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有力话语,所有人都是一愣,猛地转头看向院门。
周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肩上还扛着农具,像是刚下工回来,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子里的众人,最后落在赵婆子身上,重复了一遍:“昨天在场院,看她手破了,买不起药膏,我给了她五分钱,买完药剩的。”
院子里一片死寂。
赵婆子举着扫帚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愤怒凝固了,转而变成错愕和难以置信。李春花更是张大了嘴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变得惊疑不定。
赵卫国则是眉头紧锁,看着周野,又看看阮瑶,眼神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阮瑶自己也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周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撒了这样一个谎来帮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路上那一点“同行”之谊?
周野却不再多言,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他扛着农具,径直穿过院子,朝自己那间小屋走去,经过阮瑶身边时,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直到周野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后,院子里的气氛依旧凝固着。
赵婆子讪讪地放下了扫帚,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周野的话,她不敢不信,也没理由不信。周野这人虽然独来独往,但从不说瞎话,而且他一个退伍兵,津贴高,偶尔发发善心,给人点小钱,也说得过去。
李春花更是憋得满脸通红,她精心设计的局,就这么被周野轻飘飘一句话给破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质疑周野,只能狠狠瞪着阮瑶,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赵卫国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行了娘,一场误会,周野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以后家里钱物看紧点就是了。”他这话,算是给赵婆子找了个台阶下。
赵婆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扭身进了堂屋。李春花狠狠剜了阮瑶一眼,也气呼呼地跟了进去。
院子里只剩下阮瑶和赵卫国。
阮瑶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险和周野出手带来的震惊中,身体微微发抖,赵卫国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惊魂未定的模样,眼神深了深,语气放缓了些:“以后需要什么,跟家里说,别,别总麻烦外人。”他特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
阮瑶低下头,小声应道:“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哥。”赵卫国没再说什么,也转身进了屋。
阮瑶慢慢蹲下身,捡起那个沾满灰尘的线轴,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李春花!你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害我!而周野……他再一次帮了她,虽然方式冷硬,却实实在在解了她的围。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阮瑶知道,她和李春花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往后的日子,必须更加小心。
修水渠的工程还在继续,经过偷钱风波,阮瑶在炊事班更加沉默寡言,只管埋头干活。
李春花安分了两天,但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却丝毫未减,阮瑶能感觉到,她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蹿出来咬人。
张铁柱还是时不时来骚扰,言语更加下流放肆,阮瑶每次都尽量躲着他,或者寻求班长王婶或其他心善的妇女庇护,让他不敢太过分,但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让她身心俱疲。
她越来越迫切地感到,需要一个更强有力的庇护,赵卫国的心思暧昧难测,王磊之流靠不住,周野虽然两次出手,但态度始终冷淡疏离。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炊事班需要人去河边清洗明天要用的萝卜,王婶看了看,指派了阮瑶和另一个叫春苗的姑娘一起去。
河滩离工地有点距离,需要下一段小坡,春苗比她小两岁,是个活泼的姑娘,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阮瑶心里装着事,只是偶尔应和她两句。
快到河边时,春苗突然捂着肚子:“哎呦,瑶瑶姐,我肚子有点疼,得去旁边解个手,你等我一下啊!很快回来。”说着就急匆匆跑进了旁边的芦苇丛。
阮瑶无奈,只好自己先端着盆走到河边,河水清澈,缓缓流淌,她蹲下身,刚把萝卜倒进水里,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一声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嘿嘿笑声。
阮瑶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果然是张铁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尾随了过来,正搓着手,一脸□□地从坡上走下来,眼里冒着饿狼般的光。
“小寡妇,真是巧啊,一个人在这儿洗菜?多累啊,让哥哥帮你洗洗?”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快脚步逼近。
阮瑶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你,你别过来!春苗马上就回来了!”
“那个黄毛丫头?早拉着肚子跑远了吧?”张铁柱狞笑着,几步就窜到了河边,一把抓住阮瑶的手腕,“这儿没人,正好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放开我!救命!”阮瑶拼命挣扎,心里充满了绝望,河边空旷,喊救命恐怕也难有人听见!
张铁柱拽着她,往旁边草地里拖拽,阮瑶哪里拗得过他,被他拖倒,半人高的草瞬间将她的身影淹没。
张铁柱把她掼倒在茂密的草丛里,恶狼般扑了上来,嘴巴往她脸上凑过来,嘴里急急地吼道:“快让哥亲亲,哥这段时间想你想得要发疯,晓得嘛?”他手上胡乱地拉扯着阮瑶地衣襟,单薄的褂子哪里经得住他的拉拽,一下子崩开了大半。
阮瑶一边推开他乱摸的手,一边别过脸避开他恶心的嘴脸,心中正焦急无措,一块土疙瘩突然从坡上飞下来,“啪”一下,精准地砸在张铁柱的后脑勺上!
“哎呦!”张铁柱吃痛,猛地松开了阮瑶,支起身子,恼怒地回头:“哪个王八羔子敢砸老子?!”
坡上,周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还掂着另一块土疙瘩,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冷得像冰锥,直直地盯着张铁柱。
“滚。”依旧是那个冰冷的字眼,却带着比上次更浓的戾气。
张铁柱看到是周野,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到嘴的鸭子飞了,他实在不甘心,梗着脖子道:“周野!你他妈少多管闲事!老子跟这小寡妇玩玩怎么了?!”
周野没说话,只是迈开腿,一步一步从坡上走下来,他每一步都踩得很稳,高大挺直的身躯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张铁柱看着他逼近,尤其是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心底的恐惧终于压过了**,他色厉内荏地骂道:“操!算你狠!你给老子等着!”说完,竟不敢再多停留,狼狈地转身跑了。
阮瑶惊魂未定,身体还在发抖,一时间竟爬不起来,周野转过脸不看她:“快收拾好。”阮瑶低头看,原来自己的褂子正敞开着,无限春光就这么明晃晃地袒露在阳光下,白花花得刺目。
阮瑶连忙把衣衫扣好,穿过杂草,慢慢走到土坡上,她看着走向她的周野,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周,周大哥……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周野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看她,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萝卜和翻倒的盆子,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这地方偏,以后少来,有些人,躲是没用的。”
他说完,弯腰帮她把盆子扶正,又捡起几个滚远的萝卜放进盆里,然后直起身,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
阮瑶看着他的背影,回味着他刚才的话。“躲是没用的……”他是在提醒她,一味躲避张铁柱这样的人,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吗?那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春苗才提着裤子从芦苇丛里跑出来,一脸惊慌:“瑶瑶姐,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喊?你没事吧?”阮瑶抹掉眼泪,摇摇头:“没事,不小心滑了一下。”
她心里却如同这河水般,波澜起伏,周野的再次相救,和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
或许,这个男人,并非表面那么冷漠,她需要想办法,让他成为自己真正的“靠山”,但是周野不是一般男人,村里盯着自己的眼睛也很多,她很难接近他,这事能不能成,必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为了避开张铁柱的纠缠,阮瑶尽量走在人群里,不上工的时候都躲在自己房间里,力求一个平安平稳,张铁柱除了打饭时用眼神和猥琐下流的语言骚扰她,一时间倒也没找到欺负她的时机。
水渠工程终于接近尾声,阮瑶在炊事班挣了不少工分,手上伤口也慢慢结痂好转,赵婆子虽然还是没个好脸色,但至少明面上的磋磨少了些,李春花似乎暂时偃旗息鼓,但那双眼睛里的算计,阮瑶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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