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步蕊所赐，一路上吵得跟支喇叭似的。洛流火有几次都忍无可忍想要打断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认命般由着她往下说。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阳光褪去，一片柔软的云朵静静罩在头顶。楚清河收起伞，回过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啧，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鄙视了。洛流火瞪着他，用眼神威胁他转回去。
“文成，妈！”不远处，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跑了过来。
她抓着男孩宋文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有些埋怨地对陈丽英说：“妈，您怎么能不说一声就在外面乱跑？我们可担心您了。”
陈丽英哆嗦着缩回那只被宋文成抓着的手，躲在洛流火身后说：“对不起，冬梅......”
“唉......”中年妇女叹了口气，“你说我也不是怪您，是不是？您要真的想出门走走，和家里说一声，让我或者老宋陪您不就是了？”
陈丽英只知道讷讷地答：“是，是，我忘记了。”
“妈，我们先回去吧。”宋文成黝黑的小脸上慢慢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他转头对洛流火说，“警官，谢谢你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奶奶，我们回家吧。”
说完，他对陈老太伸出手。陈老太似乎被吓了一跳，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不，不回去！你不是牛牛，不是牛牛......我的牛牛是文恩，不是文成！”
“妈，说了多少次，牛牛现在改了名叫文成。只是名字而已，难道您认不出自己的孙子了吗？”
陈丽英眯着眼睛，仔细地将宋文成又打量一遍，还是坚持说：“不是，不是！”
看着宋文成悬在半空的手，洛流火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了一下陈老太：“抱歉，老人母亲情绪不稳定。有证件可以证明你们是一家人吗？”
宋文成的表情愣了愣：“她就是我奶奶啊！”
洛流火嗯了一声，依旧重复道：“是，但我需要确认你们是否是一家人。”
“......这还能怎么证明？哦，要我现在割破手掌给你来个滴血验亲？”宋文成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阴郁。
他语带嘲讽，眼神像是淬了冰，抱着手臂很不客气地说：“你们这种小警察就是事多。证明我奶奶是我奶奶？能怎么证明？，现在打车去医院当面验DNA给你看？你们那点工资够报销的吗，不会还要我们自己出钱吧？”
步蕊被他地语气激怒，忍不住往前一步：“我说你这小孩，怎么这么......”
“证件，”洛流火的表情依旧平静，手掌轻轻搭在步蕊肩上，“带照片的有效证件。”
原本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顿时像被提醒到一样，赶紧翻弄自己的手提包：“有的有的，原本明天要带文成他奶奶去医院做检查，所以把证件都先找出来了......警官您看，这真的是我们家老太太。”
医保卡上清晰印着陈丽英的照片与姓名，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号码也对得上。为保证这些证件不是偷来的，洛流火要了中年妇女的证件，的确是老人的儿媳孙冬梅。
确认无误，洛流火便将证件还了回去。在她抬手的时候，那只被陈老太抓着的衣袖突然紧了紧。
她在害怕。
洛流火有些不明所以，目前可以判断的是，孙冬梅并不像苛责老人的坏儿媳，何况刚才一路上宋文成也是小心地扶着老人，体贴又熟练，像是平日里也经常这样做。
那么，她为什么会觉得害怕？
洛流火扶着陈老太的肩膀，温声道：“陈奶奶，我送您回家。”
“是，我们送您回家！”步蕊立刻大声地跟了一句，顺带气鼓鼓地瞪了宋文成一眼。
洛流火摇摇头，道：“不，你和他一起去周边调取监控。”
步蕊鼓着嘴反驳道：“什么监控？而且，警察处理外勤至少需要两个人，你一个人去怎么行！”
洛流火：“你自己说的，出外勤至少需要两个人，也没办法让他一个人去调监控吧。”
“唔，那也是......”步蕊讪讪地说，“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嘛......”
