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泽乍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念一想,不同意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坐在桌子对面,放下筷子,打算以理服人。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还会遇到很多人,你不能把一辈子都拴在我身上。”
“你……”林木偏过头,不去看他,“我愿意,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我愿意,你就当我是一厢情愿。”
说完他站起身,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放在桌上,腿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又重新拿在手中。
“我累了,我们上去睡觉,明天很早的飞机,还得出门。”他扯出一个笑容,眼泪顺着眼眶缓缓从脸颊上滚落。
“对不起,我没想和你吵架的,我只是气自己,我只有你了。”
所以你就当是同情我,别不要我。
“别和我道歉,你没错,不哭了。”张顺泽听到‘我只有你了’瞬间明白林木为什么不愿意。
是他在林木的生活里占比太大,怪他。
叹了口气,“不埋就不埋了,三木我真的不走,守着你。”
帮他重新带上项链,抽了纸去擦脸上的泪。
“原来没这么爱哭啊,现在怎么老哭?”张顺泽微微弯腰与他平视,“拿出上班的架势,骂我两句,说张顺泽你个傻叉,我他妈的就想把你留在身边。”
林木眼泪不往下流了,抿着唇,点头,“你……留在我身边。”
“知道你不会骂人,没要求你真的骂我。”
林木长这么大,当着别人哭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多的那只手还是最近哭的。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眼泪留不住父母,父母看到他的眼泪就只会厌烦。
可他不知道除了眼泪,还能用什么东西去留住张顺泽,去留住一个鬼魂。
两人都没再提骨灰盒的事,洗了澡,安静的躺在床上,林木裹着脑袋,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那条窄窄的小巷子,巷子里的灯在晚上忽明忽暗,像是风中的蜡烛,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熄灭。
林木蜷缩在大门边,盛夏的蝉鸣在隔壁家的枣上响个不停。
母亲的哭声从房间里传来,混杂着父亲的话:“哭哭哭!你能哭出来什么?能把林棱哭回来吗!他死了!就剩下林木了!都多少年了,你还在哭。”
父亲的吼声变成了恳求:“林木长大了,他不是你的儿子吗?”
母亲不再哭泣,压低了声音,“林棱死了怪谁,不是怪你吗!是你非要去看林木,才让林棱一个人回家,他才会出意外!该死的是林木!”
“嘭!”的一声炸响,碗被摔成碎片溅到他的脚边。
林木想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可小小的房檐挡不住他的身体,母亲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表情变得木楞,把他拉起来,抱在怀里。
“妈妈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妈妈,好吗?”
林木看着梦里的母亲,她的脸已经变得模糊,只记得自己好像点了点头,从那夜过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妈妈。
他的父亲再确定林木能“照顾”好自己后,也搬离了小巷子,留下一句,你是大孩子了,可以一个人生活了。
林木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因为他那个没见过的哥哥争吵。
小小的孩子在父母的争吵里拼凑出事实,是他的诞生害了他的哥哥。
可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能做的只有流眼泪,偷偷的流眼泪。
梦里在哭,现实也在哭。
张顺泽把林木裹脑袋的被子,往下扯了点,擦过他脸颊的泪。
看着他的侧脸,目光沉了沉。
他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林木在梦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只剩下眼角的泪痕。
既然不想离开,那就把心事说出来,找个合适的机会当成玩笑说出来,就算不同意就让风把心事吹走。
不知过了多久,天快亮时,闹钟在发出震动,林木抬手按了屏幕。
“三木,李皖发了消息,你看一下。”张顺泽的声音从头顶传了出来。
林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张顺泽的怀里,连忙坐起身体。
“我……”
“哎呀,是我把你扒拉过来睡的,你昨天晚上做梦一直在说对不起。”
张顺泽手背,贴在他红肿的眼睛上,“好了,别管这些小细节了。现在你应该起来刷牙洗脸,准备见人。收拾行李出门了,要不咱俩又要改签喽。”
“嗯。”林木点头揉了揉眼睛。
站在卫生间,昨天哭了太久,对上镜子里眼睛肿的像是核桃,苍白的脸色的人时林木有点恍惚。
张顺泽凑进来,拧了毛巾,盖在他的脸上,无奈的说:“这样去见李皖,怕不是李皖又要觉得你是伤心过度。”
冰冷的毛巾,缓解着眼球的疼痛,林木扶住脸上的毛巾,坐在浴缸边。
声音被压在毛巾里有点闷,“李皖不会在意的,他很专业。”
“当然了,他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张顺泽撩开他脸上的毛巾,“专门处理这种案件的律师,可不专业嘛。”
林木嗯了一声,重新照镜子,眼睛不太肿了。
李皖来的很早,抱着过户的文件和资料。发现门口的骨灰盒不见时深吸一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发现骨灰盒在餐桌上。
那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维持出一个标准的笑:“早上好啊,林先生。”
林木:“早。”
李皖江文件袋放在桌子上,目光扫过林木红肿的眼尾。没多问,只递过来一杯冰美式。
“本来想给您带热的,但热的和中药什么区别,所以我没有遵从雇主的要求。”
林木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道了声谢。
张顺泽飘到李皖身后,皱着眉:“我和他说你的血里流的都是咖啡,让他给你带热的,他当时答应的可好了,结果他竟然买冰的!”
