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九月十五。叶今白独自走在街道上。繁华的街道，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他看向人们的表情，最终还是低垂了眼眸。他慢悠悠地走着，视线一转，瞥见一只黄色的小狗。叶今白突然石化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只小狗走近。小黄狗歪了歪头，轻轻用鼻子嗅了嗅叶今白的裤腿，然后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舐着他的鞋子。
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叶今白猛地后退了几步，撞上了石阶，脸色惨白。小狗被吓了一跳，慌忙跑开。叶今白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石阶上，身体颤抖着，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
撑在石阶上的一只手臂被捞进一个炽热的怀抱，“叶今白……”迷迷糊糊中，叶今白听见有人在叫他，他睁开眼睛，隔着一层水雾，望向来人，“李，连森。”他喘着气，汗珠顺着额头滚落，断断续续地说着。“你怎么了？”李连森捞起叶今白， 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握着他的一只手臂。
叶今白闭上眼，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才答了一句“我没事”。李连森皱着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叶今白一阵无奈，叹了口气，“一点小毛病，真没事。”“我送你去医院。”李连森明显不相信，盯着他惨白的脸色，执意送人去医院。叶今白无奈，简单讲了一下自己患先天性心脏病的事，并一再强调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李连森沉了脸色，“你这是胡闹！”叶今白被在耳边炸开的声音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李连森：你被附体了？“那你军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向教官说明情况？”李连森铁青着一张脸，满是愤怒与斥责。叶今白愣了——这真是那个冷酷的李连森？
“我说过了。军训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况且，军训的强度也不是特别大……”李连森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会儿，稍稍松开叶今白的手臂，坐在石阶上。半晌，李连森心中浮起一丝懊悔，看向叶今白的脸，“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叶今白抹了抹汗，笑了笑，“没事。”
看着叶今白的笑脸，李连森愣了神，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尴尬，叶今白思量了片刻，打破了沉默，“今天是我生日，芒芒买了蛋糕，一起回去吗？”李连森看向叶今白，又恢复了冷酷的神色，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们还以为，你是面瘫……”叶今白忍不住笑起来，肩头一颤一颤的。李连森难得露出无奈的神色，“我只是……跟你们还不太熟。而且……”李连森拉直了嘴角，垂下眼眸，“刚遇到一些事情，还走不出来。”叶今白收了笑，没再问下去。“我之前有一只小黄狗，被人打死了。过去几年了，我还以为我走出来了，结果……”叶今白苦笑道。
李连森看着叶今白嘴角的苦笑，同样震惊于叶今白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其实，他一直觉得叶今白很假，脸上的笑容，总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就像是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哪有人是真的无时无刻都在微笑的？
一路无话。
当看见叶今白和李连森并肩回到宿舍的这一刻，高芒瞪大了眼睛，孟薪棉拿着礼炮的动作也停止了。叶今白僵着手，松开门把，无奈笑笑，“难道不应该先祝我生日快乐？”高芒闭上了震惊的嘴，“噢噢，对，白白，生日快乐！”寝室热闹了一阵，又安静如鸡。
叶今白拉着李连森进屋坐下，又去拉高芒和孟薪棉。叶今白犹豫了一会儿，对李连森说道：“要不你……笑一个？”高芒像见了鬼似的看着他，更让人见鬼的是：李连森还真的笑了笑。高芒惊悚地盯着二人，已经脑补出四十八集电视连续剧。
看着高芒的眼神，叶今白就知道他又在乱脑补，拍了拍他的脑袋，“芒芒……”高芒撅了撅嘴，“这个蛋糕是我专门找人做的，我盯了好久呢。”叶今白笑着，高芒在开学的时候，知道叶今白不久就要过生日，咋咋呼呼地说要庆祝。虽然叶今白直言说自己不怎么过生日，但看着高芒立马撅着嘴不开心的神情，就随他去了。
