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华,我又醒了。
当我看到这个天花板,脑子里又一次接收到分成好几份的记忆时我就知道,这一次,我再次回到现代失败。
并且和往常不同的是,我这一次睁开眼睛的地点是火焰山下唯一一座客栈,为什么我会这么肯定是火焰山下的,客栈,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呢?
因为我看见床前那个独特的山型雕花,是雕刻着地狱山火的黑色木头,木头的质地很坚硬,纹理非常独特,全修真界只此一家。
那就是火焰山下的这家店。
那么这一次出现了变数,我读条读的是自己的条,而不是原主的条。我终于感到自己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二三十年的时间没有白费。
我的世界终于往前推进了一小步,这是我破解重生怪圈的一大步!真是谢天谢地!
有些开心,但是这种喜悦无法和别人分享,所以这一次我准备做些事情来纪念一下我的进步。
我点了一个还算丰盛的菜,自顾自吃了起来。
等我吃饱喝足,便准备离开这里。
在路上还算人多的小镇,我见到了一伙穿着黑衣的修士,他们从我身旁急匆匆地走过,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只是这群人都蒙着脸,厚厚的面纱遮挡到只剩下眼睛,气势上很是严酷。
不知道这群神秘人准备做什么,不过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想要离开的普通人罢了。
只是半路上我被一个乞丐拦住了去路,蓬头垢面地,衣服烂的都不成样子,这个乞丐本来靠着墙角不知道在干嘛,看见了我,就抓住了我的一角。
我很不耐烦,准备掏出几个铜板就敷衍了事,没想到他还不放手。
“我就只有这些钱。”我说,“如果你再拦着我,我会揍你的。”
乞丐抓着我的手抖了抖,却还是没有放手。
“救救我……”他的嗓子仿佛是被刀割过一样难听,我仔细看他,却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是个乞丐,但身上却没有乞丐的酸臭味,我又闻了闻,竟然闻到了劣质伤药的味道,其中还隐约有血腥味。
这是一个麻烦,我想到。
我不应该惹上这样一个麻烦。
这是一个快要死的人,我不应该见死不救。
这个人的底细不明,我不应该靠近。
我是一个有素养的人,我想。
我对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走了。
我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重物撞地的声音。
我顿了顿。
……
我还是忍不住走了回去。
我同情他,怜悯他,就好像怜悯每一个将死的生命,就好像怜悯我自己一样。
我这样对自己说,把他抱起来,正要往回走。
他抓住了我的手,说:“别……别回去”他的声音很清楚,又很小。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这可能是仇家蹲他,又想起我刚刚看到的那群蒙着脸,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群人,于是乎我找了件袍子把他抱起,又突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来。
……
小镇出口,两个穿着打扮毫不起眼的人,看不出性别,其中一个人手中拿着类似锤子的工具,怀里抱着另外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如果离得近还能发现那个人说着,“偏偏今天生病……我们说好要去火山挖火石……这可怎么办……该死的……”
旁边经过的人流中有的人就摇头晃脑感叹道,“又是一对为了火石就不要命的傻子……”一边说,一边还自以为潇洒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小子,你还不知道就是火石让他生病的吗?还不去找大夫还去挖什么火石!”有人一副明白人的语气说,表情着急,那只手都要扒拉到对方身上了。
那对年轻人,准确来说是抱人的人脸色很臭,躲开了人群中伸出来的这只手,他似乎很不耐烦,想要骂些什么却又憋了回去,最后只在完全离开前留下一句“关你屁事!”
那人脸上讪讪,伸出的手尴尬地收回去,然后就变了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边还说着“不识好歹的狂妄之徒!”“老子的一番好心全当喂了狗去!”之类的话。
旁边的人有的嗤笑出声,不屑于这种戏精似的做作表演。
被骂的人已经走远了,这种人每天都很多见,为了钱不要命的人么,太正常了,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人流嘈杂一阵又恢复常态。
不知道跑了多远,妙妙终于停下来了。
“好了……”我怀里的人和我说。
他怎么会知道没有人追来?我还没有问,他就又吐出血来,我慌的不行,想要找些什么药给他,于是乎下意识翻出来一些药。
“一样的……”他小声地说。
“什么?”我问,他没有再说一遍,我指了指药,能用的他就多眨两下眼睛,不能用就少眨两下眼睛。
幸好还有能用的药。
我喂他吃,又迅速地处理了他身上的伤。
他终于缓过来,比刚刚马上一口气要厥过去的状态要好上一丢丢。
“这不是长久之计,”我说,“你知道怎么才能治你的伤吗?”
他点点头,“你知道?!”我很惊喜,“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我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呢?
大概是寻死吧。
“要去云谷。”
“去云谷?那可相当远啊,”我说,我知道云谷是这个世界有名的医修聚集地,有很多医药圣手都长期在此修行,救治了不少病人,那些名满天下的名人很多都有曾经在云谷治疗的经历,并且为人所知。
云谷什么都好,就是贵。
“我事先和你说清楚,我只是一时脑热想救你而已,对你从哪儿到哪儿去不感兴趣,你也别问我,我也不想回答,所以去云谷那么远你能自己去吗?”
