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朗朗,闻霆毫不避讳地将那女婢抱回了自己的书房。
更命人传府上的大夫急忙来为其诊治。
一时间,这等流言蜚语不胫而走,传遍全府。
……
待人确诊已无大碍,闻霆才轻步入内,手中仍摩挲这那半阙玉石,复杂地看着吕婷婷。
“本侯再问一次,这枚玉佩当真是你的?”
“呃……是。”
吕婷婷尚未从其温暖的怀抱中回味尽兴,便遭如此审问,心不由再次提到嗓子眼了。
闻霆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她,冷冷道:“那你告诉本侯,这玉你是如何得来的?”
“啊……”
这下,吕婷婷更是慌张了。
她承受着巨大的道德压力,想要占为己有,便连这玉的来历都不敢说。
一番犹豫,她选择再次编织谎言,急中生智。
“哦,回侯爷的话,奴婢从前在外流浪,不甚掉落山崖,命大没死,但失过一段记忆,恰好忘记了这块玉的来由了……”
吕婷婷的声音越说越没底气,眼神一直低垂着。
“嗯?”
闻霆皱眉。
只觉这个借口很是荒诞。
吕婷婷见他不信,又使劲敲打自己的脑袋,佯装难过道。
“哎,明明这块玉佩对我很重要的,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我这次跋山涉水来京城,就是为了这枚玉佩的故事,但是上天为何要这样捉弄我啊!”
她悲愤欲绝,嘤嘤痛哭起来,将戏演得更加逼真。
闻霆眨了眨眼,正迟疑她的话语,忽然瞥见门外渐来一道身影,以及散发来的一阵熟悉的芬芳。
他当即认下吕婷婷的骗术,含情脉脉地握住她粗糙的手心,很是愧疚地叹息。
“别自责了,当年是本侯的错,你想要任何弥补,本侯都会满足你。”
“啊?”
吕婷婷不解地望着他。
闻霆沉声道:“当初无意强占了你的清白,这半块玉,便是本侯留给你的信物。本是允诺嫁娶之意,但多年未得你音信,本侯只好另娶他人……”
“什么……侯爷,奴婢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您要娶我?”
吕婷婷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脸上的雀斑都隐在一片涨红的脸色里去了。
闻霆未料她会问得这样直白,但有错在先,也不好推辞。
“咳……若你要名分,本侯可暂予你妾位。”
“哈啊?妾?”
吕婷婷欣喜若狂,美梦成真的当下,她震惊僵住。
她“失望”的语气,令闻霆感到一丝压力,只好再作弥补。
“……若是你实在介怀,平妻之位,本侯亦可给你,但需要时间和母亲商量。”
“啊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问,少夫人她……”
吕婷婷这才想起,玉佩的主人本就是叶芷筠。
她此刻是在冒名顶替,鸠占鹊巢。忘恩负义地对待一个三番五次帮她护她的恩人。
“你不必管她,本侯自会料理。”
待听到叶芷筠的名字时,闻霆的语气骤然冷硬不少。
吕婷婷也看出他脸上淡淡的薄怒,转移注意道:“这,哎哟,好痛……”
“别担心,都是小伤,很快就会痊愈的。”
闻霆温声安抚她。
吕婷婷害羞地低垂了眼,无措地接受着这份爱护。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闻霆追问。
“小,小雀……呃,不,婷婷,我叫婷婷。”
她自卑地回答,心生退怯之意。
“嗯。本侯知晓了,你先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本侯再来看你。”
闻霆睨了眼她平平无奇,甚至略为丑陋的容颜,听着她尖锐的嗓音,莫名觉得很是陌生。
他本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但直觉对方的心机不纯,不像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被他欺负还一直傻兮兮求饶的姑娘。
闻霆沉思着出了房门,刚好撞见站在门外失神的叶芷筠。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刚刚的话,都偷听到了?”
