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短兵相接,开始得突兀,结束得迅速。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四名被保护囚犯中三人遭到击杀,囚犯活动区蜂巢囚室被部分破坏,而夏泽不知所踪——半个小时前,谛听通报了海洋监狱内部的搜查结果,并未发现夏泽的踪迹。
“你们怎么都这么胆小呢?瞬移折叠空间这类东西在你们脑袋里出现不下十次了,却没一个人提出来。”崔万沙不知窥探到多少念头,在舍夫的脑袋里说道,“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结果再怎么离奇,也只能是真相啊。”
舍夫没有言语。
他自我排解式地想着,崔万沙总这样在他脑子里讲话,会不会导致他产生精神分裂之类的后遗症。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只要你的精神域还稳固,就不用担心产生任何精神病变。”话锋一转,崔万沙又道,“我们要一直站到什么时候啊,不找个地方坐下吗?”
舍夫闻言,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面前不远处的墙壁。
借着透明墙壁的反光,他看到了站在右后方的崔万沙。他脑子里喋喋不休地和舍夫抱怨,实际上却表情严肃,一丝不苟地手持武器保持警戒,站得笔挺。
舍夫失笑,问:“你累了?”
“好吃包子不如饺子,舒服坐着不如躺着……我坐都没得坐。”崔万沙嘟囔了一句,又说,“你不告诉他们?”
舍夫笑道:“告诉他们什么?”
崔万沙便说:“告诉他们夏泽的能力不是征调哨兵,那个倒霉蛋是我扔过去给夏泽当替身的,而夏泽的真实能力很可能是空间穿梭?”
“我以为这样说对你不太好。”舍夫道。
崔万沙的语气听起来酸得要死,还偏偏要显示自己的温柔大度:“别哄我了,你是在犹豫要不要真的阻止夏泽吧!”
舍夫道:“的确有这个原因。”
崔万沙嗤笑一声:“我就知道。”
“但是……”舍夫话锋一转,“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吧。你现在在我这里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这句话说完,崔万沙那边就没了动静,不知在想什么。
可惜墙壁反光的清晰度到底有限,舍夫无法分辨崔万沙的神色,崔万沙不出声,他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
王皓峰百无聊赖中回头,正好看到舍夫勾着嘴角收回偷瞄崔万沙的视线,忍不住撇开眼讽刺一笑,咯吱咯吱地嚼着冰块。
何蓝田背着手,在两道防线中间一圈一圈地绕。
此时他们正在穿戴全身防护甲的最后一名囚犯周围警戒。夏泽的神出鬼没让他们完全不敢放松,在新的方案下发之前,除了还在治疗舱的石远航,第一支队全员都在这里。
“狼崽子,”何蓝田沉声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舍乎在舍夫的左后方,闻言报告说:“当时我依靠冲击力将任务目标撞下高台,任务目标试图挣脱,但被我制止。而后我们摔到地板上,任务目标就在那时候忽然从我手底下消失了。”
这点他在之前提交给后羿和谛听的报告里已经说过了,但何蓝田仍旧有所怀疑:“你确定他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舍乎了解何蓝田的想法。
“以我的动态捕捉能力,没有察觉到他的运动轨迹。”舍乎道,“我们对黑暗哨兵知之甚少,说不定他们掌握了普通觉醒者所不具备的能力。”
“什么能力?”何蓝田反问,“超能力吗?”
舍乎道:“也不是没可能。”
何蓝田皱眉:“这太不现实了。以往我们说瞬移,也不过是速度超过人眼捕捉能力而造成的视觉效果。要说一个上一秒还在被你钳制的人,下一秒就在重重封锁之内凭空消失,我感觉我活在神话电影里……你们怎么看?”
潘佳者朝着被束缚在中间的囚犯挑挑下巴:“这人真的听不到我们说话吗?总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讨论这个好别扭啊。”
王皓峰吸了吸舌头,口中还有淡淡的血腥。裹着那一口血气,他朝崔万沙的方向吐出嘴里化了一半的冰块。崔万沙纹丝未动,那冰块擦着他的靴子,砸到那犯人坐着的椅子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后跌落在地。
犯人毫无反应。
“他没感觉的。”王皓峰扬扬下巴,“这防护甲是防御和拘束两用的,没有权限,他在里面就跟隔绝五感一样。”
潘佳者耸耸肩。
陈常有道:“还是等后羿的裁断结果吧,我们想破头也不作数。”
何蓝田叹了口气:“狮子的治疗还需要多久?”
