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昙山五号是郑卿和祁守业的婚房，标准的富商规格，地处半开放的城市公园山上，占地十数亩，花园洋房一个不缺，山下就是CBD中心区。
足够宁静，足够繁华。
但这些年郑卿和祁守业回来的次数渐少，一年到头，除却生日年节之外，一家四口能聚齐的场面屈指可数，偶尔大家都在，不仅佣人们紧张，就连最小的郑玥也不自在。
饭桌上很安静，两位大人之间的貌合神离从不避讳家里的孩子，唯一体面的，是二人从不在孩子面前吵架。
祁祐吃得少，很快就停下筷子打算离席。
祁守业看她拿起餐巾擦嘴，便适时提起：“小钱说，你在院子里开了个温泉池？”
祁祐点头，“在花房旁边。”
“胡闹，”祁守业皱起眉，说：“家里面动土要考虑风水，找人看过吗？”
祁祐说：“看了。”
祁守业问：“哪家？”
祁祐说：“皋郡观的程运道长。”
“程运？”郑卿在旁道：“这位倒没听过，是程明德的小弟子？”
“嗯，”祁祐转过头，说：“只是开个温泉，没去麻烦程明德。”
郑卿颔首，说：“好。”
祁守业眉头松了又紧，最后只是冷哼：“还算懂点分寸。”
祁祐偏头看他。
祁守业自然不是只想说家里开温泉这样的小事，看不看风水什么的，即便祁祐想不起来，家里的管家也会提醒安排，如此这般，不过是想寻祁祐个错处做借口发难而已。
毕竟，祁秋阳的腿都被打断了。
祁守业继续道：“不管怎么说，在家里随便你怎么折腾，可到了外边，也记得收敛收敛你那性子，别没个轻重，平白让外人看笑话。”
祁祐明知故问：“什么笑话？”
祁守业脸色变得难看，阴沉沉地盯着她。
郑玥就坐在祁祐旁边，手里的汤勺也不搅了，抿着小嘴巴观察她们。
“好了，”半晌，还是郑卿轻咳，一语带过，“又没出什么事。”
祁祐看向郑卿。
郑卿看祁守业，面色如常：“我听说你安排王白安去外面了？”
这便是工作上的事了。
吃过饭，祁守业叫祁祐去书房，倒没再提饭桌上不开心的话题，也没提断腿的祁秋阳，反而说起裴曼。
“裴家那个老大这些年驻在古巴。”
古巴如今最重要的经济命脉之一，是医疗外交。
或许是祁祐太年轻，祁守业并没有说太深，只是道：“裴曼比你年长十多岁，你既然有那个兴趣，就跟她好好学，没坏处。”
“我知道。”祁祐点头。
祁守业说：“若是有不懂的，就多问问人，问我，问你妈妈，都行，家里人都会帮你。”
祁祐说：“香江有个公司叫英荣建筑的，您知道吗？”
祈守业一愣，问：“要做什么？”
祈祐说：“买点股。”
祈守业皱眉：“想一出是一出——”
祈祐说：“那我问下我妈吧。”
“你，”祈守业深呼吸了下，“没听过，什么小公司，明天你问问刘赋。”
刘赋是祈守业的秘书。
祈祐说：“好。”
祁守业耐着性子，又问她这两天跟郑卿出去开会的事。
祁祐说：“挺顺利的。”
祁守业想了想，说：“下个月我要去英国参加一个关于环保与科技的国际论坛会，你想不想去？”
祁祐说：“不去。”
祁守业沉默两秒，朝她挥手：“走吧。”
从书房出来，正看见阿姨捧着几个箱子上电梯，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郑玥。
“小祐，你的快递哦。”阿姨叫住她。
祁祐拿起最上面一个，都是些小件，快递单很干净，一眼看不出是什么。
阿姨给她放到房间入户门的柜子上，说：“这么多，要帮你拆吗？”
祁祐已经想起来里面的东西，便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阿姨说：“好。”
阿姨去拉小尾巴的手，“玥玥，走，该回去上床睡觉了。”
郑玥挣脱，说：“我不回，我还要跟姐姐说话呢。”
阿姨对她能喊姐姐俩字很是惊奇，闻言哟了一声，脸上带出笑。
郑玥仰着头看祁祐，一本正经：“我有话跟你说。”
祁祐看了她一眼，对阿姨说：“你先回去休息，等会儿我让她自己回去。”
阿姨说：“那你们可别打架。”
语气像哄俩小孩。
郑玥撅起嘴巴：“我才不打架。”
祁祐也嗯了声。
阿姨一走，郑玥反而不说话了，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对她房间很好奇的样子，正好祁祐房间桌上有个抽象树脂海鲸灯，模型色彩都很精致，郑玥看了两眼，便忍不住伸手去摸。
祁祐打掉她的手。
郑玥立马瘪嘴。
祁祐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郑玥穿着全棉的荷叶边睡裙，眼睛红红，捂着小手委委屈屈的样子。
但祁祐不吃她这套，在旁边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郑玥装了一会儿装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直接说：“我想问你，你觉得妈妈会跟爸爸离婚吗？”
语气冷静又随意，一点不像六岁的小孩。
