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滴鸣，灯火阑珊，明月镜无瑕，照影独惘然。
银蜡下，叶芷筠失魂落魄地坐在窗前，眼眸通红宛若白兔，对着镜中的自己嫌恶不已。
如果洛铃心未来，她或许不会在她眼中，看见如此不堪的自己。
但是自欺欺人的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
铃心，会不会因此而厌恶她这个朋友？
正胡思乱想，失神怅然之际，门外传来一声通传：“参见侯爷。”
叶芷筠尚未回神，闻霆便已大步进来，走到她的身侧，大掌忽然揽上她的双肩。
“嗯？”
叶芷筠迷茫回眸，望见男人那般焦躁的眼神，一时惊怕。
闻霆连下人都还没有屏退，便俯身对她一番急切的热吻。
“啊……侯爷。”
叶芷筠反应过来，羞耻地急忙抗拒。
男人的大掌却顺势扣住她的手腕，转瞬欺上她微张的丹唇。
“唔。不……”
闻霆褪着彼此的衣物，对她这副欲迎还拒的反应，噙着笑意，反问她。
“你刚刚穿成这样，跑到本侯书房里来，又是送羹汤，又是送香囊，难道不是在勾引本侯吗？”
“……”
叶芷筠忽然哑然，心上一阵刺痛。
她难过地垂眸，哭腔摇头。
“侯爷，妾身只是一时糊涂。以后不敢了，还请侯爷宽恕。”
“叶芷筠！”
被女人拒绝的当下，闻霆顿生恼意，一声呵斥。
他盯着她雨打梨花般的泪颜，咬牙切齿地质问。
“本候岂是你能随意玩弄的对象？”
“我……”
不及解释，她已被对方打横抱起，扔入床心，向上重重扣住了手腕，而无法动弹。
“侯爷……不要。”
叶芷筠含泪摇头，窗畔的雨声不绝，总叫从前粗暴的回忆与当下的情景重叠。
仿佛身临噩梦，不断轮回的无助和绝望，一道裹挟着她坠入黑暗的荒涯。
闻霆沉了沉气息，极为享受她与平日端庄沉稳的反差美。
“本侯就喜欢你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几乎胡言乱语，动作愈加急躁。
“呃嗯……”
这一下力道又急又狠，叶芷筠眼眶红了一圈，泪珠掉进柔软的枕头，不见踪影。
她脆弱地攀住男人的肩膀，绷直的脚腕颤个不停。
……
心知已难以逃脱，叶芷筠怯生生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沙哑的嗓音还在发抖。
她强撑着勇气，不顾廉耻，在床上哭腔哀求道：“侯爷，可不可以答应妾身一件事？”
“嗯？”
闻霆沉眸望她，尾音泛着一丝舒坦的慵懒。
“什么事？”
叶芷筠泪蒙蒙地望他：“妾身恳求侯爷，不要纳妾，好不好？”
“哼。”
闻霆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原来你心里还是在乎的。之前又何必装出一副冰清玉洁，与世无争的清高姿态，一再拒绝？
他小气地记仇，语气高高在上又充满调戏的意味。
“那看你如何表现了？”
叶芷筠瞪大双眸，浑身一僵，半晌才缓过来神思，转而笨拙地回应对方的索取。
她的讨好，不情不愿，卑微又可笑。
“你……”
闻霆未料她会如此反应，仅存的一点怜惜，也不复存在。
自顾自地折腾人，直到三更过，院子里的雨声才小了，屋里的呜咽也式微下去。
*
清晨，被雨水冲洗一夜的小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草木清新。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催促着懒眠的人醒来。
叶芷筠忍着酸痛，下了凌乱的大床，念着婆母的要求已经完成，应该能入库房取钱应急了。
得快些去婆母那方取回印章才行，她心中着急，匆匆梳洗完，便赶着去康和院。
路上，她想起昨夜之事，心头还是泛着酸涩。
待进了内院，叶芷筠轻轻抬眸，却见闻霆也在，不由惊诧。
“侯爷……”
闻霆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而牵紧身畔婢女的手。
“你来得正好，母亲已经答应了将婷婷抬为侍妾一事，你记得按礼数操办。”
“走吧。”
说罢，他自然地拥着新欢，从她身畔大步离去。
“嗯。”
吕婷婷一朝得势，看人都是鼻孔朝天，趾高气昂。
唯独在面对叶芷筠的时候，她的眼神躲闪，避之不及。
两人离去时，擦过脸庞的风，还带着她屋子里香薰的味道。
也就是说，祇峣侯和她纠缠了一整夜，明明说好了不会纳妾，转眼清早离去，便带着新人来婆母身边见面了。
他是在玩弄她吗？
叶芷筠强忍委屈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忽然觉得自尊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齐了。
“还杵着做什么？过来啊。”
秦氏抿了口热茶，重重搁置在桌上，怒其不争地瞥向她。
“婆婆，是儿媳没用，无法博得侯爷的欢心，请您息怒。”
