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皖宁大概不想让这次聚会的气氛过于严谨局促,所以选用了圆桌自助餐样式的四号餐厅作为聚餐地点。
餐桌中央点缀着优雅的花艺,蝴蝶兰与晚香玉是其中的主角。
连通后厨的米白色传输带宽而长,主人的指令一旦下达,精致餐食就会被缓缓送往客人的面前,供其挑选。
荣嚖和孟荑岚入座的时候已经有半数客人到场,他们的脸上挂着和乐的笑容,孟荑岚邻座的年轻女子尤是。
孟忆青一见到自家表妹就起身来了个法式贴脸,也友好热情地跟荣嚖地握了会双手,寒暄了一番。
她竖起大拇指夸赞:“Themis的朋友长得很美,是那种传统的中式美。”
荣嚖展开笑容礼谦了一句,又回赞道:“忆青姐人长得好看,也很有衣品,这身衣服很有设计感。”
孟忆青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皎若太阳升朝霞,灿烂得能把荣嚖内心深处的阴暗小人给灼死。
她开心道:“小姑娘很有眼光嘛,这一套是我在今年的时装周上看中的,花了我整整三个月的工资呢。”
荣嚖面上保持着淡定,心里却开始抽凉气,她迟疑地问:“冒昧地问一下,姐姐这一套衣服多少钱?”
“十万欧,”孟忆青利落地答,想了想又道,“换算成人民币大概是七十多万吧。”
荣嚖的微笑一下子僵死在了脸上。
七十万……她一介黎民靠普通薪资赚小半辈子才能达成的数目,却被眼前笑容妍丽的年轻女子在一百天不到的时间内轻松拿下,光是想想就令人心悸。
到底是一个天一个地,比不得。荣嚖在心底哀叹。
过了一会儿荣嚖顿气平静道:“听阿岚说姐姐是位设计师吧?做这一行感觉怎么样,累吗?”
孟忆青说得看情况,遇到大项目熬夜加班,平常的工作量还行,空间时间都没有限制。
一旁的孟荑岚补充说蜃影的初代设计方案就是孟忆青构思出来的,孟忆青听后犯了羞:
“那时候稚涩中学生一个,什么知识体系都没进脑,在那凭空捏造呢,幸亏姑妈没把我当回事儿。”
入座后,孟荑岚只顾得跟她表姐叙旧谈新,没有过多留意荣嚖。
两人的对话让荣嚖起了倦意,于是她自动关闭了双耳的纳声通道,一心沉浸到了自己的遐思里。
整顿晚宴龙肝凤髓,水陆毕陈,荣嚖却食同嚼蜡愿吃不愿吞。
晚宴过后,更加百无聊赖。孟荑岚只是简单地与荣嚖交谈了几句,便转身去找表姐畅聊去了。
这一轮对话更加符合“上流人士”的调调,你言我语一来二去聊的都是学术界时装界科技界有名的专家泰斗,荣嚖听不懂的西洋名东洋名北洋名从她们嘴里背课文似的溜出来,弄得她晕头转向,倦意更浓。
荣嚖撇开两人,自顾自端了高脚杯来到正厅右侧的展览墙前,浏览上面的相框,她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大多摄影作品只在眼前留了个残影,唯独最后一幅令她的眼睛聚了光。
大幅相框内的主角是晨雾森林里的女孩、小鹿与赤狐,风格唯美纤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童话世界里人与自然生灵和谐共生的纯净关系。
摄影师是位俄罗斯女子——卡特琳娜·普洛特尼科娃,前不久,摄影课老师还着重推荐了这位摄影师的作品。
荣嚖笑笑,还挺有机缘巧合的。
正当她独自一人端凝眼前这方宁静之际,一个沉闷的男声传了过来。
她回看过去,向她搭话的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俊男。
荣嚖微微一笑以示友好,接着将目光调转到了相框上。
她一边抿酒一边在心里估量:还要在这里站多久,才能让离开显得不那么唐突。
“这幅画挺有名的,是一位俄籍画家的代表作,画中的灵动飘逸的感觉让人心动。”
荣嚖用抿酒的动作掩盖嘴旁的嘲笑意味。她点点头,默示他继续展示拙劣的撩妹伎俩。
他用口音很怪的俄语念了一串咒语般的人名后,又向她介绍了与卡特琳娜类似的“画家”作品,接着侃侃而谈地说起了印象最深的那几幅。
拐弯抹角地解说完毕,便步入到亮出真实意图的环节,“我叫孟海融,是孟荑岚的二表哥,你是她带过来的朋友吧,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
她简短地回答:“荣嚖,在H市上大学。”
“具体是哪所学校?”孟海融穷追不舍道,“我在美国M大的工程学院读研。”
荣嚖唇边厌恶的笑意越来越深,她脑筋一转,回复道:“天国地府学院,劫富济贫专业。”
孟海融听后一愣,紧接着大笑了几声:“还挺幽默的,有兴趣跟我交个朋友么?”
