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灿衣衫都未来得及拢好,赤着足便跑了出去,微凉的晚风还未能将地面上的热气带走,冷热相撞,留下一串微湿的脚印。
她系好衣衫,跪坐在地上,将人抱起,焦急道:“快去请太医!”
灯火通明,明灿坐在床榻边,沉着脸朝太医发问:“他怎么样了?”
太医不紧不慢:“回殿下,公子只是有些受暑气。”
明灿疑惑:“我让人给他撑伞了,他也就跪了两个多时辰,这便能晕倒?”
“公子每日进食少,身体本就虚弱,自然不能跟常人相比,身上的衣裳又不透气,更受不得暑气,晕倒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为了让时安保持赏心悦目的身形,明灿的确不许他吃太多,尤其不许他吃些口味重的东西,那样会影响他口中的香气。
明灿微微思索,信了这话:“好,你给他写药方吧,至于抓药,还是老规矩,我府上的人自会去办。”
“是,微臣明白。”太医说着,将时安的手往薄被里放了放。
明灿神色一凛,冷声斥责:“你做什么!”
太医慌忙叩首:“殿下房中的冰鉴太凉,时公子刚着了暑气,恐怕经受不住这样的冷热交替。”
明灿瞥他两眼,低声道:“再敢对他动手动脚,我剁了你的爪子!”
太医连连叩首:“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明灿摆摆手,目光又落回那张瓷白如玉的脸上:“出去写方子吧。”
房中稍静,玉蕊试探开口:“殿下,那鹭白公子……”
“让他滚。”明灿冷声打断,拿着温热的湿帕子,轻轻擦去时安额头上的汗渍,轻轻叹息,“我也不想罚你的,你要是死了,我去何处再寻一个这样美丽的人来?可你偏偏要和我作对,你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时安眼眸阖着,真像是昏迷了一般,被子下的指尖却是微动,悄悄将太医方才趁机塞给他的纸条推进袖口中。
明灿只顾着盯着他的脸看,未察觉任何异样。
他生得太美了,是那种介于男人和女人中间的美,他的轮廓清晰却不坚硬,流畅却不圆润,眼尾微微上挑但又不至于诱惑谄媚,鼻梁挺直却又不至于冷硬粗狂。
明灿看着他,也想象不出来他的亲生母亲到底会有多美。
天下皆知,周国的丽妃倾国倾城,周国皇帝一见倾心,甚至要抛下朝堂妻儿与她双宿双飞,后来又想废太子,将储位给她的儿子。
这样的宠爱,终于是招来了祸患。
两国开战,周国因皇帝怠于朝政,兵困马乏,最终大败于姜国,割地赔款,周国皇帝被迫关押丽妃,将她的儿子送至姜国为质,这一送便是十几载。
明灿看着他这张脸,白日里的那些怒气全消散了,甚至多了几分怜惜。
染着丹蔻的指尖从他脸颊上轻轻滑过,似乎是将人惊醒了,他如松针一般的眼睫微动,漆黑的眼眸缓缓睁开。
明灿正支着头,斜卧在他身侧。
他紧紧藏好袖中的纸条,一副半醒的模样,哑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我的卧房,我不在这里住哪里?”明灿拍拍他的脸,“你方才晕倒了,不会是装的吧?”
他冷声道:“没错,我是装出来的。”
明灿轻哼一声,微微打消疑虑,稍稍坐起:“出了一身的汗,臭死了,赶紧去洗。”
时安掀开被子,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前挪,挪进浴房之中。
明灿不许婢女近他的身,也暂时没有跟来,此时浴房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瘸一拐挪进去,朝旁边挪一步,稍稍靠在墙上,快速倒出袖中的纸条,展开一看:静候。
纸条上只有“静候”两个字,已有一个多月了,还是静候,他几乎要发狂,他已经足够冷静了,可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忍多久,他到底何时才能离开这里,离开姜国!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明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安心中一慌,左右快速看一眼,灵机一动,将纸条塞进口中,快速咽下。
明灿刚好停在他身侧:“你在做什么?”
