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席嫒已经离开,并且在柜子里挑选出一支中药配的安神熏香。
楚以期只好又看向楚柔,语气说不出来的疲惫,她说:“妈,我来之前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的,那套裙子我放在柜子里了,压着的卡有三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楚柔看着这个女儿,一张和自己有些许相似的面容,偶尔让她觉得亏欠,可是每次看见,却又总是怨憎。
不知道是恨当年的自己执意相信纪赫的一点真心,还是恨楚以期的五官和纪赫三分相似,总让她想起背叛,想起争执冲突不休的几年。
楚以期看着楚柔,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那么一刻里,想到的居然是席嫒。
明明,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来了,可是短短三个月,竟然也就想要抓住一双岸边伸出的手。
回到宿舍,席嫒很有分寸地没问什么,只是说:“在你桌子上放了两块薄荷糖,其实是甜的,可以散散烧烤味道。”
“谢谢。”
席嫒点点头。
一个沉默陪着她的朋友,或许比什么关心都要好。
可是那一天,楚以期还是很久没有睡着,总是半梦半醒想起来那么一天。
意识稍有溃散,却是又看见那一条巷子里昏黄的路灯。
她是要去接便利店另一个姐姐的班的,可是又不得不路过几处酒吧门口。她余光扫到几个人,于是加快了步子。
短暂安静,对方跟上来了。
楚以期走了几步,突然慢下来些,突然把书包甩出去,砸中一个人。应当是高中和年级上女生的冲突里攒下来的一点打架经验。
楚以期曲起膝盖,踹到其中一人上腹,侧身险险避开一只试图摸到自己头发的手。
阴影里腐烂的味道错杂着,混进来一点带着薄荷味的雨水气息,蓝白校服勾出来一截漂亮的腰线,脸上惯常维持的一点谨慎乖巧都褪了下去,透出来一点孤注一掷的疯劲。
肘尖砸在肋下,对方退后两步却仍是紧盯着不放。
“楚柔不是说是个好把控的吗?”
楚以期耳朵像是被蒙住了,听得不真切,愣神的片刻,一道人影闪过侧边,拧住自己的手腕。
难以使出力气的一个姿势,楚以期咬着下唇,却是硬生生扭了手腕要挣开。
寡不敌众,于是楚以期抬腿,只能把抓着自己的人当做支点,又一次将过来的人踹开。
“楚柔,她还说什么了?”
楚以期声音有些颤,不知道是手上疼得还是惊讶的后怕。
楚以期腹部被击中,有些泛疼,将将要闭上眼,却意识到一点不该在这里的反光,再要看清,那人却收了手机录像匆匆跑开。
带着一点点高跟鞋的声音。
楚以期却突然笑了,彻底扭了自己的手腕,抽出手,缠斗片刻,却不知道是什么招来了巡查的城管,于是两方散开,楚以期拽了书包就跑。
巷口外的灯光落在身上的一块,楚以期睁开眼,却察觉到对面床位的人下了床,去点了熏香。
“席嫒。”
“嗯,没睡着?”席嫒回过头,在一点月色里,看向楚以期。
寝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楚以期坐起来,看见了一双漂亮勾人的眼睛,没有任何怜悯的意思,沉静得像是最开始楼梯间的一眼。
楚以期松了口气,说:“刚刚醒。”
“抱歉,没睡着,打算点个熏香。”席嫒没什么反应,没有质疑,只是把睡不着的理由安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沉默,席嫒说:“你哭了吗?”
“没有。”
席嫒定定地看着楚以期,最后说:“那可能回来吹凉风了,我有润喉的,含一片吗?”
“谢谢。”楚以期直起身子探出床栏,俯身接过席嫒递来的药。
片刻指尖相触,难得温暖。
楚以期知道那药不是为了润喉,而是助眠。
但还是含着,一点点化开,带着点甜的味道散开。
于是一夜好梦。
第二天日常训练排演后,席嫒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楚以期一起去吃饭。
楚以期只当是有事,没有多问,只是吃了饭回到宿舍,等到两个人该去天台排练的时候,席嫒也没有回来。
于是楚以期自己上了楼,心里却无由来地有些失落,像是终于构筑好的一片避风港缺失了一部分。
可是到了楼上,楚以期却看见了一抹烟蓝色的身影。
席嫒曲起一条腿坐在天台边上一身宽松的常服,没将手搭在栏杆上,向后撑起整个人,那么一瞬间,让楚以期觉得她们是同一类人。
七月末的风带起衣摆,楚以期拉了一下领口,走过去,却又发现席嫒身边还摆了一个蛋糕。
席嫒回过头,抬起手勾住被风带起的碎发,眼里却是盈盈的笑。
楚以期忽地怔住了。
而后听见席嫒是说:“今天可以请假,庆祝一下我们半决赛了还在一起吗,楚老师?”