他的脸色一瞬就沉了下来,刚才果然没有判断失误。
这是二人冷战多日,他说的第一句话。
竟是一声不耐烦的质问,刺人心痛。
“侯爷……”
叶芷筠正要说什么,闻霆直接傲慢地打断她的话。
“听到了也无妨。省得本侯再与你说第二遍。”
“如你所愿,本侯要纳妾了,你身为正室,理应操持一下吧。”
“……”
叶芷筠徒劳地咽下嗓子里的声音,低了眉,淡淡点头。
“嗯。”
如果他有了新欢,会提早厌弃自己,放她离开的话,多做一点活计,也未尝不可。
“哼。”
闻霆冷哼一声,烦躁离去。
叶芷筠遥遥望着他的背影,只剩一声轻声叹息。
房内的吕婷婷,从适才的兴奋中渐渐冷静下来。
她心想:侯爷可是信守承诺的正人君子,既然他现在已经误将我当作了叶芷筠,说要娶我,那我可不能再把这个玉环当掉了!
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以后就算是瞿茵茵见着了她,也得低头行礼。
看谁还敢瞧不起她,还敢陷害她?
“哈……”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谓时来运转,白日做梦也能成真。
*
秋霜迫近,满池翠荷渐枯,一树苍梧飘零。
御前仍是金碧辉煌,步步金阶软舆,乱人眼目。
天子召见竞王,特传洛铃心在一旁伴驾。
唯见其一身凌厉气场,挟怒而来,开门见山拒绝天子。
“陛下,赐婚一事,还请你收回成命。本王消受不起。”
他的语气已然不满。
歌舒朗为免再度激怒他,只好起身宽慰道:“王叔暂先坐下细谈,勿要动怒。”
“此事也非是朕的决策,更是太后的殷切期盼。朕也不好推辞啊。”
“哦?”
竞王凤眸回转,尾音含带一丝嘲意。
太后巴不得他绝后,日后好独吞封地呢。
突然搞这桩姻亲,是想以柔克刚,温水煮青蛙了?
“那陛下说说是哪家仙子与本王联姻啊?”
歌舒朗温声道:“太后本意是选乌横王的侄女,但朕听闻王叔前段时日上乌横王府,与乌横王叔驳了几句酒话,心头不悦,所以又推了闻府的千金作人情……”
竞王淡淡听着,不动声色抬手抵着唇,眼神轻瞥向他身后的洛铃心。
“嗯……”
这小子身上的香味好熟悉。
他微微走神。
天子唤了好几声:“王叔,王叔?你意下如何?”
“哼。本王心有所属,王妃之位非她莫属。其他人嫁过来也只配为奴为婢。”
歌舒冶傲慢拒绝,更语带贬低。
“还是说堂堂祇峣侯这般畏事,连自己的妹妹都要出卖,来挣得官场面子?”
“王叔!赐婚,乃是朕的心意。门当户对,只是希望能让双方更情投意合,而非攀比权势。”
天子急切解释,脸上有淡淡的愠色。
“哼。”
竞王却无动于衷,不屑一顾。
洛铃心见状,上前劝道:“王爷,其实祇峣侯早先于您来向陛下请托了。”
“你不满这桩皇家婚事,祇峣侯同样不愿借此与您有任何瓜葛。”
闻言,竞王眼神一变,语调低沉:“你说什么?”
“陆爱卿……退下。”
天子微感氛围变化,轻声喝下她。
“让他说完!”
竞王受其激将,怒火中烧,已然入瓮。
“祇峣侯是一位襟怀磊落,忧国忧民的方正之士,若非为陛下分担忧虑,他本也是不愿借这缓兵之计,与王爷联姻,以此震慑乌横王一族的。”
洛铃心切中其自大傲慢的要害,一褒一贬,刻意形成鲜明对比。
“侯爷是真心为国为民,才会忍痛割爱,接下圣旨。”
“而王爷却是任情恣性,更愚昧不清,岂知两军联谊,才是对现在紧绷局势最好的压制。一旦乌横王没有忌惮,第一步定然是造反。”
“敢问届时王爷会先于祇峣侯站出来拥护陛下吗?”
