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的是不是前面那个基础特别扎实的试卷?”
“何止是扎实啊,你们快来看看这最后一道论述题!关于内源激素的作用途径,她的思路...极其具有启发性!这是哪个专家的爱徒?”
几个教授一听,迅速围拢过来,传阅着林听淮的试卷。前面基础的部分几乎满分,逻辑清晰,字迹工整。
而更让他们拍案叫绝的,是最后的那道论述题。
”说实话,当初把这道题放上去,我心里还挺纠结的。
这“植物内源激素与抗逆性”这一概念,在国外也才刚刚兴起,资料很少,我们也还在摸索阶段,拿这个去考考生,是不是太超纲、太为难他们了?但是...”
“是啊,我和老王也犹豫了很久。但想着,这次招考科研助理,虽说不指望他们给一些建设性的建议,但也要给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就算写得驴唇不对马嘴,只要是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我们都会酌情给分。
这次也选拔一些有潜力、有前沿嗅觉、思维灵活的苗子。所以我们最后也是决定把这道题加上,算是“集思广益”吧,看看有没有考生能给出点不一样的想法。”
“本想着有一两个学生能沾边就不错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同志的逻辑推演能力,农学基础知识的扎实程度…,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简单啊!”
一位教授手指点着林听淮的试卷,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这哪是沾边,这简直是把我们心中的想法系统化了!有些角度,我们都没想到,…林听淮?老王,这个名字怎么总感觉有些耳熟。”
王教授思索了一会儿:
“林听淮...我想起来了,年前咱们和秦教授吃饭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石硫合剂!红旗公社的那个!”
“英雄出少年啊!”
几个教授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了想法。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份字迹清秀、观点独特的试卷上。
而此时试卷的主人,正坐在农研院对面的长椅上,一边吃着简单的午饭,一边为为下午更关键的面试,做着最后的准备。
“林听淮同志,请坐。请自我介绍一下,说一下你对农研院的认识。”李教授的声音平稳,带着审视。
林听淮看着对面的几位教授,开始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起来。
而重头戏也很快到来…
“林听淮同志,我们看了你的笔试最后一道论述题,关于植物内源激素的作用途径,能简要阐述一下你的思路吗?
尤其是对于调控关键代谢...增强作物的耐受性...,你的依据是什么?”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可谓是一针见血。会议室里这时也安静了下来,所有目标都聚焦林听淮身上。
林听淮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她思考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当前农业理论能够理解的方式,清晰地说道:
“各位老师好,关于在试卷中我所推演的这种新型激素的作用路径,在抗寒,抗病虫害方面的巨大潜力相关问题,是我在学习《植物生理学》时,了解到的植物在逆境下会启动一系列的防御反应,涉及到的能量代谢和活性氧平衡,和这次的新型激素联系起来,做出的合理推测...”
“这种新型激素与其把它当作抗逆本身,不如说是一种“放大器”或者“开关”?用来唤醒或者增强作物本身的抗逆潜力。”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深入浅出地将复杂的原理用简单的易于理解的方式讲出来。
“好!有道理!”林听淮话音刚落,李教授激动地立马站了起来。
“那么,林听淮同志,如果你的这个信号放大器假说成立,在田间大规模应用的时候,你认为最大的风险和挑战是什么?”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已经略过了理论研究方面,直接进入到实际应用的困局,考验得也不再是单纯浮于表面知识,而是对全链条的思想深度。
“稳定性与性价比。”林听淮几乎是脱口而出。
“再好的技术,如果没有验证出最合适的生存条件,那也是水土不服,难堪大用。并且研发和生产的成本也要足够低,才能让普通农民用得起、用得好。再好的技术如果不扎根于土壤,那也将是空中楼阁,价值大打折扣。”
“不尚空谈,扎根土地,好!这个学生我要了!”坐在后排一直没出声的一个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的老者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语气果断地说道。
“秦教授...”王教授看着后排,喃喃道。
而这句话,也如同一声定音鼓,敲定了林听淮的命运。
……
傍晚时分,所有无论是笔试考生还是面试完的考生都汇聚在了公告栏前,焦急地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张贴。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田小惠紧紧地攥着林听淮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心要跳出来了!”
