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克制住心中的紧张和警惕,低头与孟儒安的眼神错开,微微挣开孟儒安的手。
孟儒安顺势放开,他抬眼看了看沈墨白大褂上的胸牌。
“江莱?”他扶了扶金框眼镜,“还没吃饭吧,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食堂,我听说新上的白斩鸡风味一绝,尝尝?”
“谢谢,不用了。”沈墨冷漠地摇摇头,转身欲拉开楼梯间大门,然而,手握上门把的那刻,却被孟儒安大力握住了手腕,力气之大令她紧张不已。
孟儒安:“江莱同学,其实我早就听说你在A大临床医学系成绩优异,主持过国家级的科研课题,我的课题目前缺一名助手,学校的教秘向我推荐了你。”
沈墨想要拒绝,未及开口,又听见孟儒安补充:“哦……我介绍下背景吧。这个课题主要是面向女性病人群体,涉及较多与乳腺癌相关的实验,普外科男医生比较多,担心会对病人造成心理压力,刚好你是这次普外科规培生里唯一的女生。”
“刚才不经意间听见你好像因为钱的事情发愁,如果你来担任我的科研助理,我会向医院申请高额的资金补助,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孟儒安认真地说。
一股怒火和讥讽涌上沈墨心头,她想起楚昭明临死前不甘和可怜的眼神。
呵,女性群体?这个衣冠禽兽伤害得最多的就是女性群体。
她想着,脸色发白,拳头攥得紧紧的。
真的很想随时给对面人清俊的脸上来上一拳,但是江莱的识海尚未进行到关键处,还尚未取得江莱死亡的线索,这一拳难保不会令识海节奏紊乱……
孟儒安仿佛察觉到沈墨的异常,轻声关心道:“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需不需要帮助?”,他的手覆上了沈墨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
“别碰我!”沈墨极力克制愤怒和恐惧,还是觉得一阵恶心直冲天灵盖,她猛地一甩将孟儒安的手甩开,她再也忍受不了眼前这人惺惺作态和虚伪的行径。
孟儒安似是被她举动吓到,有些惊诧,然而迅速调整了表情。
他恢复一贯的风度翩翩,从容地掏出写着一串数字的纸片,递给“江莱”:“没关系,你可能需要时间消化,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想通了或需要其他帮助,请随时联系我。”
反应滴水不漏。
沈墨盯着他的脸半晌,试图从他脸上找寻些异常的表情或波动,但这人反应圆滑得令人钦佩。她忍着轻蔑和恶心,接过纸条。
孟儒安看她接过纸条,从容地转身推开楼梯间的大门。
孟儒安背过身的刹那,她松了口气。
没想到孟儒安突然回身,镜片划过亮光,鹰般锐利的柳叶眼里捕捉到什么。
突然,他一声轻笑,走近汗涔涔的沈墨,抬起手在她背上轻拍,低声呢喃道:“女孩有些警惕心是好的,我也是你的学长,我不会害你的,你有什么麻烦事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好吗?小莱。”
声音磁性从胸腔深处共鸣,温柔地令人战栗。
但沈墨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害怕到发抖,压抑的愤怒如火山般迸发汹涌,她忍无可忍,再不想和这个人渣周旋。
片刻的愤怒已经压倒了理智,她暂无法顾及后续识海的节奏发展。
她咬紧牙关,猛地拉开距离,右拳紧握攥得发抖,准备朝眼前人面门而去,恨不得给他来两个黑眼圈。
刹那间,沈墨身旁的楼梯口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她“哐当”一声额头撞上了铁门,锥心的疼痛从额间传来,猛地将她从愤怒的刀山火海中拉出,灵台顿时清明了大片。
她被惯性拖得踉跄后退几步,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倒下。
门口人影一闪,腰间和后脑勺被一双手稳稳托住,额头贴上来人的胸膛。来人的体温烫地她蓦然心跳加速、耳朵发烫。
熟悉的藏香味扑满鼻尖,视线里是黑色衬衫和白大褂,胸牌上写着“顾石见”。
他后背抵着门,将她挤在墙角,桃花眼含着莫名情绪,似乎满脸写着“我再不来你又要闯什么大祸”。
“哟,真热闹啊哈哈!欸,这不是孟主任吗?你也吃饱了来这抽烟啊……”门后又踱出了一个人穿着白大褂的粗糙大汉,皮肤黝黑,笑吟吟地对着孟儒安招呼。
十殿阎王薛礼。
孟儒安没说话,他踱步离开,随后大门“哐当”一声关上。
顾砚放开沈墨,环着手臂靠在墙上。
沈墨不自然地摸摸脑袋,欲盖弥彰地捂着发红的耳朵。
薛礼:“我说小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识海里杀人有违天道伦理的,万一你一辈子出不去了怎么办?”