祁祐也没有像对待普通小孩那样对她，直接说：“不会。”
郑玥不信，说：“可爸爸都有私生子了呀！”
祁祐心说，妈妈也有私生女，老早就进家门了呢。
郑玥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惊讶自己怎么会知道，所以抬起下巴，有些得意的说：“我还知道你把那个人的腿都打断了。”
祁祐扯了下唇，说：“消息挺灵通。”
郑玥更得意，“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的可多了。”
祁祐问：“还知道什么？”
郑玥其实就知道这么多，但她鬼精，一点不露怯，哼声道：“我不告诉你。”
祁祐看着她耍宝。
当真是环境影响人，同样是郑卿的女儿，池月跟郑玥的性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如果她们离婚了，你跟谁？”郑玥托着腮，继续问祁祐。
祁祐说：“她们不会离婚。”
郑玥说：“如果，如果。”
祁祐说：“我谁也不跟。”
郑玥哦了声，没有意外，“你长大了嘛。”
小大人叹气，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也谁都不跟，到时候我跟着姨姨就好了，你可不要跟我抢。”
郑玥的姨姨就是钱阿姨，在小昙山五号工作了近二十年，带过祁祐，带郑玥就更不用说了。
祁祐说：“不跟你抢。”
郑玥说：“你保证。”
祁祐说：“我保证。”
郑玥非常明显的松了口气。
祁祐问：“说完了吗？”
郑玥说：“说完了。”
祁祐装作没看见她还想在这待一会儿的表情，“回去睡觉。”
郑玥哦了声，站起来磨磨蹭蹭地往外走，抬着胳膊都关上门了，又探进小脑袋，说：“姐姐，晚安。”
小姑娘踢踢踏踏的走了，祁祐站起身去洗澡。
其实在祁祐所有的记忆里，郑卿和祁守业的婚姻关系都非常稳定，她们认识的这三十年，正是二人事业飞速发展的三十年，其中利益捆绑之深，早已经让她们把离婚这种选项排在情感之后。
唯一的一次婚姻危机便是因为郑玥，郑卿意外怀孕，并且不打算引产。
摆在祁守业面前的一道题，要么离婚，要么认下郑玥。
祁守业很爱自己的事业。
祁祐洗完澡出来才去拆柜子上那些快递，锋利的裁纸刀流畅无阻的从胶布上穿过。
她是第一次买这种东西，随便拿了一只拆开研究，半透明的乳白色，略水润，是无香型的，闻一闻倒也没什么乳胶制品的异味。
祁祐试戴了一只在食指上，乳胶膜薄薄地贴着皮肤，不算紧，但依旧有种清晰的束缚感。
她脱掉扔进垃圾桶，一边拿手机打起视频，一边去洗手间洗手。
视频电话等的有些久，半分钟过了，对面才有人接。
“祁，祁总——”
声音带着些喘。
祁祐正拿毛巾擦手，回头看了眼台面，手机屏幕里映着池月的脸。
脸上带妆，还是很艳丽的妆。
祁祐拿起手机看着屏幕，她真是第一次发现，池月竟长了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面孔，清丽时像山中百合，浓艳时却是玫瑰海棠。
祁祐顿了下，才开口：“在干什么？”
“在，片场，拍戏呢。”
池月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调整镜头，光影和画面被快速变换，几秒钟后定格在一个光线明显黯淡的地方，背景只有头侧一块，还因为逆光都成了黑暗。
但她的脸靠手机很近，镜头放大下的肌肤，细腻清透的白，橘红胭脂晕开的眼影像旖旎的晚霞，眼尾上挑，瞳孔颜色很深，像神秘的夜幕，点点星光碎在其中。
一如山海经里化形的妖精。
池月叫：“祁总。”
祁祐问：“躲哪了？”
池月说：“没躲，就在一边呢。”
祁祐说：“看看。”
池月唔了一声，抬抬手机，照出一片凌乱的拍摄现场，近处是车辆的半截身影，远处打光曝白，人来人往间，呼喝喊声夹杂着机器运转声。
转了一圈，池月的脸才重新出现在镜头里，“片场就是这样子的。”
“嗯，”祁祐已经从洗手间出来，靠着沙发椅背，“看看你。”
池月轻啊了声，“我穿的是戏服……”
祁祐没说话。
池月轻轻抿唇，镜头收录着她细微的表情，不好意思一样，眉眼间淡淡的羞怯。
不过，她还是持着手机从高到低，将发间的朱钗到绫罗裙下的鞋尖，都给祁祐看个清楚。
“因为是仙侠剧，所以服装，”池月解释，“有点现代。”
祁祐说：“很好看。”
池月闻言很浅的弯了弯眼睛，小声说：“谢谢。”
祁祐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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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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