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的“商离”发现之前，商离迅速拉着许歌躲到了公司旁边的花坛后面。
“怎么回事？”
许歌抱着膝盖蹲他旁边，低声问：“你冒充了他还是他冒充了你？”
“都不算。”
商离说。
他从花坛边探出悄悄探出一只眼睛，盯着那远处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
商离记得自己刚进入领域时，这npc还并未出现。
啧，偏偏在这个时候。
想要进入希明大楼，必须得从npc面前经过，但由于某种未知的复杂心情，他并不想面对“另一个自己”。
他应该是根据那个两年前的穿越者的性格构建出来的。
商离收回脑袋，默默想。
意识模块的数据仿佛忽然出现了错误，让他现在满脑子只想拿把刀将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捅掉。
幻象的出现在不断提示着商离：是的，你的确离开了这个世界整整十年。
在十年后的现在，许多人已经和穿着“商离”壳子的穿越者们建立了联系。
他们会和“商离”一起出勤做任务，会和“商离”一起调查这起案件的经过，然后把意识数据上传到领域里。
但这些经历统统与自己无关，它是属于穿越者的。
算不上嫉妒，毕竟他本来也不在乎那些异能局的同事，只是心中多少……
有些被抛弃了的感觉。
商离脑中不自觉浮出几天前陈津那句不清不明似有所指的话。
对于与学生相处十年的他来说，“我”才是那个占据了“商离”人生的陌生人，产生怀疑也是正常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思念崔岚了。
“喂，你没事儿吧。”
许歌皱起眉头，伸手往身边人眼前挥了挥，“看见那个跟你长得一样人就魂不守舍的。”
“你不是要进去找老板吗，要不先把他给……了？”
他五指闭拢，往脖子上做出划拉的动作。
“……”
商离冷漠地瞟了许歌一眼，直接站了起来。
许歌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便听见而后传来温润柔和的嗓音，“两位藏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卧槽！”
他立刻蹦起来，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那个本该站在公司门口的男人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
商离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一模一样的笑容随即出现在他的脸上。
现在还不能对这个幻象动手。
他轻轻摇了摇脑袋，“没什么，就是看到你在这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而已，商先生。”
“嗯，所以您是哪位？”
幻象“商离”收起手中的小笔记本放进口袋，语气和善问：“伪装异能局成员可是严重的犯罪行为。”
“我就是你。”
商离拿出口袋里长得像漆黑小方块一样的领域权限，放在幻象面前。
权限只有在领域之外才能使用，若是落在内部，则跟一块废铁没有太大差别。
“这里是领域，你是副本里数据构成的npc。”
他没有任何遮掩，直接淡声解释道：“我的学生过来做实践作业失踪了，我怀疑有现实世界的人伪装成林思荣绑架了我的学生，所以现在我需要你提供帮助，明白吗？”
“什么？！”
许歌刚从惊吓中回过神，又被这句话狠狠砸中，“我是npc？”
可惜，没人理会。
幻象专注地看着眼前给出的证据，沉默思考片刻后，平静地点点头，“好吧，还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不过，你的性格似乎跟我并不太像。”
他风轻云淡对“另一个自己”道：“即使我是一串被副本构建出来的数据，也不该跟你相差这么多。”
商离听见这话，直接笑出了声。
倒反天罡，这难道应该怪那个两年前的穿越者装我装得不像？
虽然心中这样想，他还是朝幻象伸出手，““两年时间足够让一个人的性格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来检查。”
“不用了，我没有这方面的手段。”幻象礼貌拒绝，扶了扶眼镜。
于是商离施施然收回爪子。
“如你所说，若是有人绑架未成年人，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异能局行动部成员，我都不能放任不管。”
幻象露出标准的微笑，“走吧，能有机会和另一个自己合作，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一件幸运的事。”
不像商离那通常只浮于表面，实则底下带着极强攻击性的笑容，他的眉眼中满是温柔与真诚。
“……”
商离忍不住微微挑起眉。
被穿越者扮演出来的我是这个样子的？
看着向自己勾勾手指的幻象，他无声深呼吸了几口气，推了推已经因为过度思考宕机的许歌，“走吧。”
“喂，我真是一个npc？”
