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丝线从红痣慢慢涌向汩汩流血的胸口,细细密密地附着在伤口上,丝线相互缠绕发热,破损处缓缓长出新鲜血肉,直至伤口完全消失,红痣随之黯淡不见。
穿心的剧痛像退潮一般缓缓散去,濡湿鲜血往回流淌、沿着肌肤布料缓缓爬进伤口,温度逐渐回到体内……
霎那间,秒针往回拨动,周遭一切事物都在缓缓地往回撤,如录像带倒放一般。
衣物破损处长出缝补的线头,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窜进枪口、孟儒安带着庄窕从掩体处撤出回到天台边缘,庄窕咳了两声的嘴唇张合,孟儒安颤抖地举起黑洞洞的枪口,血痂裂开露出鲜红的创口……
时间停滞,她瞪大了眼睛,颤抖地伸出右手触碰伤口——
不见了?!
干燥平整的衣物、光滑如初的皮肤,鲜血和弹孔都不见了,她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
“叮”地一声,耳边传来颂钵回荡,她感受到灵台被震了一下。
下一刻,意识回笼、时间复原……
抬起眼,对面的孟儒安举着枪口瞄准她,眼底阴沉狠戾,并无半分惊讶——
她瞬间了然,时光倒流,她回到了几分钟之前。
“等等!”沈墨先发制人,声线颤抖,“有话好说,你看……庄窕好像不太舒服……”
绝不能重蹈覆辙。
且从刚刚来看,她赌孟儒安对庄窕,并非是全无感情的利用。
孟儒安脸色骤变,手臂一僵,顺势松开禁锢的力道,隐隐担忧望向怀中的庄窕。
就在一瞬,沈墨眼底压暗,腰腹核心发力,如猎豹暴起冲向孟儒安,身形快如疾电,鞭腿扫过,带起一阵猛烈的迅风,朝他当头而来。
孟儒安暗叫不好,松开庄窕向旁边后撤,只感到手腕剧烈的酸麻疼痛,“哐”一声,沈墨顺势回身一个侧踢,枪支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撞到水泥边缘后,又弹开几米。紧接着他的手肘被沈墨死死反身扣住,身背下弯。
只听见沈墨鼻腔轻哼,手肘发力向下一击,“咔嚓”一声剧痛袭来,胳膊已经被卸下脱臼,孟儒安脸色惨白,全身冷汗冒出,痛的沿着墙壁慢慢下滑跪下……
“去楼下找余锐!”沈墨没回头,将孟儒安的另一手也死死扣住,单脚制住他跪坐的小腿,冲着一旁惊疑未定的庄窕道。
庄窕回神,点了点头就往顶楼通道仓皇逃跑。
“我去……余哥,沈记者单枪匹马踢飞了枪支,还格斗制服了目标……这……”远处潜伏的一号点狙击手大跌眼镜,单手压着耳畔的通讯器,“人质刚从正门逃脱……”
“继续戒备,我上去接应。”余锐呼了口气,感到悬在空中的心缓缓压下,“二队跟我上去。”
“呵……小瞧你了”孟儒安气喘吁吁,额发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转头盯着沈墨,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但是没用的,你以为结束了吗?这整栋楼都得给我们陪葬……”
“哈哈哈……咳咳……哈哈……”他变态地低笑出声,因为剧烈疼痛笑声时断时续,沈墨听得毛骨悚然,手下不禁加了些力道,孟儒安闷哼一声停止了诡笑。
“说清楚,什么陪葬?”沈墨冷冷地问。
“你猜猜,还剩多久……”孟儒安冷汗涔涔,表情却无一丝害怕,反而诡异地解脱放松,“原来我约的小窕是今晚十点,没想到她提前来了,我只能把时间都提前……但是没关系,炸弹也提前装好了,就在这栋楼里。”
寒凉沿着后颈皮肤钻入,四肢百骸毛骨悚然,她绷着脸、咬牙切齿:“炸弹在哪?!”
孟儒安猖狂大笑:“没用的,你们就算找到了,也没有时间拆了哈哈哈哈哈……”
沈墨直接撕下上衣边角,结实流畅的腹部线条挤压弯曲,她站起弯腰,把孟儒安的双手牢牢绑在身后,瞪了他一眼,想拉起他来拽下楼,“你不想跟我说那就一起死,临死前,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只听见孟儒安气喘连连,魅惑似地低语:“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沈墨手上动作一停,脸色阴晴不定,警惕地盯着他。
她确实好奇,在人间,自己和孟儒安的交集仅有七天前那场医闹——她见义勇为制服江云,救了孟儒安一命,后被江云抱着从搂上摔下、重伤进了抢救室,再后来就是查案。
和孟儒安没有任何正面交集,不可能留下任何可疑线索……
孟儒安的金边眼镜反光,呼吸粗重,轻轻低语:“因为,你出院签字的时候,我发现……你的字迹,竟然和江莱笔记本里……”
“一摸一样呢。”
夜风徐徐,霓虹灯将沈墨的眸子照的澄澈透亮,她攥住拳头,紧抿嘴角,盯着孟儒安,压下万分震惊。
-
“庄窕!”余锐跃上逃生通道,大声喊道,回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逃生通道回响。
“余警官!”庄窕跑的气喘吁吁,发丝凌乱,眉眼满是惊慌恐惧,她急忙扑上前,扶着余锐的手臂上气不接下气。
“这楼里……有炸弹!”庄窕焦急道。
“在哪?!”余锐心惊万分。
“我不知道……但是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22楼的堂宴餐厅化妆间,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谈话……”
余锐转身就要带人离开,庄窕连忙抓着他,眼眶通红,细密的汗水从额角滴落,打湿美人的鬓角,她哽咽道:“我的儿子……孟星,也被关在化妆间里,救他……”
余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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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夜风呼啸,沈墨身形单薄,孟儒安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
“起初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世界奇迹巧合太多了,”孟儒安笑道,“我知道余锐在暗中查万象会所、查高旭,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和他搅到一块……”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楚昭明的呢?”孟儒安抬眼望着她,“你去查江云我能理解,但是你竟然认识楚昭明……而且是先去的楚昭明家、再去的江云家……沈记者,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你跟踪我?”沈墨没有正面回答,低下眼皮盖住眸中的诧异,她没想到孟儒安不仅敏锐,而且如此缜密。
“所以,在我被李警官抓的那天,是你派人来杀我?”