林木笑着喝了一大口,“没关系,热的确实难喝。”
李皖以为林木在和他说话,怔了一秒,打开手边的文件夹。
“这边产权都很清晰,没有抵押或者纠纷,您在这边签字,完成登记就好了。”
林木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张顺泽”三个字上,笔尖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张顺泽晃悠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签啊。”
林木深吸一口气,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一笔一画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墨水落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墨点。
李皖收了资料,从包里拿出一个木盒,推到他的面前。
“张先生让我等您从东北回来后,将这个交给您。”
“谢谢。”林木拿在手中,刚想打开就被张顺泽伸手按住。
张顺泽:“等到了云南再打开,秘密。”
林木自然不会反驳,把盒子收进口袋。
“您现在就启程去云南。”李皖见他收起盒子,犹豫着问,“需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不用,我定了上午的机票。”
阳光灿烂的从窗外照了进来,李皖想送林木被林木拒绝了。
时间还早,他把没穿过的厚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换上张顺泽的薄衬衫。
衬衫的版型就偏大,穿在林木身上就成了慵懒风。
张顺泽吹了个口哨,从柜子里抽住一根皮带:“好看,我都要被您迷晕过去了。”
“别开玩笑。”林木被他夸的脸上一热,转移话题,“在云南还开车吗?”
“当然,还租个帅的。”张顺泽扬了扬下巴,“从昆明出发一路玩上去呗,半个月呢,不着急。”
“还能找个喜欢的地方,抽空上两天班?”
“随你”
从北京出发,到昆明3个半小时。
下飞机时昆明的热浪扑了上来,林木换了件薄外套走出机场。
昆明的天是被水洗过的蓝,干净得没有一丝云絮。
乍一看像极了靛蓝色的绸布,连风都带着透亮的暖意。
阳光落下来不似北京夏日那般燥烈,反倒像轻薄的纱,照的人暖烘烘的。
林木走出机场大厅,抬头望了望,忽然想起张顺泽以前说过,云南的天是“会呼吸的”。
此刻风从远处吹过来,带着点湿润的草木香。远处的树上还长着叶子,绿油油的,随着风轻轻晃动。
“你看,我说这儿的天好吧,原来叫你来,你说你要加班。”
张顺泽飘在他身侧,声音里带着调侃。
林木笑着回答:“现在我也可以加班。等我去大理,一边看天和洱海连在一起,一边抱着笔记本,看那个脑仁疼的代码,行不?”
头顶的天空蓝得能把人融进里面,张顺泽挑眉,“你不坐水里看就行。”
远处的群山轮廓有些模糊,山顶缠着淡淡的雾,像给山系了条丝带。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北方难以企及的三角梅,成了路边绿化。开得热烈,玫红、粉白的花瓣缀在枝头,风一吹就簌簌落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张顺泽伸手想帮他拂掉,指尖却穿过花瓣,捏起他肩头的衣服,不满的撇下去。
“这花瓣还挺粘人的。”林木低头看向地上的花瓣。
“可不?刚到就黏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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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鲜花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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