他没回答,垂眸看一眼自己的膝盖。
明灿明了,缓步朝池边走:“也怪不得我,你若是能求求我,我也不会让你跪那么久。”
时安缓步挪过去,将衣裳往地上一扔,露出微微弯曲的膝盖,和膝盖上淡青色的淤痕。
明灿一直看着他,他却目不斜视,缓步跨入水中,轻靠在浴池边上。
他早习惯了被她这样看着,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他厌恶这种感觉,也厌恶她。
明灿丝毫不介意,走去他身旁坐下,拿着小瓢往他肩上浇水。
温热的汤泉水从他细腻白皙的皮肤上缓缓滑落,像是挂上了一串透明的珠子,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明灿盯着他看了多久,他的余光就盯着她瞥了多久。
突然,明灿起身了,时安的余光也随着她离开,见她回来,又立即避开。
明灿盘腿坐回浴池边,打开金盒,挖出一坨药膏:“起来。”
时安垂了垂眼眸,从水中站起,带着水滴,站在她跟前。
她抬眸看去,满脸疑惑:“擦干,坐下。”
时安看着那张明艳的脸,心口突然莫名躁动,他立即别开眼,裹上长毯,往地上一坐。
明灿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随口问:“疼吗?”
他一直盯着她丰润饱满的唇,没有听清。
明灿重重往他伤口上一戳:“问你话呢,装什么哑巴?”
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脑子瞬间清醒许多,咬着牙道:“没听清。”
“嘴巴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了?”明灿骂一句,又问,“问你疼不疼?”
时安瞳孔微动,紧咬的牙关松开,没有回答。
明灿方才听见他吸冷气,也不多问了,又挖出一坨药膏,将他另一个膝盖也抹上,起身就走。
他也起身,系在腰间的薄毯微微撑起,盯着她摇曳的腰肢。
明灿知晓他没跟上来,也懒得理会,她累了一日了,早已困倦,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得见路,灯一吹,往床上一躺,便深深睡去。
夜色中,时安悄声走近,背对着月光,掀起床帐,垂眸俯视着床上的人,神色晦暗不明。
许久,他跨上床,躺在里侧,床帐随之垂眸,挡住微亮的月光。
昏暗,凉爽,他看着床顶,听着身旁轻浅的呼吸声,毫无睡意。
五个月前,明灿搬进了这座宫外的府邸,随后便将他从宫中带进了公主府。
他作为战败国的质子,在姜国的待遇并不好,一直被软禁在宫中,能从宫中出来,即便是换了个地方被软禁,他也能有更多的机会,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十分高兴的,可他厌恶明灿,极其厌恶。
明灿喜欢他,从小就喜欢,可他恨明灿,若不是明灿的父亲出兵大败周国,他的母亲不会被囚禁,他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自然,他也恨他的那个父皇,还有他的那个母后。
他恨明灿,所以从不给明灿留任何颜面,明灿这样骄纵高傲的人如何能接受?自然要报复回去。
明灿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疯子,她的父亲就是在不惑之年前突然得了疯病,猝然离世,她也一模一样。
她一边报复他,一边追求他,一边伤害他,一边爱护他,她像一颗长满刺的美味果子,咬一口,能将人的心肝脾胃肺全扎破,而后再尝到那点无与伦比的甘甜。
时安还记得,明灿将他带回来的那个夜晚,他不从,说了比今日说的还要狠的话,明灿用麻绳打他捆他,用针在他的腹上刺下“明灿”两个大字,最后给他灌了药,和他强行同了房。
自那日,已经五个月了。
他偏头,看向熟睡的明灿。
那晚,他是不愿意的,留在这里,他也是不愿意的,他不喜欢明灿,他讨厌明灿,憎恶明灿,可为何……
不,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已经与女人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他再对这个女人有感觉,是很正常的,他只是想睡明灿,就像明灿将他当做一件观赏物对待是一样的,他们的这种**都十分纯粹,不掺杂任何一丝感情。
他眼眸微微暗沉,翻身而上,暴力拉扯开她的衣领。
明灿被吵醒,愣了好半晌,才终于醒过神来:这不是做梦。
她皱着眉,伸手就往他脸上拍一巴掌:“梦游啊?”
时安瞥她一眼,嘶啦一声,将她衣裙撕裂。
她又懵了,扯了扯自己的脸,发现有点痛,又一巴掌按在他脸上:“吃多了是吧?饥不择食了是吧?你看清楚我是谁!”
时安未说话,呼吸声越发凌乱粗重,可忙活了半天,也没忙出什么名堂,若是算上上回,这算是他第二回,灯又灭了,他根本摸不对地方。
他有些恼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硬来。
明灿当即痛呼一声,对他拳打脚踢:“你真是头野猪,再好的地也得被你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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