她低眉顺眼跪在地上，嗓音还是淡淡的嘶哑。
秦氏瞪向她：“你难道没有按照我教给你的法子去做？”
“……”
叶芷筠垂着头，抬手遮了遮脖子上的痕迹，闷声道。
“做了的。”
“侯爷没表态？”
秦氏狐疑地反问。
这一句一句的细问，像根根鞭子，抽打在叶芷筠伤痕累累的心上。
她麻木回道：“侯爷昨夜在榻上答应过我，不会纳妾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何今早他就变卦了……”
“这……”
秦氏也越发捉摸不透自己儿子的心思了。
“哎，算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祯卿这次确实犯糊涂了，我也拗不过他，纳妾就纳妾吧。你下去准备就是了。”
说着，秦氏叹了口气，无奈地将印章等重要之物，全都重新交给她。
“钱，你依旧可以取用，但是要在期限内归还。也算……一点补偿吧。”
“谢婆婆。”
叶芷筠含泪叩谢，沉落谷底的心，总算感到一丝欣慰。
她踉踉跄跄站起来，虚弱地接过，转身孤零零地离去。
＊
亭外，碧波荡漾，清风徐来。
如此良辰美景陪伴，下一盘棋，应是心情舒畅的。
天子兴致勃勃，执子的手骨节分明，轻轻叩下一关，朗笑道：“哈，爱卿，朕又赢了。”
闻言，洛铃心微微回神，淡淡道：“呵，陛下棋艺精湛，微臣不是您的对手。”
“嗯……此言非也。是你今日太过分心，在想什么？”
歌舒朗挥开身边的人，与她二人共处一亭。
“臣……”
洛铃心难以启齿，因着那夜贸然前去祇峣侯府，撞见好友夫妻俩的闺房之事，心中不免羞愧。
但也有困惑，那时她唐突入内，分明地瞧见云妹卑微的姿态，以及她隐忍委屈的神色，好像并不是幻觉。
难道祇峣侯待她不好吗？她看起来好像不喜欢对方的触碰……
“怎么了？到底是何事让朕的爱卿如此烦恼？”
天子温柔地关心她。
洛铃心摇头道：“嗯，只是挂心竞王与祇峣侯两家的姻亲之事，不知能否顺利洽谈。”
“此事急不得，只要十九王叔肯松口，那一切都好办了。”
歌舒朗略一叹息。
“只是委屈祇峣侯素来爱怜他的三妹，连当初老侯爷执意嫁女时，他都不惜违抗父命，留他妹妹在府……”
洛铃心静静听着，颇觉恍惚。
没想到祇峣侯还做过这等事。
看来他应当很是宠爱闻未央这位亲妹妹，那……他此前又为何会爽快答应自己的劝说呢？
“乌横王近来愈发放肆了，朕想着，兵权一日在他手上，他便不可能安分。”
歌舒朗沉声道。
“若是有人能为朕前往边部，将其主权悉数换防，加上竞王和祇峣侯二人在京稳住后盾，那除掉乌横王，或许只是一日之间的事了。”
“……”
洛铃心沉眸，默不作声。
“陆爱卿，朕……”
歌舒朗正要说什么。
洛铃心忽然仓皇起身，拱手道：“臣认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以免刺激到乌横王，造成负面的影响。”
“……朕便是还在物色合适的人选，但朕的身边，现在除了你，好像再没有更能信任的心腹了。”
皇帝深情的语气，仿佛在她耳畔诱哄。
洛铃心蹙眉抿唇，敛色道：“陛下相信微臣，微臣自当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歌舒朗激动地俯身，搀着她。
“陆探微，朕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朕的身边，为朕分忧。”
“啊……”
手肘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洛铃心惊慌抬眸，一眼撞入天子含情脉脉的深邃眼神，骤然失态。
“诶。”
天子急忙拉住她倾倒的身躯，忍俊不禁。
“你躲什么呀？朕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呃。”
洛铃心尴尬地站在一边，抓耳挠腮，支支吾吾。
“嗯？这是什么？”
突然，歌舒朗注意到她的脚下，有一个不甚掉在地上的香囊。
洛铃心瞪大双眼，惊忙着去捡。
公公却先一步拾起锦囊，交给了天子。
歌舒朗一番察看，忽见两个小字，似是谁的小名。
他不由低声念叨：“铃心……是谁？”
“回陛下，铃心，是，是臣的表字。”
洛铃心强装淡定，自然回道。
歌舒朗略一沉吟：“哦？倒是与铃星谐音，不过铃星在紫微命理上，可算是一颗凶星。”
“呃嗯，呵。吉凶祸福，乃是天定，顺其自然就好。”
洛铃心干笑两声，低垂了目光。
歌舒朗握紧香囊，失神喃喃。
“朕依稀记得，昔日新月城的王后曾诞下一女，很是聪慧灵秀，被封为灵星公主……”
“啊……”
洛铃心顿时紧张起来，故城的名字落入耳朵，牵扯出她内心最隐晦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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