荣嚖转过身直视着孟海融,正想说什么,却瞥见了朝自己走来的孟荑岚。
孟荑岚向她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荣嚖顽劣而固执地笑了笑,迈步上前,近距离站在孟海融身旁说道:“普通男女之间交朋友,一来为性,二来为情,三来为爱好,我跟你是一面之交,谈不了情也没有共同的爱好,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孟海融强压在虚伪柔情下的鄙薄之意慢慢显出原形,他侧目道:“我们刚才不是聊画聊得挺投机吗,你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
“哦对不起,刚才一直没吭声是想看看,你说的话能够离谱到什么程度,结果真让我大开眼界了哥们儿,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把摄影作品认成画作的——”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人模狗样的孟海融,“贵公子。”
“什么……”孟海融扯了扯嘴角,黑眼珠子心虚地瞄向相框。
荣嚖拍了拍他的肩头,轻飘飘地说:“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可以直接找阿姨,相信她一定能给你合理的答复的~”
孟海融闻言,也不顾礼节和形象了,快步上前对着相框仔细甄辨,像是要拿放大镜验证一番才肯罢休。
展览墙前的两个人一个在面壁嗅作,一个在呷酒微笑,孟荑岚见了越发觉得怪异。
她走到荣嚖的面前询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什么,”荣嚖若无其事道,“在教阿岚的表哥怎样用心观摩佳作罢了。”
孟荑岚蹙了蹙眉,用目光传达疑问。
荣嚖抛了个软绵的眼神给她,故意与之擦肩,“福至心灵,福至心灵啦。”
孟荑岚跟了过去,带了点疑虑地说:“你喝醉了。”
“怎么可能啦,我喝的是果酒。”荣嚖说着,举起杯子饮了一大口,喝完后还特意扬起了杯身示意。
孟荑岚拿过酒杯尝了尝,眉头拧得更厉害了。她抿了抿下唇,问道:“你是不是在四号厅走廊的方桌上拿的酒?”
荣嚖乖巧地点了下脑袋。
“那一排放的是高度白葡萄酒。”孟荑岚微微叹气,“算了,喝就喝了吧,头晕不晕,要不要坐着休息一下?”
荣嚖将头一摆,推开想来帮扶自己的手,兀自向大厅沙发走去。孟荑岚只好缓步跟随在她身后,时刻关注着她的脚步动向。
临近沙发靠背的时候,荣嚖的身子忽然一晃,打了个趔趄低伏在了沙发靠上,孟荑岚小跑向前,扶着荣嚖坐到沙发上。
调整好靠枕的位置后,孟荑岚倾身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水杯,收手时却被侧方袭来的黑影笼罩。
她抬头看了看来人,淡漠地问了声好,紧接着揽过荣嚖的肩膀协助她喝起水来。
孟元蕙妻夫二人坐在左侧的沙发上,走了套“关爱晚辈”的形式化问话流程后,切入到了谈话正题。
“小岚啊,我们家亭望最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孟元蕙委婉地问。
就算亲生儿子受到再大的“侮辱”,也不能劈头盖脸地对孟荑岚大骂一通,有失体面为次,主要是对方的身份特殊。
万一惹她不快,事情可不能往小处计量了,这相当于在间接得罪孟皖宁,自己管理的公司能坐吃数十亿的股利,孟皖宁这座大靠山功不可没,在骨肉和钱财之间,孟元蕙选择心疼后者。
“这得让他亲自来说了,”孟荑岚懒得跟她讲客气,“相信他比我更加清楚。”
“这……你们好歹一块长大的,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手动脚的呢?姨妈也不怪你,谁都有脾气,但你看,这次做的是不是稍微过了点,亭望背后起了好大一块淤青呢,半天都下不了地……”
孟元蕙的丈夫也插了一嘴:“我听景骞讲,因为你的朋友说了些挑衅的话惹犬子不快,他才动怒的,但是到底也没有打上去啊,小岚是个沉稳的人,向来不惹是生非,就算是给朋友出气也不应动粗,这次真的做过头了。”
话一着地就被一旁的孟元蕙强拧了一把大腿。孟元蕙直瞪过去,暗斥他把话说重了。
孟荑岚恝然置之,四人间的氛围变得紧张而尴尬。
身为挑事者之一的荣嚖优哉游哉地喝完水后,“砰”地一声把玻璃杯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孟元蕙和她丈夫一下子就被她吸引去。
荣嚖重新倚回了沙发,左胳膊搭在孟荑岚的右肩上,微睎的眸子迷瞪着夫妇二人。
少顷,她撩了把头发,松弛着声线说道:
“阿岚——我挚友,在打人这件事情上是不对的,但是在驯化牲口这件事上是功大于过的,恕我直言哈,令郎是我近二十年的庶民生涯中遇到过的最最最名副其实的下头男了,如果他是你们上流社会的男性代表的话,那给疣猪们套上礼服、配上豪车也可以称作是‘精英分子’了。”
“小贱货你隔这儿念叨啥呢?!”孟元蕙的丈夫听不惯有谁藐视自家的宝贝疙瘩,火气蹭蹭两下就冒上了头。
要不是有孟元蕙捏着他的大腿肥肉,他早就连带着儿子没有打着的那个巴掌扇荣嚖耳光了。
对方一声“贱货”刺激得荣嚖肝火大旺,她冷嗤一声,赩然怒视着孙姓胖肚男,提声回敬道:“当然是专程给您过耳提神了,二师兄。”
“狗娘养的王八羔子!”一连串粗鄙难听的谩骂,在两片肥腻嘴唇地蠕动下宛如脱缰之马,顷刻间奔涌而出,在场的女性听了无不皱眉。
荣嚖暗笑:这也难怪了,观子看其父,观父可知子,当爹的都是这副德行,也难怪做儿子的会一脉相承脏话特技了。
孟元蕙努力保持镇定,她忽略了荣嚖犀利的言辞,直接问孟荑岚对此事的态度,最终赢得“我跟朋友看法一样”轻飘飘一行话的迎头痛击,于是彻底住了嘴。
双方会谈就此结束。
宴席散场之际,孟皖宁亲临外门送客,这一举动对她而言是很没有必要的,这么做只是为了可以与女儿多交流几句。
跟其他亲戚一番客套后,孟皖宁向专用轿车走去,正巧看到孟荑岚把外套脱下披在荣嚖身上的举动。
孟皖宁慢慢地停下脚步,看自家女儿贴心周到地将朋友扶到后座座椅上,又亲昵地为她捋顺发丝、轻慢地带好车门。
整个动作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让孟皖宁感到异常。
孟荑岚关好车门直起腰身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孟皖宁,于是停立在原地不动,静候母亲的到来。
孟皖宁款款走到女儿的正前方驻足,问道:“整个假期你和她都住酒店?”
“嗯。”
“花销费用各付一半?”
“是。”
“她趁着假期独自来找你?”
“对。”
“你的姨妈姨夫跟我说你打伤了孙亭望,起因跟荣嚖有关,是这样吗?”
“对,”孟荑岚眸光轻晃,缓声道,“因为孙亭望侮辱恐吓她。”
孟皖宁凝视了女儿片刻,说:“从来没有看到你对哪个朋友这么上心,她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以后能与她一起平静的生活下去,现在遭受多大的磨难我也愿意。”
孟皖宁心中的疑虑立刻加深,“一起生活?”
“对,一起生活。”她面色从容地给了母亲笃定的答复。
这么快就向孟皖宁透露她和荣嚖之间的关系是件十分冒险的事情,孟荑岚纠结过——是否要在一切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就坦白。可在独自面对母亲的那刻,她还是选择了从心。
纸里包火藏不住烟,迟早会被孟皖宁发现,指不定对方早就有了怀疑,主动告知和被动问询,中间差的是一个决心和态度。
孟皖宁偏转了目光沉思了稍许,低声道:“原来你说不会找我想象中的对象是这个意思……”
“我跟她不仅是朋友,也是恋人。”孟荑岚进一步说明,“我只是告知您一声,不是来征求您的同意。”
孟皖宁听后并没有当即作出回应。
她环臂不语,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过了好一阵才道:“明白了,你先和她回酒店吧。注意安全。”
孟荑岚明显一愣。
她预想过许多孟皖宁得知此事后的反应,最可能的两种就是誓死反对或者漠然不采,根本没敢往平和的方向去想。
没料到孟皖宁生平第一次给了她惊喜。
如此看来,她的母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顽固排异。
孟荑岚微幅度向母亲鞠了一躬,接着从车尾绕至轿车右侧,开门上了车。
简要交代一下孟氏人物关系:
孟邵成(原家主)及其妻生二女二子,长子育一双儿女,哥哥叫孟长旭,妹妹叫孟忆青;长女(孟元蕙)育一子,叫孙亭望;次子育有两个儿子,叫孟海融和孟景骞;次女(孟皖宁,现任家主)独育一女,孟荑岚
除了长女家的那位随爹姓,其余的后代都姓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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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斗豪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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