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来之后气温骤降，之后陆陆续续又下了几场雪。房屋、田野和草甸子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道路上也铺满了雪，人走上去，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留下一串延绵的脚印。这个时候的雪洁白无瑕，适合做各种造型，连队前的空地上已经堆了好几个造型不一的雪人了。雪人在连队安了家，秋老太太的信也终于赶在大雪封路之前送到了。
打开信封入目的是熟悉的字迹，秋芝婷抖了抖信纸露出笑意，这是她们村张会计的字迹，十岁之前她要装作不识字，她奶写信都会找她的远房表侄，她这个表叔写信很有特点，连她奶的语气词也全都加上，每每读起信来就像是老太太在你耳边亲口说的一样，很有意思。
信上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就是报报平安，让她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只最后一句才说了想她。秋芝婷看完信就收了起来，十多年的陪伴，祖孙俩相依为命，现下剩老太太一人不知道有多孤单，只要一想到老太太晚间一人坐在炕头纳鞋底的画面就觉得心酸。
“小秋怎么抹起眼泪了？”孙敏递过她的手帕给秋芝婷擦眼泪，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无外乎就是想家了，“革命同志可不兴动不动就哭鼻子，还是爱说爱笑的小秋更可爱。”
其实收到家里回信的几人情绪都不高，临近年关，又是刚从家里出来的年轻姑娘，谁能不想家呢？班长孙敏坚守职责，忙着安慰这些受伤的姑娘。只赵娟在看过信后默默收了起来，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只是过后她却更加积极的参加团里的各种活动和野外劳作，更是跟其他几个积极女知青一起参加了男排的打柴。
“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怎么能等着男同志打柴给我们用，我们女同志同样也能进山打柴！”赵娟几名女知青一起到连长面前请愿。
天气冷这些新知青们烧柴烧的凶，再加上现在还没到最冷的零下三四十度的时候，连长也乐得多屯些木柴，“好，有志气，我会通知你们女排的排长们，给你们也安排进山任务。”
消息传回来顿时唉声一片，可是口号喊的响，妇女能顶半边天，谁敢反对就要被扣帽子！赵娟作为这次事件的领头者之一也顺利当上了七班的副班长。
第二天女知青们个个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先前带回来的乌拉草也派上了用场。揉软塞到了棉鞋的鞋帮到脚踝的地方，既保暖又可以阻挡雪灌进鞋里。穿戴整齐拿上工具，跟着马车就往林子里出发。
赶车的老钱是畜牧排的，对一手养大的马儿十分怜爱，马车不好走的路段全都要下车，等路段平稳了才能重新上车。随着马车渐渐深入，成片的树林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有柞树、杨树和白桦树，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树，它们不惧寒冷屹立在冰雪之中。老钱对这些树木视而不见，依旧赶着马车往前行进。
“我们还要往前走吗，这里的树木不行吗？”
老钱慢悠悠地说“不急，上山打柴，主要是拣干柴枯枝，不能随便砍树图痛快，要找个干柴多的地方，不然你们这柴搬回去也没法烧。”
又走了许久，老钱长长地一声“吁”，马车在一片被荒火烧过的树林前停下来。雪地上屹立着许多被大火烧过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的焦木，虽然被雪覆盖，仍能隐约见到它们的形状。老钱踢了踢倒地的焦木，“这片林子去年跑过荒火，干枯木头多，整一车柴不会太费劲。”
北大荒冬天的树林里积雪特别厚，一脚踩下去，根本看不到鞋面，要不是乌拉草把鞋满满塞住，准会灌一鞋雪。
两人一组，拿着大锯和斧子砍柴，齐秀英拉着秋芝婷组成一队，干得热火朝天，偶尔摘下帽子透透气都能看见头顶冒‘白烟’。大块的木柴垫底，细一点的木枝填缝，不知不觉竟也堆了满满一车。
“好嘞，收工！”老钱把马鞭从身上一解，赶着马车掉头。
回程就不要想坐马车这件事了，遇到不好走的路段还要帮着推车。紧赶慢赶，赶在天擦黑终于回了连队。
“好冷，我的脚都没知觉了！”孙芮小跑进屋，她准备的棉鞋不够厚，秋芝婷分了不少乌拉草给她垫鞋也无济于事。“我要去水房领点热水泡脚，你们谁还去？”
“不能用热水泡。”孙敏从外面端进来一盆雪，“要用雪搓脚，不然会起冻疮。”
齐秀英跟着孙敏一起给孙芮搓脚，她俩第一次见面闹了点不愉快，孙芮有点娇气爱挂脸，但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一点儿不记仇。齐秀英摸清了她的脾气没事就爱逗她，一来二去竟然关系不错。
孙敏齐秀英两人一直用雪把孙芮的脚搓的发红发热才停下，“要记得，在外面冻久了一定不要用热水泡，用雪搓红才不留后遗症，不然容易年年起冻疮。”
孙芮哪里经历过这些，自然是孙敏说什么是什么，连连点头。
孙敏叹气，她在北大荒待了好几年了，才算是适应这里的环境，刚来那两年真是什么都见过，什么苦都吃过，冻伤严重了，冻疮算什么，脚趾冻掉的也不是没有。
秋芝婷没有孙芮冻得那么严重，脚冷了走两步跺跺脚就好一点，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回温了，把自己和孙芮的湿鞋子围着火炉摆好说：“趁着明天不去打柴赶紧再买双厚鞋，你这鞋也就去食堂穿穿，进山根本不行。”
孙芮动动脚趾，感觉没什么大事了就把袜子穿上，“哼，托我们副班长的福，不然哪用的着大雪天进山。”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连里也是怕柴不够烧，有备无患嘛。”孙敏打着圆场。
孙芮撇撇嘴没有再说，反而跟齐秀英打听哪里能买到厚鞋子毛帽子，拿出钱票盘算着再添置些厚装备。
赵娟全程坐在一边，这是她第一次在领导面前出头，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冲突。想起家里寄来的信，赵娟捏紧手指，到底没有说话。
出去打了几次柴，各位知青总算知道了柴火的来之不易，平时用的也更精心了些。又一场大雪覆盖山林之后，连马车也不便前行，因畜牧排的强烈抗议，整个连队终于彻底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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