“聪明。”孟儒安哑声笑道,“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既然有捅出来的苗头,我就不能让你活着……当然,本意是杀你,可没想到,那姓李的怕自己被查到,恨不得提前处理掉你,好让自己在苟延残喘一会,所以被他抢先一步。”
“他也是蠢极了,”孟儒安不屑地轻哼,“如果那天他没有抓你,你早就死在我手里了。可偏偏他抓了,余锐顺着舆论声势闹大,直接反将一军……白忙活一场,真可笑。”
沈墨想到什么,厉声问:“江云之前在C区分局拿着证据举报你,但被压下来了,也是你的杰作?”
孟儒安脸色骤沉,半晌道:“没错……之前K20生产改造配方需要实验体,高旭借此机会向老头……孟国栋邀功,希望能接触到上游生产线,谁不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他希望趁机拿配方自立门户,顺便吞掉我手里的资源。”
“我不可能让他得逞,我假意和他合作,伪造楚昭明死亡真正原因并嫁祸给他,同时,线人回报,高旭手底下处理监控手脚不干净,我直接如实汇报给孟国栋,趁机吃掉他手里万象会所的实际控制权。高旭倒台后,保护伞李警官找上我,以江云举报的事情来威胁我,要我继续为他提供‘消防费’。”
孟儒安眼里闪过沉痛,自嘲地笑了笑,“但万万没想到,小窕竟然偶然知道了一切,还傻到将那东西还给江云……她不相信我爱她、能护着她,也不信任我后面为她和星星安排的一切后路。”
“既然生不能同心同衾,那我们死一定能同穴。”孟儒安眼眶发红,眼里翻涌浓烈的情感,死死地咬着颤抖的嘴唇。
看得沈墨想给这个变态一巴掌。
“聊聊K19和孟国栋吧,你知道多少?”沈墨环抱着肩膀,任夜风吹干湿润的发梢,随意靠在天台边上,眼眸一沉,试图证实心中的猜测,“比如猎枭,是你的什么人?”
孟儒安眼底一惊,下意识抬头,良久,哑声道:“你可真是每次都能给我惊喜啊,沈记者。”
沈墨面不改色,没有回答。
“没错,猎枭就是孟国栋,”他咽了口唾沫,“但不准确……猎枭,其实是一个职位,在集团内部统筹总览负责生产研发线的职位。之前在缅甸边境,孟国栋娶了刀疤的妹妹,生下了我,获得了K系列的一代配方,以此发家……”
沈墨骤然转过头,没想到还有这茬。
“在对金三角的严打行动中,有个买家是条子临时收买的线人,年纪太小、心理素质太差露馅了,孟国栋和我舅舅将计就计……但那次,我妈和秃鹫死在了缅北,同样,条子虽然及时撤退,但那姓顾的指挥官和线人,也死在了金三角。”
他盯着天上的星光,眼神迷离:“从那以后,我舅舅就和孟国栋有隔阂,他觉得孟国栋没有保护好我妈,只是在利用我妈获得权力资源,他想趁机杀掉孟国栋为我妈报仇……呵……没想到孟国栋干脆把他卖给条子,自己安然撤退,还吞掉了他和秃鹫的势力,变成金三角的二代毒枭,也就是你说的……猎枭。”
“职位……二代,所以……现在,你才是猎枭。”沈墨了然,盯着他的眼睛。
孟儒安勾了勾唇角,没有回答。
沈墨:“为什么杀江莱?”
孟儒安:“一开始,只是因为K系列研发需要实验体,江莱的能力确实很突出,加上性情温和好控制,但没想到……她也是个表面温顺、实际倔得要死的牛脾气。明明听我的话,就不会节外生枝、拿着高薪还可以远离她那赌鬼父亲,不好么?”
“她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想着怎么举报我,”孟儒安轻蔑道,“我不可能让她活着,也不可能让江云收到笔记本,她太天真了。我拦截了那封信,让助手伪造了意外车祸的假象。”
孟儒安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可以藏一辈子,江云不可能收到的,但没想到,小窕找到了。”
沈墨望着楼下络绎往来的明灭灯火,所有隐藏在迷雾中的真相逐渐清晰。
原来,如此。
“疯子。”沈墨喃喃道。
-
“妈妈!妈妈呜呜呜……”堂宴餐厅化妆间传来孩子哭喊的声音。
余锐带着队员迅速上前,装上破门器。
“星星,冷静!”庄窕在外面心痛焦急,柔声哄道:“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什么吗,要像小乌龟一样沉着冷静,对不对?”
“对呜呜……”孟星在里面断断续续地啜泣,试图平息,庄窕在门外听得心都要碎了。
“星星,告诉妈妈,你周围有什么?”庄窕冷静耐心地引导孩子。
“呜……有一张桌子,”他抽泣两下,“还有……一个柜子,柜子里有个……叔叔。”
庄窕冷汗涔涔,感觉周遭温度骤降,心脏被掐住。
余锐眼里一沉,挥了个手势。
下一秒“砰”地一声,门被砰然炸开……
顾砚快出来啦![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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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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