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时光在弹指一挥间流逝。
从兵荒马乱高中时代，走向更为渺渺难测的成人世界的过渡阶段，荣嚖把日子过得无风无雨无悲无喜。
一些人问她，有一个优秀至极的恋人兼学习楷模在身边，难道没有起到半点督策作用吗？荣嚖只是努努嘴，一笑置之。
平心而论，她承认自己的平凡，并对自己的“无为而为”没有半点悔愧。当精神的裂缝需要弥补的时候，一切的怠惰都情有可原。
她的中学生涯与其说是在学习，毋宁说是在打仗，在痛苦到无以复加之际，也想过一了百了。
上大学与其说是在念书，毋宁说是在调养，调养她久经折磨动荡的身心。丝毫不夸张地说，这四年的时间她就是在体验前线退伍兵的疗养生活。
要是没有孟荑岚在她身边陪伴她，要是她的父母再顽苛一点，她撑不到现在。平淡自如对她而言是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在机场大厅候机时，两人聊起未来。
“等阿岚深造回来的时候我都是个资深老社畜了，”荣嚖自嘲地笑笑，眼圈有些发红，“学历高，颜值高，身材好，妥妥的尖儿货，到时候可不要嫌弃咱。”
又来了，动不动就开始妄自菲薄。孟荑岚有些无奈，伸手覆盖住荣嚖紧紧蜷起的右手。
“平常不能见面，荣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温柔道，“节假日我会回来的，你有空也可以去英国找我。”
“好哦。”荣嚖斜靠在了她的肩头。
孟荑岚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
“高二的时候，你问我参与那些纠葛的意义在哪，我回答说是喜欢解谜。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嗯。”
“我后来仔细想过，可能不完全是喜欢解谜。理由可能更难以启齿，”她顿了顿，“我喜欢混乱的感觉。”
荣嚖立即作补充：“你也喜欢掌控大局的感觉。”
她轻笑：“可能吧。”
“所以，解谜解到最后还是空空如也噢。”
“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唯一的答案。”
“把唯一去掉，可能根本就没有答案。总言之就是没有意义。”
“存在主义。”孟荑岚又笑了，“‘人生就是一席随意编织成的波斯地毯，随机而没有意义’。”
“同意。”荣嚖点头道。
“不太同意。”
“哎？”荣嚖讶然地抬眼，“你不是挺欣赏毛姆的么？”
“欣赏归欣赏，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说说看。”
“毛姆的解释很精妙，他说地毯的审美价值是随地毯制作人而定的，制作人死去，地毯的意义也随之消亡，并把两者的关系引用在人和生活上。
“他传达的观点其实是积极的——看破人生的无意义，获得精神解脱，以旁观者的心态积极面对自己生活。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菲利普，可以在混乱无序中找到终极秘密后，还能热爱生活，懂得道理却依旧颓废的人比比皆是。
“毛姆的侧重点在于‘精神超脱，安然度日’，他的观念只适用于那些经受了磨难、却仍然可以保持心灵完整的人，不适合彻头彻尾的悲观者。”
荣嚖愣了愣，问：“彻头彻尾的悲观……你在说我么。”
“那就看你个人的理解了。”孟荑岚按了按她的手背，继续解释道，“对于悲观者来说，看透这些道理很容易，但让她换一种生活方式会很困难。如果跟她说生活无意义，却依旧让她努力热爱生活，就相当于告诉她山上有虎，还非让她上虎山一样。站在她的角度，无意义本身就是消沉的。”
“你很懂哎。”
“她有必要去寻找生活的意义，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意义，所以她得说服自身，她所渴望的事物是有真实价值的。只有这样做，她才能拼尽全力去热爱、去感受。”
岑寂了一阵，荣嚖说：“说得不错，有卡伦·霍妮的派头。”
“你可以试着改变自己。但不是从众的改变，而是进行自我建设。”
“好哦。”荣嚖打趣道，“孟教授总喜欢逮着机会说教。”
检票开始的时候，荣嚖的眼睛又湿润了，与孟荑岚抱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抹着眼泪往外走，没走几步却被对方喊住。荣嚖回头，看见孟荑岚正站着检票区朝她做手势，唇瓣一启一合，说着喑语。
她看清楚了，孟荑岚说的是“我爱你”。
荣嚖含着眼泪红着鼻子咧嘴一笑，也给出了手势和喑语。
我爱你。她说。
就让文章定格在青春期末梢，没什么不好的。
回归对毛姆作品的讨论，算是首尾呼应了一下。
知道看这篇小说的读者会非常少，所记录的都是些零零碎碎、小家子气的内容，故事不算新颖，心理活动描写又过多，完全不符合流行写作模式。但我还是得写。
当初写它的时候就暗自下了个决心：不管有没有人看，一定得把学生时代的经历加工一番，用文字记录、剖析出来。算是对过去进行一次大规模整合与道别。所以，这篇文章具有一定真实性，实与虚五五开。如果能引起你们的共鸣，就再好不过了，这也是我写它的目的之一（哈哈，摊牌了，我就是爱找同类）。
一开始写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像皮格马利翁，把太多倾慕的感情注入到孟荑岚身上，并通过荣嚖投射出来，可慢慢地，荣嚖从“我”中脱胎，成为了一个独特有个性、类似我又区别于我的人，所以越到后来，荣嚖的魅力点（自认为）就越多，甚至盖过了孟荑岚。
写作的过程痛苦而孤寂。在现实里，只有“荣嚖”一人，没有孟荑岚。她们之间发生的任何有爱有趣的事情，都需要我花费非常多的精力去脑补构造，说实话，这是一件相当内耗的事。因为我没有体验过，却要去假想它的美好。像个望梅止渴的瘾君子。
写完后无人问津，痛苦尤甚。没办法，写作需长时间投入，过签之前，再怎么苦闷都得忍耐。
此文完结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新文，因为我要着手准备古代长篇的素材。再不开始写它，就来不及了。
最后，谢谢大家的阅读，你们发出的任何一条友善书评（锐评也行）都会增加我的动力，请多多评论，非常感谢！ ^ ^
再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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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五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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