“幸好刚刚顾砚临门一脚英雄救男,要不那孟儒安说不定被打成啥样了,到时候你还能出去吗?你出不去了不要紧,可别拉顾砚下水给你垫背啊。”薛礼恨她不争气。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出不去了我自己负责,绝不拉别人下水……不过你们怎么进来,找到我的?”沈墨平静了些情绪,转移话题,瞥见墙角的顾砚不自然地垂下眸子,耳尖也有些发红。
“喏,你手上那个共生符。”薛礼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沈墨抬起手腕,回想起刚刚顾砚拥着自己靠在墙角,手腕上的红色符咒仿佛亮了一下,发出烫手的温度。
“有什么打算?”顾砚声音有些发紧。
“江云之前说的,江莱是被人害死的,凶手没被抓到,”沈墨顿了顿,“既然我现在是江莱,有机会接触到这个案子的全过程,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帮她。”
顾砚严肃道,“和楚昭明的识海不一样,楚昭明是主动向我们展示过往,所以你能全身而退。但这次……江莱是主动抛弃这段过往,识海已经成为吞人的梦魇,换而言之,你会成为梦魇的原主。”
沈墨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一向吊儿郎当的薛礼也变得严肃:“意思是,你可能会死。因为江莱在现世死了,但这段记忆不知道掐到什么时候结束,万一含有凶手杀人的剧情,你可在劫难逃了。”
顾砚补充道:“你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你在江莱的识海里不能完全做你自己,你会受到江莱的思想、情绪的影响。换而言之,你是江莱,并非沈墨……”他垂下眸子,顿了顿,“沈墨的意识能持续多久,全看你自身能坚持到什么地步了。”
沈墨了然,脸白了一白,想起此前充满诱惑的蓝色光芒,江云放弃高考时自己无端的情绪反应,和不像自己的行为,所有缘由了然于心。
梦魇摄魂,自己需要在原主的意识下争得并存之地,就像一个身体里两个灵魂。
薛礼突然一拍自己胸脯和顾砚肩膀,豪情四射:“不过你很幸运,有我这个地府最优秀的阎王爷和冤情司优秀后生顾砚,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墨:“……”
他又补充,“不过这个事情确实有点棘手,要是解决了,我一定要去玄溟那讨杯酒吃。”
顾砚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从肩上挪下。
沈墨从善如流:“那我怎么才能出去呢?”
顾砚:“和寻常识海一样,等回忆结束就可出去。但这次,你还得多加小心,留意在保证不干预事情发展的同时,别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沈墨:“……”
她觉得顾砚在强人所难,不干预事情发展对她来说已经算很高的要求了,后面那句别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更加离谱,现世的江莱已经被人杀了,她现在可是凶杀案剧情的女主角啊……
沈墨半晌没想出怎么回答,小脸煞白。
薛礼:“没事,妹子。他吓唬你的,你手上有共生符呢,真遇到什么顾砚不会坐视不管的。再说了,大不了我使个移魂咒,我替你挡上一挡便是。”
顾砚:“不可,识海诡谲,梦魇摄魂,地府咒术难免不遇到反噬或是其他事情,这也是冥界一直不让干预万事万物发展的原因。”
薛礼恨顾砚榆木脑袋:“你怎么不开窍呢,跟玄溟一个路子。这不得做些临终安慰吗?人妹妹心理压力够大的了,你再上压力合适吗……”
沈墨:”……“
她平复思绪,抬眼认真道,“放心吧,我自己一个人出生入死罢了,但你我有共生符存续,我会小心行事,尽力走出这个识海的。”
顾砚看着她坚韧的模样,有些微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半晌摇头轻笑,眼角的美人痣温柔起来。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顾石见”的牌子,“我们在骨科,识海里有我们俩的名字。虽不能随意使用冥界咒术,但出点人力依然可以解决。万事小心。”
-
深夜,A市中心医院的走廊空空荡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唯有普外科主任办公室亮着一盏台灯。
孟儒安伏在案上仔细翻阅一摞厚厚的卷宗,上面写着“K19实验记录”的字样。查阅了半晌,他有些倦了,将金色边框的眼镜摘下,皱眉捏了捏鼻梁。
“咚咚”几声,黑暗静谧的传来诡异的规律敲门声。
“是谁?”孟儒安警惕地迅速将卷宗锁回保险柜,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银色的小刀。
来人没回答,安静了几声,门外又传来诡异的规律敲门声。
孟儒安小心地挪到门口,喊了声“谁?这么晚了什么事?”
只听见门外传来沈墨的声音,”孟学长,深夜叨扰。早上是我不好,被家里事受了影响,我愿意来当您的科研助理,希望您能帮我多争取一些资金。“
门”唰“地一声打开,孟儒安微笑,气质温柔儒雅,”很高兴你能加入我的课题,你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沈墨假意微笑应对。
余光中,她瞥见孟儒安的工作桌上,台灯下,那瓶熟悉的药瓶,正是在楚昭明识海里和孟儒安搏斗时,随手揣进口袋的那个。
只不过现在,还未贴上”K19“的标签。
她背起来的手悄悄地,在门框旁敲了两下,周遭环境如水墨画般交融、褪色,看见孟儒安的脸像是被淋湿的水彩一般,所有光影色彩模糊、交融、旋转……
她耐心地站在色彩中央,直到下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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