腿脚自动跟在商离身边的许歌语气飘忽，“以前经常说自己活得像游戏里的npc，还以为只是调侃呢，原来居然是真的啊……”
商离侧眼，“倒也没有呢。”
“别忘了外面还有个真正自己。”
走在最前面的幻象笑着接腔，“他们才是本体。”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唉，一想过段时间就会被重置，就觉得好恐怖啊。”
幻象抖抖肩膀，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觉得把许歌逗得面色铁青很有趣。
在场唯一属于现实世界的商离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自己如今这状态，和被重置一遍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进入大楼内部后，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希明公司和林跃公司内部差别挺大，如果说林跃公司整栋楼偏向严肃清冷的科技感，那么希明公司则整体更有股温和的活人气息。
角落里随处可见零食架，和零散的沙发，几乎可以直接想象到希明的员工在上班的时候光明正大坐在这里摸鱼的样子。
三人穿过公司大厅走进电梯，看着屏幕上逐步上升的数字，商离忽然出声：“如果有机会让你成为‘本体’的呢？”
他向问站在身旁的有着穿越者芯子的幻象。
“嗯？”
“比方说我……留在这里，你去现实世界成为我。”商离眨了眨鲜红的瞳。
“你拥有和我相同的外貌，相同的记忆，相同的能力，所有人都认为你就是真正的我，甚至会有可能觉得你比我更好。”
“那我也不愿意。”
幻象果断回答，并表示质疑，“你该不会想让我代替你天天上班吧？”
还没等商离回答，他便径自继续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在领域里的外貌，记忆和能力都是提前被设定好的……”幻象搓搓自己的下巴，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还不如作为新生儿，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
“不过说归说……想要真的实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双手无奈摊开。
“……”
商离没再说话，电梯立刻陷入了寂静中。
“叮。”
抵达楼层的提示音终于响起，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许歌如被枕头压在脑袋上差点闷窒息般，迫不急待从里面溜了出去。
从商离开口的那刻，他就察觉电梯厢里的氛围莫名其妙变得深沉起来。
根据在老板手底下打工的多年经验，这种情况一个不小心，就能忽然在某句不起眼的话后开始打起来，然后电梯毁人亡。
为了不被误伤，许歌始终一语不发默默缩在角落，拉起了兜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没逝。
他走进楼层，双手叉腰狠狠透了几口气。
后面的商离和幻象一前一后跟上来。
“我记得林大少爷就在这层。”
幻象说着，走上前推开一间会议室。
商离挨在他身边，把脑袋探进去，左右瞧了瞧。
会议室内空间不大，可以直接看尽室内的所有地方。
可惜的是，里面并无大少爷的人影，但……也不算空一个人都没有。
几具尸体围着桌边或坐或躺，每个身下都积了一滩透明的水，身上还挂着尚未完全融化的白色晶体。
商离翘出小拇指，轻轻在尸体上面蹭了一下。
是异能凝结的冰。
他又移动视线。
根据制服款式，这些人应当是希明公司的员工。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幻象也进入会议室蹲下身开始检查尸体，“那个人是控冰的异能者？”
“不确定。”
商离查看其他尸体，确定每一个npc死法相同，都是被冻成冰雕而死去，而且距离现在时间还不短。
他抬头瞥了眼挂在会议室的时钟。差不多……刚好在自己遛“崔岚”的时候。
“说不定他还有别的能力。”商离补上后面半句。
许歌还留在外面，不知是害怕尸体，还是认为得有个人提他们望风，抑或是……
保险起见，商离勾勾手指，让幻象把耳朵递过来，悄声说出推测。
“想不到你还挺在乎身边的人。”
听完一通叽里呱啦，幻象扶着眼眶评价，“原本我还以为未来的我已经长成了一个谁都不爱，狠心又绝情的笑面虎呢。”
“……”
这话直接将商离生生硬控了三秒。
半晌，他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得出这个？”
幻象也跟着微笑起来，“那我还能说什么，夸夸未来的我真是一朵温柔善良的小红花吗？”
“……”
商离有些火大的眯起红瞳，“啧。”
学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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