楚以期走过去,轻笑出声:“当然可以,如果你把蛋糕留到总决赛后就更好了。”
席嫒摇头:“安捏拉小姐说,成团夜我们六个一起庆祝会有蛋糕。这次是我们两个人的庆祝。”
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格外触动人。
楚以期说:“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发表什么感言,感谢席小姐的蛋糕。”
“我们悄悄的。我今天去商量了一下,去借到了相机,但是不能发。”
楚以期笑起来,看见席嫒举起相机,眉眼弯弯:“楚老师快拆蛋糕吧。”
“好的。”
蛋糕拆开是一个小蝴蝶形状,是白色带着点金的配色。几朵小花缀着,像是星星落在了翅膀。
席嫒空出一只手,拿起一根蜡烛,凑到楚以期手边,靠上一根火柴。
这么一幕,像是很多年前,那一场生日,终于有了录制者,也有了见证者,见证她有在试着爱自己,也见证着一次心动。
楚以期抬眸瞧着席嫒,很久没说话,直到席嫒燃了蜡烛,才似笑非笑道:“我比烛光更好看吗?”
“也许。”楚以期愣了一下才收回视线,欲盖弥彰的平淡语气。
“楚以期。”
“有问题就问吧。”
楚以期那一刻甚至想过,如果席嫒问出来关于楚柔的问题,也似乎可以回答。
可是席嫒没有问出来,于是后来随着她们关系逐渐走向暧昧,又到了最后不清不楚的心照不宣,这些事情都一直没有正式出口。
只是席嫒似乎也能够猜到。
席嫒问她:“你在大学的时候,除了学习,还会做什么别的事吗?”
楚以期想了想,说:“会啊,大学那会儿自己写歌,音乐生涯最先出名的是作曲时批的马甲,芥川。平时没事的时候写了些东西,你其实还唱过其中一部改编的片子的主题曲。”
席嫒回想一下,说:“是《长夏永昼》的片尾曲吗?”
那时候圈子里一个朋友花了大价钱去买原著版权拍电影,席嫒碰巧又在录音棚,于是被抓去还人情债,也就这么录了一首片尾曲。
席嫒当时还在说:“就算你是昨日非昨老师激推,你这也太舍得了。”
没想到这才应该是她们最久远的交集。
“对。”
席嫒神不知鬼不觉地套出来自己想要的信息,略放了心。
一场庆祝晚餐蛋糕结束,楚以期拉住席嫒的手腕,阻止她结束录制,说:“拍个合照吧。”
于是经年以前独自在教学楼顶庆祝生日的女孩,拍照时只占了一半位置;又在这一年,空余夜色的一侧出现了一张很明艳的脸。
定格的一刻,两人对望。
又是时隔好久好久,一片夜色里,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地点变换,她们并肩站着。
别墅的门打开的一刻,楚以期又一次抓住席嫒的手腕。
席嫒抬眸看向她,说:“一个人不敢走吗?”
“当然不,怕席老师被猫猫吓死。”
席嫒笑了一下,说:“忘了问,是谁养了一窝猫崽崽在院子里?
“是我们。”
“好吧。”
席嫒其实对猫也没什么特别害怕的,只是自己不会主动靠近任何猫猫而已。
别的几个人还在散步回来的路上,于是席嫒和楚以期没着急进屋里去,只是并排坐在秋千椅,玩这消消乐沉默无话。
两只飞鸟扑棱着划开朦胧的夜色。
楚以期忽然抬头:“上一次,我们在公司楼下见到楚柔,为什么你没有像当年半决赛时候一样,直接离开?”
这是好久远的事情了,大概已经是她们成团后三个月左右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席嫒看向楚以期,一点柔和又缱绻的眸光落下来,“因为那时候,你希望我在吧。”
所以我留下来了。
那又是为什么,拦住了我,却又让楚柔别再打扰我呢?
楚以期沉默着,时隔好久的一点落寞,说不出缘由。
她知道席嫒和楚柔有联系是很偶然的意外了。那时候席嫒和楚柔已经交涉过一轮,整个对话被引导成了“勒索”的铁证。
席嫒最后给了楚柔两百万——可真像封口费。
楚以期看完那段记录,突然意识到楚柔真的像她答应席嫒的那天,很久没有打扰自己了,整个事业最关键的一年多,一切顺利。
她还以为,只是楚柔一点微薄的母爱,还留着她们的温和表面。
就像楚以期一直知道,那年巷口录像想在之后作为要挟的人,是楚柔。却又因为楚柔还是选择了引来城管,于是一直粉饰太平。
就像是那些年里的打骂,也偶尔会能在半梦半醒感觉楚柔来看过自己,片刻停留。
于是楚以期一直觉得,她们这对母女,多少还是该有点情分。
原来只是席嫒舍得啊。
而在那之后,楚以期试图和楚柔谈谈。
“我一直以为拿吗是不正常的血缘关系,也多少有那么些许温情,可以维持体面的。”楚以期放下手,看着咖啡的雾气升起来,模糊些许视线。
楚柔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难道不吗?有了那个席大小姐,我们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谁也别见着谁。”
“可是她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楚以期叹了口气,维持冷静说事的语气:“她说是不希望因为我影响自己的事业你就信?有时候会觉得你聪明到会留下那么多我的把柄,但怎么又蠢到让你和席嫒的对话随时可以变成你在被告席上的证据。”
楚以期说这话本来是想劝楚柔别再找席嫒了,直到后来却只是觉得悲哀。
不知道是为了楚柔还是为了自己。
楚柔沉默一会儿,却说:“楚以期,你这又是在装什么关心呢。”
“……”楚以期没说话。
“你说我们能有什么温情,如果恨也算的话。”楚柔笑起来,像是讽刺,眼尾却带着泪光。
“那为什么,打骂后又要来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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