这方面是舍夫对接的,他回答道:“报告,狮子预计治疗时间四十分钟,目前应该已经将近结束。”
何蓝田点点头:“等他回来我们开作战总结会。”
时间在静默中度过,晚上七点,悠扬的乐声响起,这标志着囚犯晚餐和思想教育时间的到来。
正常而言,囚室内会自动弹出餐饮供囚犯采食并自动回收。虽然是被单独关押,这件囚室也没有失去这个功能,但问题出在这名囚犯暂时失去了自主活动功能,而第一支队的众人显然不会给他喂饭。
滴滴声响,囚室底部的门为一个身穿深灰色工装的人打开。她披散着微微卷曲的长发缓缓走上来,和众人打招呼:“辛苦你们啦。”
潘佳者在角落里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崔万沙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就明白潘佳者为什么是那个见了鬼的表情。
此时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正是几十分钟之前被夏泽开膛死掉的郭可?
“我来协助你们处理犯人的饮食问题。”郭可笑着说。
没人搭腔,她自顾自地走向角落的饮食通道。潘佳者往远挪了几寸,郭可冲他安抚地一笑,食指接触到墙壁,一片屏幕亮起。她点了两下,犯人的座椅旁边就升起了一根管子,自动连接到防护服上。
郭可解释道:“不用担心,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直接采用注射营养物质的方法,排泄通道也已经包含在防护装置里了。只是为了防止犯人维生失当,注射维生需要工作人员定时定量投放,所以我可能要一天过来几次。”
何蓝田点头表示理解,郭可静静等待注射过程结束。这时,何蓝田的通讯器响了。
“您的队员石远航请求归队,请问是否允许他获得您当前的坐标,并拥有进入您所在囚室的权限?”
何蓝田点击准许,消息消失,而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郭可。
郭可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何蓝田礼貌一笑,又低头问石远航在哪儿。石远航回以一个视讯请求,但被何蓝田驳回了。
“我刚出医务室。”石远航以文字消息回复道。
于是何蓝田转而问郭可:“请问注射还有多久结束?”
“就要结束了。”说着,郭可等了两秒,按下终止键,管子与防护服的链接被切断,下降直至椅子旁边的地面平整如初,看不见一丝缝隙。
“谢谢您的工作。”何蓝田道。
郭可腼腆地笑笑,安静地从囚室连接外部的唯一地下通道离开了。
她走之后,潘佳者才磕磕巴巴地问:“她她她不是死了吗?”
“仿生人而已,哪有什么生死。”王皓峰道,“要么是返场修复,要么是搞了个替换装吧。”
“这也太……”潘佳者欲言又止,“让他们上战场多方便啊!”
“也不知道那些限制仿生人的人在想什么,明明很方便。”王皓峰道。
何蓝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奇怪的声音打断了。
那声音从囚室中央的防护服中传来,听起来像某种语言。何蓝田一时分辨不出,于是皱着眉头问舍夫:“他在说什么?”
众人都看了过来。
舍夫确认了一下声音来源,又打开了持钥人终端的声波识别系统。然而不等系统得出分析结果,真相就已经揭晓了——那位被锁在防护服里的囚犯再次发出声音,这次用的是银河联邦的通用语。
“我的神,我的神。”他说,“请原谅蛮横的不信者让我不得在进食前向你祝告,这是我莫大的罪责,请你惩罚我。”
他在祝祷。
分析结果出现了,舍夫道:“他之前说的是古科谟瓦语,是萨别尼宗教祝祷前的需要念的经咒。”
舍夫说话时,那名囚犯的声音丝毫没有停下:“全知全能的依赫拉什,我唯一的神,我为你布道。一切劳碌,有何益处,一代人来,一代人走;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从何处来,仍归何处。”
王皓峰皱起了眉:“能让他别念了吗?”
陈常有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权限,外界的讯息他无法感知。”
“那他是怎么知道要开始祷告的?”王皓峰问。
“可能是通过反射来推断的。如果每天固定在这个时候进食,而他会在进食之前祷告,那感到饥饿的时间和需要进行祷告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舍乎说。
“也有可能是因为注射营养物质的痛感。”何蓝田说,“他提到了没能在进食前祷告,他可能知道自己已经‘吃了’?”
潘佳者扑哧笑出了声:“哎你们先别说话了,听他说。还挺有意思的。”
众人于是暂停了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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