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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南陈

征东将军俞师厚的中军大帐内,灯火如豆,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却不怒自威的脸。

他手中捻着一封来自京城的书信,信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字迹却遒劲有力,带着一股军旅特有的杀伐之气。信是平南将军罗器亲笔所书。

俞师厚逐字逐句地看着,信中前半部分,洋洋洒洒谈了些长江水师近来的操练备战、粮草军械的转运调度之事,皆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透着一股官样文章的熟稔。俞师厚看得有些意兴阑珊,他与罗器明争暗斗多年,对这位老对手的行事风格早已了然于胸。直到信的末尾,才不轻不重地提到了一个人—叶新。

“……兹有扶风郡王遗子叶新,奉圣命调拨南下,归于将军麾下听用。此子性情尚可,颇有几分乃父之风。望将军看顾一二,若能使其在军中稍立微功,亦不负圣上恩典,及故人之托……”

“故人之托?”俞师厚放下信,唇边泛起一丝莫测的冷笑。

扶风郡王的遗子啊……皇帝陛下都不曾深究当年旧案,他俞师厚又何必去操那份闲心?

只是,罗器这老狐狸的态度,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信中言辞恳切,处处透着对叶新的“关照”,仿佛真是受了什么“故人之托”一般。可这字里行间,又何尝没有一丝试探和敲打的意味?难道坊间那些沉寂多年的传言,竟是真的?

当年叶弘道兵败西疆,自戕于阵前,朝野震动。事后不久,便有风声从军中隐隐传出,说叶弘道之败,并非全然因为指挥失当或是寡不敌众,与当时负责接应粮草、同为一方大将的罗器,脱不了干系。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若非罗器在关键时刻按兵不动,坐视叶弘道的中军陷入重围,粮草断绝,一代名将叶弘道何至于落得那般惨烈下场。

若罗器当年真的在其中扮演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角色,做了那等背信弃义的亏心之事……俞师厚摸了摸下巴上短硬的胡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罗器可是叶弘道一手提拔起来的,若真是恩将仇报,那这份心肠,可就忒歹毒了些。

哦,说起来,他俞师厚当年初入军旅,也曾受过罗器的些许“提拔”。

但俞师厚心中却并无多少感激之情。他乃堂堂申国公,正经的开国勋戚之后,与国同休,深受圣眷。他能有今日之位,靠的是祖上余荫与自身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赫赫军功,更是因为圣上简在帝心,对他信赖有加。有没有罗器那老匹夫的几句“美言”,自己早晚都会被提拔重用。

不过,若是自己此番当真“扶持”了叶新一把,让这扶风王府的遗孤在军中崭露头角,再将此事有意无意地传扬出去,估计罗器那老头子知道了,定然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不知要如何烦闷。

若能将那老匹夫直接气死,倒也省了桩天大的麻烦。免得他罗家在南境尾大不掉,处处掣肘,也阻碍了自己更进一步,更让军中那些有才干的年轻人没了上进的门路。

俞师厚在豫州经营多年,对淮州那片富庶之地,早已是垂涎三尺。他一直希望能有机会染指罗器的辖区,将那支精锐的水师也一并纳入自己麾下。今年开春入京述职之时,圣上在御书房召见他,言谈之间,也曾明示暗示,说罗器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让他好生准备,随时可能要接手淮州一带的防务。

想到此处,俞师厚对叶新的那点不以为然,便也淡了几分。他唤来亲兵,命其传叶新入帐。他倒要亲眼瞧瞧,这位扶风王府的遗孤,究竟是何等样人物,竟能让罗器那老狐狸也如此“挂怀”。

叶新被调入中军大帐,负责整理往来文书、抄写军令等事务,已有数月。初来乍到时的那股“杀鸡儆猴”的下马威,早已让他收起了所有的棱角与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每日里谨言慎行,不敢多走一步,不敢多说一句,除了当值操练,便是在营中那间简陋的营房里读书习字,老实得让人觉得简直毫无脾气,甚至有些窝囊。

俞师厚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叶新几位直属上官的口风,得到的回复大抵都是“此子甚是恭顺,唯唯诺诺,不堪大用”。若非他头顶上还顶着个“宗室子弟”的身份,军中那些骄兵悍将们多少还有些顾忌,怕是早就被人挤兑得待不下去了。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在刀头舔血的军中立足?俞师厚心中暗自摇头。

然而,在与叶新几次简短的接触后,俞师厚却又隐隐觉得,这少年看似温吞的外表之下,似乎还藏着些什么。他那双眼睛,初看时带着几分怯懦与不安,但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却又清亮得惊人,仿佛能洞悉人心一般,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坚韧。

或许……这少年只是在韬光养晦?俞师厚心中一动。

“叶新参见将军!”叶新走进大帐,躬身行礼,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免礼,坐。”俞师厚指了指下首的座位,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开门见山地说道:“近来南陈国内情势有变,本将欲遣一小队精干人手,潜入建康,刺探军情,联络内应。此行凶险异常,却也极易建功。本将观你近来在中军帐中,勤勉踏实,颇有长进。不知,你可愿往?”