“对了，连森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叶今白顶着鼻尖一抹奶油，手里端着蛋糕问，高芒鼓着腮帮子，也看向李连森。李连森咽下口中的蛋糕，漫不经心道：“三月二十。”叶今白脸上的笑僵住了，高芒叫起来：“哎？那我们宿舍你第二大啊。啊，我说年纪，年纪。”高芒嚼着蛋糕，急着解释，差点被噎死。面对李连森还是有些紧张，这样解释了好像更奇怪了，于是果断选择低头装死。
孟薪棉憋着笑，抬头看见叶今白不太自然的脸色，“白白你……”“噢。”叶今白回了神，微笑道：“没事，继续吃啊。”
叶今白生日过后，李连森跟众人的关系更近了一些，高芒也不会看见人家就紧张得说不出话了。久而久之，高芒发现李连森竟然是个暖男？有一次，他吃坏了肚子，李连森问他怎么了，他疼得说不出话，李连森皱着眉将他从床上弄下来，就公主抱去了校医院？高芒大为震惊，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李连森的下巴发呆。直到医生问他哪里疼，他还保持着发呆的表情。叶今白听说了，捂着嘴笑，孟薪棉也憋着笑。
“啊啊啊啊——你们是不知道，男友力爆棚好吧！”高芒在床上滚作一团，孟薪棉补刀：“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叫他‘森森’？”叶今白刚收回的嘴角又翘起来了，想了想，那画面实在有点美丽。高芒瞪了二人一眼，把脸埋到被子里。
“白白去哪儿？”孟薪棉见叶今白准备出门，站起身，“图书馆，去吗？”孟薪棉站起身，“去，等我一会儿。”“晚上回来帮我带个饭吧，白白……”叶今白笑着，“好，你好好休息。”
二人在图书馆待了一下午，叶今白先起身走了。孟薪棉平时在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废寝忘食。盯着孟薪棉头也不抬，沉浸式学习的背影，叶今白是真的佩服。
走出图书馆，叶今白伸了个懒腰，一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变了脸色，下意识追上去，“今白？”叶今白抬起头，“连森？”然后急忙去寻那个背影，却早已不见。李连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你这是？”叶今白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没什么，看花眼了，以为遇见了一个熟人。”李连森明显感到叶今白的情绪低落下来。
“南路新开了一家火锅店，要不要去？”李连森走到他身边，手臂挨到叶今白的肩。“现在？”叶今白看了看手机，16：40。“嗯，走过去，再等上菜，应该正好。”叶今白想了想，点点头。
二人并肩走着，叶今白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高芒说，你喜欢吃辣？你家是S省的？”叶今白摇了摇头，“我妈妈是S省的人，因为她喜欢吃辣，所以，爸爸每次做菜都会放一些辣椒。久而久之，我就吃习惯了。”叶今白停了停，“其实，我还挺想去S省看看的。”
李连森皱了皱眉，看向叶今白的脸，“那为什么来春城？S省离春城还挺远的。”叶今白盯着头顶青葱的树木枝叶，“我妈妈喜欢大海，但是她生前没来得及去看，我希望能替妈妈看看大海。”提起妈妈，叶今白的语气中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连嗓音都是轻轻柔柔的。
“我来C大，本来是为了和家里人置气，所以特地选了一个离家最远的地方。”李连森缓缓说着，“其实，我来这儿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可能是叛逆吧。”李连森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想起悬崖边的松树。”叶今白疑惑地看过去，李连森竟然笑了，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叶今白跟着进去，两人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说着话。李连森往锅里夹菜，叶今白抬眼望去，顺着手臂肌肉往上看。说实话，是叶今白喜欢的那一类长相，他又想起在图书馆门口看见的那个背影。不知道宋故明怎么样了。
宋故明……这已经快要成为扎在叶今白心底的一根刺。仔细想想，他们已经分别了两年多。两年，能改变的事情很多。河边的那个承诺，成为了执念，叶今白不敢想，要是再也见不到他，自己会不会一直守着这个承诺。也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只有自己记得这个承诺。他希望宋故明记得，又希望他忘记。是他将宋故明从一条歧路引上了另一条。
想到这儿，叶今白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耳边传来清脆的响声，不知什么时候，李连森拿了两瓶酒回来，在叶今白面前轻轻一磕，酒瓶清脆作响。“喝点？”叶今白伸手接过，猛灌了一口，呛咳起来。李连森放下酒瓶，轻轻拍着他的背，“慢点喝。”叶今白脸上泛起红晕，不知是咳的还是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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