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从黑暗深处浮上来，首先感受到的是后颈火辣辣的疼痛。裴御那一咬不仅仅是攻击——针尖刺入般的痛感里还混合着某种药物。我尝试动弹手指，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醒了？"裴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次比上次快了三分十二秒，抗药性建立得不错。"
我努力聚焦视线，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书房那把翼状靠背椅上，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皮质束缚带固定。这不是裴御第一次绑我——在第387次循环中他用了手铐，第622次是麻绳——但这次的材料明显高级许多，内层还有绒面衬里，仿佛怕伤到我似的。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我的舌头沉重得像块铅。
裴御坐在书桌边缘，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那枚青铜怀表。他换了身衣服，黑色高领毛衣让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学者，如果忽略他右手握着的注射器的话。
"记忆增强剂，某种程度上。"他举起注射器，对着灯光检查剩余液体，"足够让你保持清醒，又不会太...情绪化。"
我注意到他左手腕内侧的纹身——一个精致的沙漏，里面的红色液体正在缓慢下降，就像真实的沙漏计时。这个纹身在之前的循环中从未出现过。
"时间守护者是什么？"我直接问道。
裴御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一下："直接切入主题，我喜欢。"他放下注射器，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但首先，看看这个。"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色吊坠，造型像一片羽毛。我的呼吸瞬间凝滞——那是我母亲的东西，在她失踪那天还戴在脖子上。
"这不可能..."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你从哪得到的？"
"你七岁生日那天送给她的，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裴御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那天下午她去学校接你，却再也没回家。警方在河边找到她的包，判断是自杀。"
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这件事我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裴御。
"你怎么会知道？"
裴御没有回答，而是走向书架，按下隐藏在书脊后的机关。整面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金属门。虹膜扫描后，门开了。
"欢迎来到记忆殿堂，晚晚。"他解开我的束缚，动作近乎温柔，"小心脚下，药效还没完全退。"
密室里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墙上贴满了我从小到大的照片，有些连我自己都没见过。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物品——我的小学作业本、舞蹈比赛的奖牌、甚至还有掉落在大学图书馆的发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东西都被精心标注了日期和地点，就像某种病态的收藏展。
"你监视我一辈子？"我声音发抖。
"不全是。"裴御从架子上取下一本相册，"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六岁大的我站在游乐园里，身边是个陌生男孩。他们共吃一个棉花糖，男孩正笑着把最后一口让给我。我死死盯着照片——那个男孩的眼睛，那种微笑的角度...
"是你。"我猛地抬头，"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校友会上！"
"那是第37次重置后的设定。"裴御轻抚照片边缘，"你每次打破循环，我们就会以不同方式相遇。校友、邻居、车祸目击者...上次你是我的心理医生，很有趣的角色扮演。"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浮上来。游乐园的棉花糖、夏日里冰柠檬水的味道、男孩膝盖上的伤痕...这些碎片般的感觉突然变得无比真实。
"那些...都是真的？"
"比你以为的更真实。"裴御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生疼，"问题是，顾晚，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找回真相？"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那种我曾经误认为是爱意的专注，现在看清了——那是科学家观察实验品的眼神。
"代价？"我冷笑，"我已经死了999次。"
"那只是开始。"他松开我，走向房间中央的展示台，"时间守护者选中你是有原因的。你的大脑结构特殊，能在时间重置中保留记忆碎片——虽然前300次循环你基本都疯了。"
展示台上是一个微型投影仪。裴御按下开关，空气中浮现出一个复杂的三维结构，像某种生物神经元的放大图。
"这是你的海马体扫描图。"他指着其中闪烁的金色节点，"我们称之为'时间锚点'。普通人经历时间循环会完全重置，但你...你会像硬盘一样保留碎片数据。"
我盯着那个闪烁的结构，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们在利用我做实验？"
"聪明。"裴御露出赞赏的微笑，"第1000次循环是个里程碑。要么你的锚点崩溃，要么...你进化出完整的时间免疫力。"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我猛地后退撞上展示柜。玻璃碎裂的声音中，那枚青铜怀表从架子上滚落，正好停在我脚边。
裴御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别碰那个！"
太迟了。我的手指已经碰到怀表表面。刹那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窜过全身，眼前的景象扭曲了——
——我看见裴御在书房掐住我的脖子，窗外下着暴雨；
——我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爬过走廊，手里握着碎玻璃；
——我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在咖啡厅递给我一张写着"他能预知未来"的纸条...
幻象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跪在地上干呕，怀表滚落一旁。裴御的脸色变得惨白。
"你看见了什么？"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放手！"我挣扎着，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沙漏纹身——红色液体已经下降了近三分之一。
裴御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表情变得复杂："24小时。每次循环的持续时间。"他松开我，整理着袖口，"现在你明白游戏规则了？"
"什么游戏？"我揉着发红的手腕。
"找出'锚点真相'。"裴御捡起怀表放回口袋，"这次循环结束前，如果你能拼出完整拼图，我就告诉你打破循环的方法。"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当然不信。"他走向门口，回头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这是你999次死亡换来的第一个机会，不是吗？"
密室门在他身后关闭。我独自站在满地玻璃碎片中，太阳穴突突跳动。怀表给我的幻象已经模糊，但那个陌生男人的脸却清晰异常——方下巴，左眉上一道疤，还有他递来的纸条上那行小字："找陈默，他能帮你"。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电子钟显示22:17，距离循环结束还有不到26小时。我弯腰从玻璃碎片中捡起一个小东西——怀表掉落时从裴御口袋里滑出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港口12号仓库，凌晨3点"。
第1000次循环，游戏规则终于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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