“你的任务，是找到失踪老人，确认她的安全。现在已经找到她，她的亲人也在身边，已经安全了。”洛流火冷静叙述道，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而我只是作为‘认识的人’，陪她回家罢了。”
“嗯，她说得没错。”在一旁默不作声半晌的楚清河突然出声，从善如流地说道。他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步警官，拜托你了。”
一句步警官把步蕊说得飘飘然，稀里糊涂的就被骗走了。
陈丽英依旧躲在洛流火身后不肯出来，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趾看。没有办法，洛流火只好就着这个姿势，磕磕绊绊地扶着陈老太往家中走。路上，她能感觉到宋文成的视线频频看过来，却什么也没说。
幸亏洛流火有和人做“连体婴”的经验，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这一点上，她难得有些想要感谢阮流霜。
阮流霜是个胆子很小的人，话虽如此，她也是个十成十的密室探险爱好者，还喜欢恐怖主题的。偏偏她自己爱玩也就算了，每次还非要拉着洛流火一起去，说是票买多了、被人爽约、来都来了......总之，她总有理由把洛流火骗进去。
进去以后，她也只有抓着洛流火嗷嗷喊的份，解密和找路都由洛流火来。好不容易通关，她还会摸摸自己的胸口说：“哇，这体验感做得也太棒了，好玩好玩！”
被人抓了一路胳膊当掩体用的洛流火：“......你一直躲在后面喊救命，能有什么体验？二百五的票价你最多玩十块，谁才是那个二百五？”
阮流霜有些心虚，声音也大了些：“我开心就好！”想到她理不直气也壮的表情，洛流火有些无奈地笑了。
当然，是被气笑的。
“对不起，警官。”宋文成突然说。
洛流火这才注意到他，男孩微微低着头，嗫嚅着说：“刚刚你只是想要负责任一点，我却以为你在刁难我和妈妈......对不起。”
什么负责任，什么刁难？
洛流火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看男孩依旧没有把头抬起来的意思，避免他摔个狗啃泥，洛流火只好说：“没事。”
宋文成顿时惊喜地抬起头，黝黑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你，警官！”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洛流火并没有伸手猛抽笑脸人的坏习惯。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继续往陈老太居住的筒子楼走去。
老式居民楼下种着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槐树，午饭后，居民们搬着板凳，三三两两地坐在树下唠嗑。
看见陈丽英躲在洛流火身后，其中一个老奶奶笑哈哈地指了过来：“陈姐！不是我说你，平时经常打电话要警官过来也就算了，怎么今天走丢了还让人给你送回来！”
“儿子儿媳难得带孙子回来还乱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天天缠着人家警官小姑娘，不会是想人家给你做孙媳妇吧？”
人群中爆发出几声大笑，宋文成有些担忧地瞥了洛流火一眼，随即扬着笑脸对那群人说：“爷爷奶奶们，中午好。我今年才上中学，奶奶肯定不会想着给我张罗这些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更何况，警官愿意帮助奶奶，是因为她人好。我们怎么能利用她的好，做别的事呢？”
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就能有这份心思，只可惜，这些老人家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或者说，他们就算是听出来了，也不会太在意——开个玩笑而已，就算是路边随便走过两条狗都会被他们蛐蛐半天，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和一个小警察又算什么？
“哈哈哈，牛牛不愧是男孩，这么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前途无量啊！”
“就是，你家牛牛还小，娶媳妇还早着呢！人警察可等不了那么久喽。”
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中，一个尖利的女声从中砍了出来：“说什么呢！你们咋不先看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一群老不正经的，呸！”
穿着一身大红花衣裳的中年女人手里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冲那些凑在一块的男男女女重重呸了声。那些人被她呸了也不生气，照旧笑嘻嘻地说她脾气还是和过去一般大。
洛流火的视线从几个老人身上游过，他们的表情和平时一模一样，就连玩笑的语气也没有变化，除非他们是隐藏在民间的影帝，否则应当没有在掩饰什么。
也就是说，现在站在洛流火身旁的孙冬梅和宋文成，的的确确就是陈老太的儿媳与孙子。思及此，洛流火原本有些紧绷的神情再次缓了一些，领着老人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看见沙发上坐了个男人。洛流火没见过他，但从陈老太那里见过男人的照片，应当是陈老太的儿子，宋鹏涛。
见到有陌生人来家里，宋鹏涛竟然也只是皱了皱眉。旋即，他冲宋文成喊道：“文成，你什么时候跟过去的？赶紧去房间写作业。”
宋文成哦了一声，伸手想要扶陈老太进屋，却被她躲开了。
见状，洛流火只好又一次搀扶着老人睡下。走出房间，男人和男孩的身影已经不见，只有孙冬梅手里拿着两个洗过的桃子，过来硬要塞到洛流火手里，说这是某个很有名的水蜜桃，城里卖二十一颗。
洛流火制止了她的动作，慢慢拧起眉头：“不用。比起这个，我有个问题想和您确认下。”
孙冬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她把桃子放回桌上的果盆里，双手不知所措地在身上擦了又擦，好半晌才问：“好、好的，是什么问题？”
“老太太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洛流火直白地问。
比起步蕊的伪人论，洛流火更认为是老人家精神方面出了什么问题。人只要上了年纪，身上的器官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小毛病，因此，不能排除这方面的问题。
孙冬梅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没有，没有。前两天文成他奶奶打电话说肩膀有些不利索，我才想着带她去看看。老人家精神一直挺好的，谢谢警官。”
就从今天陈老太见到宋文成跟见了鬼似地表现来说，可真算不上“挺好的”。
可要不是陈老太的问题......难道？
洛流火思索片刻，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突兀的猜测：“难道，是孩子病了？”
很忙碌的最近T T努力抽空码字！又审签啦，希望能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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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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