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董小桉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汤,由衷地感慨,“阮曦阿姨的厨艺真是专情啊,一直在河西没搬过家。”
“不好吃啊?”阮曦明知故问。
“no、no、no,”董小桉对长辈总是嘴甜,三连否定之后,笑着夸,“挺好吃的,都是童年的味道,有钱都吃不到。”
钟远捧场陪笑:“我想再来一碗奶油蘑菇汤。”
阮曦笑着站起来,被阮元拦住了:“我去盛。”
“庭崽去哪里了?”阮曦嚼着生冷的牛排看着董小桉问,“怎么一顿午饭也没空来吃。”
“家里父母赶时髦呢。”董小桉撅着嘴,揶揄道:“孩子高考后闹离婚,这几天缠着他问以后跟谁。他烦着呢。”
“他不想出门摆臭脸,怕扫了我们的雅兴。”董小桉看着陈春见盘子里最后一颗小番茄问,“你不爱吃小番茄啊。”
今日搭配牛排的小番茄清甜解腻,陈春见觉得很可口。他不是不爱吃,是舍不得吃,想放在最后一口吃。
“给。”他把小番茄夹到董小桉盘子里,“我不爱吃,别浪费了,你帮我吃了吧。”
阮曦心大但也有体贴入微的时候,她嚼着牛排说:“小远,冰箱里还有一盒圣女果,你去洗一下,拿过来。今天势必要喂饱这些小馋虫们。”
陈春见惊讶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皮,嘴角若无似无地笑了一下。
“下午开车送完春见,我直接开车回杭城了。”阮曦盯着盛汤回来的阮元问,“你要和我一起回杭城吗?快要开学了,你不想多陪陪我啊。”
阮元的大学在帝都,本来八月中旬就要去报道了,他因为腿伤,请了军训的假。杭城和帝都相隔千里万里,阮曦本来就忙碌,将来异地,陪伴的时间就更少了。
“你今晚回去,明天又出差。”阮元摇摇头,“我要在苍北呆到八月中旬,钟远和薛庭他们22号新生报道,到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去杭城。我9号开学,还有大半个月时间陪你呢。”
钟远和薛庭金榜折桂,被江浙的最高学府Z大录取了。Z大在杭城,俩人同日报到,虽是一个学校,但两人校区隔得挺远。
钟远洗完小番茄回来,靠着陈春见近前放下,顺手抓了一把放董小桉餐盘里。
陈春见又是惊讶地抬了下眼,悄无声息地开心了一下。
平日里他无论说什么借口把好吃的让给别人,别人都真以为他不爱吃,或者知道那是借口,但是也都欣然接受了他的割舍,不会考虑他。
“你怎么盛得这么少。”钟远看着半碗不到的奶油蘑菇汤,对着阮元耳语。
“意思意思就好了,够捧场了。”阮元前半句声音低低的,后半句提高了声调,“春见补习学校前,有一家猪肉羹店,很好吃。留着点肚子,等会儿陪我吃猪肉羹。”
“小桉,你什么时候新生报道?”陈春见试着伸出触角,心里斟酌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九月中旬。”董小桉乐着挽上他的肩,“陈哥,我大学就在本市呢,回家开车一个半小时,每周末都可以回来,到时候我找你玩耍。劳逸结合嘛,你高四也别太紧张。”
“我不紧张。”陈春见略显急促地说,“没准到时候还要请教你很多学习上的问题,帮我补一补课。”
“打住。”董小桉顺势捂住了他的嘴,“我不是那块料,您出门左拐,另请高明。”
“……”陈春见套近乎惨遭滑铁卢。
补习学校前有棵三人合抱都抱不下的大榕树,夏日的烈阳把绿叶晒得卷起了边,但依旧生机昂扬。
榕树下,阮曦和阮元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嘱。
“你的手还在恢复期,做题都够呛,不要勉强做太多笔记,前期靠脑子多背。”
“你的手尽量别碰水,脏衣服放洗衣机里滚一滚,别舍不得花钱。”
“这小袋子里是绿豆,记得每晚都要夹一夹,锻炼一下。”
“爷爷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记得找外婆,她在苍北,住的近,什么都能指望上。”
“这双新鞋是我和阮元一起挑的,祝你新旅程,一路坦途。”
陈春见点头如小鸡啄米,翻来覆去地回答:“好的,知道了。”
补习班里静悄悄地,自习课大家都埋首做题,连新来了一位同学也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陈春见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上,他望着榕树的一角,想起一周前,在杭城时,他那天自己一个人复诊回家,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但是他却没多大的喜悦,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别墅,他只觉得孤独。
或许没见绚烂的烟花,就不会觉得寒夜漫长又孤独,这几天没有见过他们四个热热闹闹的生活,自己现下也不会觉得寂寞。
没有拥有过,就会习以为常,就会像从前一样麻木地过活。
那天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楼梯口,坐到了深夜,直到阮曦风尘仆仆地推着行李箱回来。
他问,自己怎么样才能过上像他们一样热气腾腾、又朝气蓬勃的生活,有朋友、有钱、有期待,热闹喧嚣得活着。
“回去读书吧。以后能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给不了你答案,没人任何人能给你答案。”阮曦陪他坐在了楼梯上,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但是读书,你就能成为他们的任何一个,只要你愿意努力的话,这个并不难。”
那天他就下定决心要回来读书,他想像他们一样活得热气腾腾,他想融入他们,成为他们,甚至超越他们,而不是只是和他们曾经短暂得有过交集。
思绪拉回,他用左手翻书页,专心致志地开始背那些陌生的单词,一遍又一遍。
目送陈春见一个人进了校门,阮曦调转靶头,转向了阮元:“你的腿……”
她话没说完,就被阮元截了胡:“好的,知道了。”
阮曦笑着打他:“好了,我不啰嗦了。年轻的时候也烦这样,年纪大了一不注意就要成为自己年轻时讨厌的那类人。你有钟远在,我放心。”
目送着阮曦的车消失在巷尾拐角,他们三人牵着DEMO往城南郊外走。
盛夏的午后,风裹着热气,拍上汗渍涔涔的肌肤,火烧火燎得烫人,他们却走得优哉游哉。
临近城南,城乡交替地带,一个比较热闹的交叉路口,路旁好几个爷爷奶奶在贩卖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绿灯一亮,董小桉跨出的脚又跨了回来,他突然后退了一步,觉得旁边这个在路旁卖西瓜的老爷爷有点眼熟。
他手里牵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犬,如临大敌,指着老爷爷喊道:“茶杯犬!”
