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社再次招新面试当天，沈雨潇站在活动室外走廊的第三扇窗前。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室内的情况，又不会被里面的人发现。她将申请表对折成四方形，指甲在折痕处来回刮擦，纸边已经起了毛边。
透过玻璃，裴言川正俯身调整望远镜的目镜，陈萱在一旁靠的很近。他今天换了一条新的绷带，深蓝色的底色上印着银色的七叶草花纹，在活动室的日光灯下泛着冷光。陈萱的头发扫过他的手腕时，他下意识缩了缩左手，又很快恢复如常。
"下一位，高二C班沈雨潇。"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雨潇深吸一口气。她最后看了一眼活动室内——裴言川正低头记录着什么，陈萱凑过去指点时，两人的影子在墙上重叠成模糊的一团。
"老师，我弃权。"
她将申请表塞进书包侧袋的动作太快，纸张边缘在食指上划出一道白痕。转身时撞上了抱着一摞资料的周予，最上面的笔记本滑落，其他纸页随她离去的风飘散。
"哎，这是..."周予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
“抱歉。”沈雨潇先一步捡起笔记本，指尖触到内页某处的凹凸感。她没来得及查看，活动室的门突然打开。
"周予！星图胶片拿来了吗？"陈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雨潇把笔记本塞回周予怀里，转身时书包挂到了门把手。金属徽章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中，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间。
她没有看见，当她身影消失在转角时，裴言川突然抬头望向窗外的动作，也没看见他左手无意识攥紧钢笔时，绷带上渗出的点点暗红。
之后沈雨潇重新规划了上学路线。
现在她每天提前二十分钟出门，从西侧楼梯上楼，这样就能完美避开A班晨读前在走廊集合的时间。课桌抽屉里多了一本巴掌大的日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天文社的活动安排——不是用来参加，而是用来避开。
"你最近怎么总躲着..."课间操时，林小满话说到一半，被沈雨潇突然拽进楼梯间。
透过门缝，能看见裴言川和陈萱正从楼下走上来。他今天换了新的绷带，纯白色底上印着深蓝色的星座连线，左手腕内侧露出一截医用胶布。陈萱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夹，正说着什么社团经费的事。
"我没躲。"沈雨潇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出神，鞋带上还沾着上周野外观测时的泥点。
她数着台阶慢慢下楼，没看见裴言川停在转角处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在她书包侧袋——那里别着一枚褪色的葡萄藤徽章，和昨天掉在天文社门口的一模一样。
午休时分的图书馆最安静。沈雨潇习惯性地走向天文类书架，又在伸手时突然转向。指尖擦过某一本书脊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种特有的，稍显拖沓的右脚步频。
她迅速抽出一本熟悉的《植物图鉴》挡在面前，书页间飘落一张星图便签。便签上的北斗七星画得很潦草，勺柄指向处写着"便利店新到的葡萄汽水"，字迹已经褪色。
脚步声在身后两米处停住。沈雨潇屏住呼吸，听见图书管理员说："裴同学，你要的《天体摄影进阶》到了。"
"谢谢。"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还有...请问最近有人借阅过《植物图鉴》吗？"
沈雨潇把脸埋在图鉴后面，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她捡起那张便签，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第二瓶半价」。这是去年冬天，他们第一次在便利店相遇时，他塞给她的便签。
暴雨夜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沈雨潇正在整理书包。23:17分的来电显示"PYC"，通话时长只有7秒。
她盯着未接提示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窗外雨势渐猛，对面教学楼的顶楼观测室却亮着诡异的紫光。沈雨潇从抽屉里翻出许久未用的望远镜，镜片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调焦环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声响。观测室的玻璃窗前，有人用激光笔在雨幕中画着星座连线。紫光在玻璃上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轮廓，但每次画到第二颗星的位置就会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擦掉了。
手机震动，周予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模糊照片：裴言川的左手悬在键盘上方，绷带渗出的血迹在退格键上留下暗红印记。照片角落能看到半张被揉皱的纸——是她当初没交出去的入社申请，边缘还留着被橡皮擦反复擦拭的痕迹。
凌晨三点，沈雨潇删掉了手机里所有天文相关的APP。卸载到最后一个星图软件时，系统提示"是否删除所有观测记录"，她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否"。
她不知道的是，便利店监控里记录着这样的画面：裴言川在暴雨中推门而入，把最后一瓶星空汽水放回货架。他左手缠着的绷带突然散开，雪白纱布像褪色的星轨般垂落一地。店员想要帮忙时，他已经推门走进雨里，只在收银台留下张湿透的便签：「过期的葡萄味，不要了」。
清晨的书桌上多了一本《星空观测指南》。
沈雨潇翻开扉页，原本写着裴言川名字的地方被黑色马克笔涂改成了陈萱的学号。但当她无意中将书页对着阳光时，紫外线下浮现出淡淡的字迹：「给沈潇星的观测者—Pei」。
书里夹着张过期一个月的便利店小票，购买物品栏写着："葡萄味软糖×7（临期特价）"。背面是褪色的字迹：「第七颗糖化了，就像...」后半句被水渍晕开，只能辨认出日期——正是天文社招新那天。
走廊上传来A班的喧闹声。透过窗户，沈雨潇看见裴言川左手缠着纯白绷带，正在黑板上画下周的星象预报。陈萱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那本《星空观测指南》，时不时指着某处说些什么。
当沈雨潇转身离开时，似有预感，粉笔突然折断。裴言川望着窗外树下远去的身影，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里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形状像一株残缺的葡萄藤。
放学时下起了小雨。沈雨潇在便利店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旁边的书店。玻璃橱窗的倒影里，她看见自己书包上那枚褪色的葡萄藤徽章，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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