用不着喝白酒吧。”宋星运有些无奈的看着卓行路拎着的两瓶白酒,“而且你给哪儿弄那么多酒啊。”
“先拿了再说。”卓行路不管三七二十一,最后提溜了一堆吃的喝的才算拉倒,他说:“这样子像不像你回门探亲呢?”
宋星运于是便气恼的任凭卓行路这一路上怎么逗弄她都没答话,只是气鼓鼓的往前走,卓行路还怕她摔倒,不时的还得提醒着她走慢一点。
路上的水还是不浅,排水系统遇到这么大的雨也无计可施。两个人都穿了雨衣和雨靴,捡着地势高的地方走,手中提着的东西也不少,到宋星运家算是费了不少劲,幸好离得近,不然估计只能更累。
宋星运到家的时候发现一家人都还好好的这才算放下心,由于许久没有见太阳了,屋子里面也是潮气重得很。
宋星运问常英,道:“屋子里面没有进水吧?”
“进水倒是没有进水,就是太潮了屋子里面,天总是不晴。”常英说。
“怎么带过来这么多东西?”常英问卓行路,“星运在你家那里已经太麻烦了,怎么还给我们带东西。”
卓行路这时候也不胡说八道了,“就是一点点东西而已。”
宋星运问:“妈,我屋子里面的东西都盖上了吗?”
“你屋子里面的东西都盖上了,有的搬到你哥屋子里面了。”常英说。
“我去找个东西。”宋星运说。
她心里记挂着梦里面的那本书,想着去找一下。她屋子里面容易被沾湿的东西都搬到了宋星安和宋星开的屋子里面。书被装到了好几个箱子里面,她扒拉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本安娜卡列尼娜,那本书她翻得次数太多了,痕迹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水的缘故,封面上包着的白色书皮她稍稍一用力,就扯烂了。
白色书皮烂了之后她轻轻的抚了一下,却发现书皮里面还粘着一张薄薄的纸,太薄了,如果不是书皮被揉搓烂,她实在是发现不了。
她翻过太多次,可是始终没有翻到过书皮后面的这页纸。
上面写着,“宋星运,请问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呢?”
宋星运这才发现,原来卓行路对她真的始于十六岁。黏腻的空气,闷热的风,聒噪不停的知了,还有她口中的橘子棒冰在十六岁的时候搁浅,在十九岁的时候才真正的被打捞起来。
这次雨过后,天也真的凉下来了,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秋天马上就要来了。
宋星运是这次水位降下来之后才搬的家,卓行路不知道给哪儿找了一辆三轮车,帮着她运东西。
她的衣服和日用品都很少,最多的就是书。卓行路给她房间里面买了纱窗,白色的纱时不时被扬起来的风给吹散。
她原来的房间在雨后也开始慢慢的在重建,宋星娟带着小外甥和常英、宋国栋夫妻隔开了一间屋子,住在里面暂时,孙家的人来了一趟,大闹一场,又是气冲冲的离去。
生活还在照常进行,过了这场雨之后卓行路也开始上班了,这场暴雨好像什么都改变了,也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父母对于卓行路和她的关系还是照常关注,不时的会问,还要不要和向东继续处处,说媒的大姐说向东这边还有点儿意思,看着两人是般配的。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父母又问,那现在是不是在和小卓处对象,宋星运又摇头,说没有。
她和卓行路一切都是照旧,只是拥抱了,亲吻了,并且相互喜欢了,可能她喜欢卓行路的程度并没有卓行路喜欢她的程度深,可是的确是相互喜欢了。
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想着要确认所谓的关系。
卓行路买了辆自行车,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下班后和宋星运一块儿回家,两个人会学会儿数学,然后调到不可言说的频道听歌,他们买了耳机,一人一只,坐在桌前,彼此读书或者做题。
周六下班之后卓行路说想要宋星运去看电影,宋星运没有拒绝。
宋星运让卓行路直接在电影院门口等她,她回家拿钱的时候瞥见了那条被她挂在衣柜里面的裙子。
天气还没有凉到晚上不能穿裙子的地步,夏风吹起来很凉爽,她穿着那条蓝裙子出现在了电影院门口。
卓行路已经买好了汽水在等着她,他个子高在人群中显眼的不得了,宋星运都没有找就看见了他。
他们两个买的票是叶塞妮娅,迎风吐艳的野玫瑰和白人军官奥斯瓦尔多上尉偶然遇见一见倾心的故事,宋星运已经看过来了,可是又实在是没有其他好看的片子,两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
影院人不少,大多都是明天不上班的青年男女,有的女生看到接吻的片段还会惊呼或者是将头埋进另一个男生的肩上。
光打在宋星运和卓行路的脸上,她听见卓行路低声问:“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卓行路看起来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但是没有等她同意,卓行路就已经牵住了她的几根手指,之后又是慢慢的全部牵住,直至将她的手包裹住。
她不记得接下来这个电影播了什么情节了,她只记得她的手烫呼呼的,脸也是。
宋星运和卓行路出去的时候手还在牵着,只是没想到的是碰见了向东,她本来想着就当做没有看见一般和卓行路走过去,谁知道向东主动叫住了他们。
“宋星运。”向东叫住她,他今天穿的正式,打着领带,头发也上了发油,配上他出汗的脸,整张脸特别亮,“你不是开玩笑吧?”