身旁的DEMO被他一喊,以为他被人欺负了,应声,立马狂吠了几下,跳着要扑到别人身上,被他拽住了。
老爷爷看着他,笑得一派慈祥。
董小桉拉着阮元,找靠山似地告状道:“他他他.......他就是那个骗我说DEMO是茶杯犬的人,骗了我三百块。”
DEMO是一只大白熊犬,不是茶杯犬,不仅类型搞错了,性别也搞错了,后来发现是一只公狗,不能叫棉花糖了,才给它改名DEMO,薛庭嫌英文烫嘴老叫他“小样”。
老爷爷盯着三四个月不见就大变样的毛茸茸小可爱看,朝他脊背摸了摸,笑眯眯道:“元宝!!好巧啊,好久不见了呢。”
DEMO像记得他的声音,乖顺得蹭了蹭裤脚。
“都长这么大了。”老爷爷满眼欣喜,“小老友,好久不见了。”
董小桉气愤道:“谁和你是朋友,大骗子。”
老爷爷即不羞愧也不气恼,和蔼可亲道:“哎呀,我一个老头子哪里知道是什么狗,左邻右舍都说它是茶杯犬,那当然别人说啥就是啥。”
“你看呀,我耳聋眼瞎的,半截都要入土了,怎么会做那档子缺德事,去骗小孩的钱。”老爷爷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再说,我真知道它是大白熊犬,300块,打死我也不卖呀,这品种卖3000才算骗人吧。”
董小桉看他头发花白,肩塌体薄,枯瘦如柴,却慈眉善目,着实不像是一个会骗人的坏人:“看在DEMO这么可爱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啦。”
老爷爷一听他这话,立马又眉开眼笑:“为表歉意,西瓜便宜点卖,给你打个八折。”,
“爷爷这西瓜又大又甜,皮薄多汁。”他敲着西瓜,自卖自夸道。
董小桉将信将疑道:“真的?”
“甜如初恋,薄如纸片。”老爷爷怕他不信,又咚咚咚敲了好几下西瓜,“你听听这声响,皮不薄包换,不甜包退。”
“苍北人不骗苍北人。”老爷爷拍着胸脯说。
董小桉两只手,一手提着一个大西瓜,如获至宝。
钟远牵着DEMO,竖着大拇指,佩服道:“爷爷,您可真是营销鬼才,一忽悠还忽悠出了两。”
他一语双关,忽悠两个西瓜是其次,同一个人忽悠两次就厉害了。
“瞧你这孩子,咋还记仇呢。”老爷爷依旧笑眯眯脸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真不是忽悠,包甜。”
“真的,比你旁边这位小友笑起来还甜。”老爷爷指着阮元笑眯眯道。
董小桉提着两个大西瓜,到家已经汗流浃背,累得口干舌燥,他迫不及待地切开了大西瓜,大呼上当:“这个大骗子,又骗我!”
阮元走进一看,那个西瓜皮堪比冬瓜大厚壁,厚得不能再厚了。
董小桉气呼呼道:“这人咋这样,又骗我,单指着我骗啊。”
薛庭已经在后院藤椅上等他们大半个小时了,他站起来瞧了一眼,淡然道:“好骗呗,不骗你骗谁。你高一时,偷改成绩单,各科成绩都不知道改,只改了一个总分,战绩可查。能不好骗嘛。”
“你怎么还翻旧帐,我只改那么一次。”董小桉愤懑道,“你怎么回事,我被骗了,还怪我啊,你哪边的。”
薛庭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他靠近钟远,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不拦着他一点,移动摊点,能有什么好东西。”
钟远笑了笑,说:“老爷爷说甜过初恋,我就也想尝尝什么味道。”
薛庭无语:“那先买一个尝尝不行啊。这么热的天,让他一个人拿那么大两个瓜。你看他脸红的,猴屁股似的。”
“让他受受累,长长记性,吃一堑长一智。”钟远拿起董小桉放下的刀,耐心地切成一片一片,“家里那么有钱,那么缺心眼怎么行,以后要吃大亏的。”
“手腕都被塑料袋勒红了。”薛庭“啧”了一声,不赞同道,“缺心眼是天生的,你这纯粹是折腾他。”
钟远拿了一块正中央的瓜,堵住了他的嘴。
这西瓜虽然皮很厚,但挺甜,沙瓤的,吃起来很清新,像老爷爷亲手种出来的,不像大棚似的没果香味儿。
钟远咬了两口,举着那块瓜西递到阮元嘴边,笑道:“老爷爷还说,和你笑起来一样甜。”
阮元就着他手咬了一口,低低地笑,“真甜。确实甜如初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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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甜如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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