他看了我一眼,笑笑。
“不行。”
我真的好想把他丢在这里啊。
“您要是不想,就把我放在这里吧。”他轻轻说。
我真的想把他放这里。
但我既然决定救人,就没有半途而废的想法,“行吧,云谷就云谷,你也是好运遇到我,否则就死在那里了。”
“可是……去云谷……我实在没有钱……看来我要打工换钱了……”我小声嘟囔,没想到被他听见了。
“我的钱是足够的,不需要您担心,我这里还有多的,您要是需要,可以全拿去。”他喘着气,说的很慢。
后来的后来,我还是把他带去云谷了。
到了云谷,他果然有认识的人,是一个蛮有名的医修,他看到我俩时,既震惊又生气,“你又在搞什么,这次找到了人为什么还弄成这样,你也是,就不能好好看着他吗?”
我莫名其妙,“这个我有什么关系,我找到他时就已经是这样了,再说我又不认识他,好心救他而已为什么这么对我讲话。”
他似乎是有些尴尬,看了看这个受伤的人,他点点头,医修更尴尬了。
这位脾气古怪的医修在给这个男的治病的时候,我一直在努力打工,云谷之内也有不少可以兼职的地方,只要完成一定的任务就可以换成钱。
我一直关注他的身体,看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顺便给他带来了不少可以吃的。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这个男孩子说。
这就太恭维我了,“我只是顺便,好吃的话我下次给你带。”
“谢谢。”
“不客气。”
我有自作多情地想过这个小男孩是不是对我有意思,那黏黏糊糊的表现,含义不清,界限不明的话,似乎都表现出一种暧昧的态度来,但从具体的行为上来看,我总是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那一个。
我又不能冲着一个病人发火,我又不能冲着治病救人的医生发火,我又不能冲着漫山谷无辜的人们发火,我还能冲着谁发火?
我真的真的好不爽啊——
他总说自己多么惨,那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惨啊,再说你惨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吗?我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无私奉献了这么久,怎么越来越像是我欠你的呢?
讲实话他有时候会在夜里突然出现问题,我作为陪护,就很无奈地按照医修的指示给他缓解,吃药,按摩,安慰,讲实话我都不知道我花那么多钱找的医修都是干什么用的,大部分时间不还是我陪?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人。
你问我爸妈?哦不好意思我是孤儿,没见过我爸妈。
要不是他那张脸,我可能不知道要发多少次火了。
我每次都在后悔,每次都在反思,终于,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被绿茶了啊,这段位高啊,世界太复杂,我要独自一人静静。
我告诉他我要走了,给他一个心理准备,啊,我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女人啊,像我这么善良的人这世界有几个?
我好人做到底,看着医修把他治疗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准备走了。
“你要去哪儿?”他问。
“我要去……去冰原……”我面色平静地说。
“为什么去?”他的脸色怎么又白了,苍天啊,可是好不容易给他治好的,千万别又犯病了啊。
“我想挑战人生,生活总是要挑战自我的。”我当然不能说是去送死。
“为什么……总是去这种地方……”他问。
啊这和你有关系吗亲?
“不能陪我吗?”他长的很清秀,轻轻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心疼。
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罢了。
看他再昏睡时,我悄悄溜走了。
我感觉自己的耐心被耗尽了,我急需离开这个世界。
我径直去了冰原,感谢超低温,我还没有接近就被冻得失去意识。
原来被冻死的感觉,和被烧死的感觉,那么像。
……
男孩醒过来时,眼前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他的医修朋友看着他,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讲的表情,似嘲非嘲,似同情非同情,“你醒了,你的那位心上人可是走了。”
“这位心上人对你可不像个心上人呢。”
“走……”男孩剧烈咳嗽起来,“她走去哪里?”
“她走去哪里,没有和你说过吗?”医修反问。
“她好像说过,要去冰原。”少年神情萎靡。
“冰原?”医修惊讶地拢袖,“那种地方,像她这种修为低下,看起来没有朋友在冰原接应她的人,怎么敢去冰原?”
“她是要去找死吗?这家伙……”医修不敢相信。
“找死……”这话提醒了少年,“是啊,她确实是去找死的……一次,两次,三次……都这么多次了,难道还不能确定吗?”
“哈……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见到了啊……”
少年的伤基本全好了,他一路疾行,刚刚养好的伤又坏了,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更不敢联系她,少年知道女修很不喜欢自己,即使自己努力表现乖巧,努力引起女修的注意,可是一切都只是白费而已。
她看起来越来越讨厌他。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咳出的血越来越多,“找不到……”男孩捂着脸,神情悲伤,“她又不见了……”
他对着早已因为荒凉而破烂不堪的神像,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既然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每次都要救我……”
“就让我死在火山,就让我从没有被人救过不好吗?为什么……为什么救了我,对我那么好,却又突然消失……”
男孩做出了笑的表情,眼泪却流下来,掉到被血染色的枯草上,
“我想见你啊……”
“我想见你啊……”
“咳……咳……”男孩的手逐渐崩裂,脸上却是解脱的神情,他感觉到浑身血液将要流干的恐惧,他坐在破庙的垫子上。
最后逐渐风化,变成地上的一抹灰,风一吹,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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