宋星运皱眉,道:“什么意思?”
“你就跟这种条件的人在一起啊?我原本想着你要是能回心转意我还能勉强接受你。”他仰着头打量着卓行路,语气不再像以往一样彬彬有礼,带着蔑视和轻看,却是得仰着头才能看清楚卓行路的脸。
宋星运觉得向东很是陌生的样子,现在说话的他和从前待人接物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什么叫这种条件呢?”宋星运并不怯懦,反问道:“你是什么条件呢?”
向东又托了托眼睛,说:“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那么快,幸亏我跑得早,不然还不知道以后你得给我戴多少帽子。”
“向东。”宋星运着实是被气到了,“你要是这样胡说八道,我就真的会骂你。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我说的不对吗?”向东越说越来劲,好像宋星运的反应证实了他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首先,你说我要是会回心转意你还能接受,我要告诉你,我一开始只是出于礼貌和你相处,不是你要不要我,我也不需要你来要我,对于我来说,对你以前最多是出于礼貌,在今天你说完这番话之后,我也不用再对你礼貌了。”
“你说他是这种条件,我实在是不觉得他条件有多差,至少是比你个子高,长得也比你强,正经工作也是有的,以后生孩子也不用担心生出来长得不高又不好看的小孩儿。”
“再者,你的人品我现在真的不敢恭维,原先我以为只是因为你性格偏爱文学,和一些人相处起来没有共同话题,所以才多次相亲未果,现在我可以大胆猜测一下为什么你相亲那么多次还没有成功,你不会是对每一个如果不按照你心意来的相亲对象都如此诋毁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的替她们开心。”
“最后,你不要说是幸亏你跑得早,我庆幸是我跑得早,不然我不知道以后会被你恶心吐多少次。”
向东气得油亮的脸通红,说:“你真不要脸。”
“向东是吗?”卓行路凑近向东跟前,说道:“我和宋星运青梅竹马,在你和她相亲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我的心意,根本没有你说的戴绿帽子一说。”
“我是在你那天走了之后才开始追求她的,想必她父母已经告诉你了她不愿意再和你处下去了吧?既然已经回绝你,那你为什么不反省反省自己的原因,为什么她不愿意和你相处下去了?现在赖一个女生品行不检,我要是女生也实在是不想和你相处下去。”
卓行路指着向东手里面拿的包,说:“看着像是女生的包,是不是你也在和别人相亲呢?我们不介意等着你的相亲对象过来并且告诉她你现在在诋毁一个女生,说不定以后还会诋毁这个正在和你相亲的女生,你觉得怎么样呢?”
“最后一点就是,我是在知道她拒绝你之后才真正的追求她的,如果这样你还觉得有问题的话,那我觉得你才是真的有问题,我追求她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为什么不冲着我来,要冲着一个女生来呢?”
卓行路盯着她向东,像狼在护食,说:“我俩才是天造地设、木石前盟、金玉良缘,哪里容得下第三个人。”
宋星运心里纳闷,木石前盟、金玉良缘,这不明摆着是三个人的故事吗?
正要说着,向东的相亲对象过来了,是个很温柔娴静的女生,看他们三个人在说话便问向东:“你朋友吗?”
卓行路道:“女士怎么称呼?”
女生有些讶异,还是自我介绍道:“姓尚名静。”
“尚静小姐。”卓行路道:“我不知道是谁介绍你和这位向先生认识的,但是我还是劝你好好的和他以前的相亲对象了解一下这个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为什么相亲那么多次未果。”
没等尚静开口,向东就急的上蹿下跳,带着涨的通红发亮的脸拉着尚静急匆匆的离开了。
宋星运道:“你怎么这么能说啊,一大长串都不带歇歇的。”
卓行路也不自得,反问道:“你不也是挺能说的吗?”
“那还是没有你能说。”
卓行路凑近宋星运的耳朵,带着笑意,说:“你刚刚说生孩子,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和我生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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