林听淮站在田小惠的旁边,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被录取了,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终于,招生办的老师拿着录取名单走了出来。人群瞬间骚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决定命运的纸。
老师将录取名单仔细地张贴在了公告栏上。一共三个榜单,科研助理岗、财务岗和后勤岗。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张科研助理岗的录取名单,只有五个人,几乎一目了然。
“第...第一名!听淮!你是第一名!我的天,竟然是第一名!你好厉害啊听淮!”
田小惠踮起脚尖,没有先关注财务岗的录取名单,而是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科研助理岗的,当她的目光刚扫过第一个名字的时候,立刻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而她的惊呼也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录取名单的最顶端,赫然写着--林听淮 红旗公社。
“林听淮?林听淮是谁?”
“不知道啊?红旗公社?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很耳熟...”
“是去年报纸上的,杆锈病!我想起来了!怪不得...”
羡慕、惊讶、探究的目光纷纷投向站在田小惠身边的,衣着朴素,神情平静的女同志。
然而只有林听淮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平静,何止是不平静,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场盛大的烟花庆祝在她的心里疯狂上演!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敲着胜利的鼓点,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但是不行,她得稳住!
“嗯,我们都做到了,小惠你看,财务岗那个第六名是不是你。”
“第六名…?是我!太好了听淮!我们都...我们都考上了。”田小惠仔细地核对了一下名单,抱着林听淮又哭又笑,眼泪都流了出来。
夕阳的余晖将两个人的身影拉长,也将那块公示板照得格外的鲜艳。
金榜提名的巨大喜悦如同最醇香的美酒,后劲绵长。但在冷静下来后,林听淮谢绝了田小惠想为她庆祝的提议,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还在小院里等待的小伙伴们。
回程的脚步前所未有的轻盈,与来时的心境也截然不同。
她不再去回响考场上的紧张,脑海中反复勾勒的,是周晓梅、苏玉激动的尖叫,是那两只从小养到大的芦花鸡,是那个她带来的...好消息...
当熟悉的小院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有眼尖的村民看到了她:“林知青回来啦!林知青回来啦!考试考得咋样?”
听到村民的喊声,周晓梅和苏玉也快速地从小院里跑了出来。
“考上了王婶!”林听淮冲着王婶笑着点了点头,就向小院走去。
“呀!这小林知青可真厉害...早知道我们家虎子...”王婶嘀咕着,看着林听淮快步地走进了小院里。
“听淮~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想死你了!”
林听淮站在门口,看着激动的两位挚友,脸上终于不再压抑那灿烂无比的笑容,声音清亮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晓梅、苏玉!我考上了!是第一名!”
话音落下,小院里出现了瞬间的寂静。
随即--
“啊啊啊--”周晓梅扔下了手中的锅铲。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听淮!”苏玉冲上来抱住了林听淮。
两个人如同两只欢快的小鸟,围绕在林听淮周围。
这一次林听淮也没再收敛,他放声地笑着,眼角闪烁着喜悦的泪花。
院子里的欢呼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但发自内心的喜悦依旧在她们心中流淌。
“听淮,你考上真是太好了!其实...前两天我家里也来信了。”
林听淮和周晓梅都看向了她。
“我爸妈看到了我的信以后,他们托了省城的关系,说可以安排我去省医院实习。
他们本来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呢,这下好了,有你可以陪我一起,我爸妈还给我买了一间房子,咱们到时候可以...”
说着说着,苏玉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但是...但是晓梅该怎么办啊。”
院子里轻松欢快的气氛瞬间凝滞...
周晓梅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是啊,听淮考上了农研院,苏玉也找到了医院的实习,都去了省城之后,红星大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除了照顾人和做饭,好像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了...难道她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想说些我没事、你们放心去之类的,但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眼泪从脸颊流了下来,那种即将被独自留下的孤独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林听淮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我怎么才想起来”的急切,语气轻快地说道:
“等等!晓梅,你先别难过!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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