如此诛心之语,听得竞王艴然不悦,狠冷的目光扫上她平静的脸色,嗤笑出声。
“哈,一个小小的婚事,倒是把他衬得天人伟岸,本王不识抬举咯?”
洛铃心见他怒极了还只是反唇相讥,便心有把握。
她淡笑摇头:“非也。竞王深情专一,对心悦之人不离不弃,堪比祇峣侯多年爱妻之心,难分伯仲。”
“……”
闻言,歌舒冶怅然垂眸,回神后,仍是嘴硬。
“哼。本王的真心怕是比他更货真价实些吧。”
天子恍然听出了其中隐晦,便轻声安抚道。
“这样吧,既然王叔一时无解,不妨回去好好想想,过几日再来给朕答复。”
“……”
歌舒冶眨了眨眼,也不久留,起身便走。
待人走去,洛铃心松了口气,暗叹好险。
竞王这般难对付的人,谁招惹谁后怕。
“陆爱卿,你这几句话怕是戳中了王叔的心啊。”
歌舒朗缓缓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又道。
“接下来,还要靠爱卿再去一趟祇峣侯府,说动侯爷同意与竞王府联姻才行。”
“是。”
联姻的本质就是联军。
两个人看起来虽说不上剑拔弩张,但性情上,怕是手腕硬得谁也不肯让。
洛铃心嘴上答应着,心里已经感到一座泰山压顶了。
……
*
天蒙蒙亮时,叶芷筠便被婆母秦氏唤去正堂。
前脚还未踏入门槛,秦氏冷酷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给婆婆请安。”
叶芷筠只能佯装没有看见,乖顺作礼。
“哼。”
秦氏重重搁下茶盏,极为不满地瞪着她。
“你若是真想让我安好,就别让府上整出那些幺蛾子来!”
“……”
叶芷筠抿唇不语,心寒大半。
这些天她忙着打点府上过冬之物,连一块地都没站热过,到处周旋,早就疲惫不堪。
没有功劳有苦劳,可婆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仍是如此苛责。
“你这个侯爷夫人是怎么当的?连自己夫君的心都抓不住吗?”
秦氏见她温吞不语的模样,更生气了,一顿劈头盖脸地斥责。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敢往府里招?一个貌若无盐的丑女,连你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的贱婢,都爬床到你丈夫的枕边了,你竟然还是这样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婆婆……”
叶芷筠轻声道,抿唇欲辩,却被打断。
“别叫我!我没有你这么没用的儿媳妇。”
秦氏怒其不争地白了她一眼。
“叶氏,我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在这个府里,丈夫就是你的天,是你唯一的依靠,你怎么就这般愚钝,连我儿的心都笼络不住呢?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
“……”
叶芷筠脸色愈加苍白,微蹙的眉眼里,隐着一丝不耐的厌恶。
“不论其他,这般出身的乡野丫头,岂能抬成侍妾,入我侯府的大门?你自己把她处置了,总之,别再闹到我跟前来,恶心!”
秦氏絮絮叨叨数落了她好一会儿,半晌才道出真正的目的。
“婆婆,这位妾室是侯爷的主意,儿媳怎敢忤逆……”
她怯懦道,声音软绵绵的,气得秦氏当场拍桌,脸色一白,喝道。
“早知道你是个榆木脑袋,我适才便不与你白费口舌了。”
“……还请婆婆明示。”
叶芷筠隐忍着,低垂眉目。
秦氏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一旁的嬷嬷,递给她一本破旧册子。
“拿回去好好学学,先把自己夫君的心捆住了,旁的野花野草,哪还有机会跟你争宠?”
“这……啊!”
叶芷筠小心翼翼翻开一页,待见到上面的避火图,惊得她差点飞扔出去。
她错愕地抬眸,无辜地看向婆母,委屈的泪水隐隐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要学这个?
难道女人的一生只能为取悦男人而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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