叶新闻言,心中猛地一跳!他知道,这是俞师厚在给他机会,一个真正能让他摆脱眼下困境、博取功名的机会!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叶新,愿往!万死不辞!”

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渴望与坚定。

俞师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暗自点头。看来,这扶风王府的血脉里,终究还是流淌着几分不甘平庸的烈性。

在给柳叶的信中,叶新并未提及军营中的枯燥与压抑,更未曾透露半分即将领受的凶险任务。他只说自己在俞将军麾下一切安好,俞将军对他颇为照拂,如今在中军大帐整理文书,学到了许多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军务知识,眼界也开阔了不少。

信的末尾,在墨迹将干之时,他依旧没能忍住,又添上了一句,请柳叶姐姐代自己向庭梧兄问安。他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终究还是将那句“一切安好,勿为我念”给划去了。他与庭梧兄之间,似乎……似乎已无需这般客套生分了。

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若是在京中遇到韦昭韦中郎,也请柳叶姐姐代为致意,并将之前韦中郎所赠的那包金银,设法如数归还。

临行离京之时,韦昭硬塞给他的那包沉甸甸的金银,叶新最终没有带走。他趁着在第一个驿站休整的机会,将其原封不动地托驿卒快马送回了京城,交予柳叶代为处理。他叶新虽穷,却也不愿凭白受人这般不明不白的“恩惠”。

军中每月按时发放饷银,叶新自己出宫时也带了些积蓄,再加上秋日里柳叶又差人送来了一笔银钱和几样京中新出的精致物件,他如今的日子,倒也并不算拮据,无需仰人鼻息。

俞师厚身边的副将孙庆,亲自带队。叶新与其他几名挑选出来的精干军士,皆乔装改扮成往来贩运丝绸茶叶的行商模样,雇了艘不起眼的乌篷船,从水路悄然潜入,溯江而上,直奔南陈都城建康。

一路之上,虽偶有南陈水师巡船盘查,但孙副将经验老道,应付得滴水不漏,倒也有惊无险。

建康城内,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秦淮河畔,画舫凌波,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酒楼茶肆,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大战将至的阴霾。

叶新行走在这繁华的街市之间,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神态悠闲的南陈士民,只觉得南陈上下,从官到民,简直是文恬武嬉,全无半点危机意识。

这般模样,若是大梁军势一旦南下,怕是顷刻间便要土崩瓦解。

但是,叶新心中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竟有些喜欢这建康城中慵懒闲适的氛围。

那些精致的园林,那些温婉的吴侬软语,那些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古老寺塔……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与宁静。如果能这般轻轻松松地活着,每日里不过是听听曲,品品茶,看看景,谁又愿意去经历那血与火的战场,去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他们的任务,除了探明南陈水师在长江沿岸的布防与兵力调动情况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便是与早已在南陈朝中安插的内应接头。那位副将孙庆熟门熟路地带着叶新,穿过几条僻静的巷弄,七拐八绕之后,来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府邸门前,听着他们彼此叙话,叶新发现,这里赫然是南陈御史大夫的宅邸。

这南陈的御史大夫,竟会是大梁的内应?

庭院深深,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其布局之精妙,用料之考究,竟丝毫不亚于叶新记忆中全盛时期的扶风王府。

建康不愧是六朝金粉之地,奢靡富庶之处,着实叫人咂舌。那位白发苍苍的御史大夫,见了孙庆,竟是执礼甚恭,仿佛孙庆才是他的上官一般。

之后几日,叶新又被孙副将带着,出入于建康城中几处有名的青楼楚馆,美其名曰“应酬交际,掩人耳目,顺便打探些三教九流的消息”。

在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叶新却意外地发现,那些被迫卖笑的女子,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尽是些罪臣家眷被罚没入贱籍。

更多的,竟是因家境贫寒而被父母兄长卖掉的良家女子。她们脸上强装着欢笑,眼底深处却满是麻木与绝望。

按照大梁与南陈两朝的律法,这般强迫良家女子为娼、公然进行人口买卖的行径,皆是不合法的。

可如今,在这繁华的建康城中,却堂而皇之地成为了主流,甚至还有官府在背后为其撑腰,从中渔利。那些被贩卖的女子,一旦入了这行,便如同陷入了无底的深渊,再无出头之日。

叶新只觉得胸中一阵憋闷,仿佛有块巨石压在心口,他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如果……幸好没有如果……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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