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绯挂掉电话，推开姜水蓝的房间。房间门关着，不过姜不绯也没有敲门。她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滚落在一边的手机，捡起来一看，通话记录里最上面的果然是孔沂的旧号码。
姜不绯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坐在姜水蓝旁边，“和你说过很多次，孔沂换号码了。”
姜水蓝木然地望向姜不绯，表情有了些松动。
姜不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很多很多很多次，我说过，孔沂也说过。”
姜水蓝显然接受不了这句话的信息量，表情虽然有变化，但还是一副懵懵的样子。
唉。
姜不绯打开姜水蓝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孔沂的号码，递给她一看，“新号码也存上了，你怎么就是揪着那个旧的不放呢？”
“我不知道，”姜水蓝缓慢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孔沂的号码，我应该打那个号码的……”
姜不绯沉默了，姐妹俩并排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相对无言。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大街上晕倒吗？”姜不绯手撑在膝盖上，缓缓问道。
还没等姜水蓝回复，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门铃声。姜水蓝被吓了个激灵，身子开始克制不住地发抖。
姜不绯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不是因为门铃，而是被姜水蓝的反应吓的。她把床上的毯子拿过来给姜水蓝披上，然后冲到客厅接起门铃，好像早就知道来人是谁一样大吼，“钥匙不是给你了吗！”
“走得急忘带了，”孔沂焦急的声音传来，“快给我开门。”
姜不绯真的很不想开门，但还是按下了开锁按钮，然后回到卧室里抱着瑟瑟发抖的姜水蓝。
她把家门锁也打开了，过了好一会才传出门被推开的声音，姜不绯听着声音赶忙出了卧室，把门关严。
孔沂还有点喘，脸色微微发红，头发也有些凌乱，“她怎么样，”她顿了顿，“吃药了吗？”
姜不绯没有回她的话，反而把孔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孔沂穿着一身高尔夫球装，粉色T恤和白色短裙，头上还戴着白色的遮阳帽。T恤的前胸微微有些汗湿的痕迹。
这楼有两部电梯，时不时就会坏一部，另外一部总是挤着很多人，隔一层就停一下，想必孔沂是一路跑上来的。
姜不绯扯了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情绪，“打扰三小姐打高尔夫了。”
孔沂有些无奈地跺了跺脚，“我哥我姐和董事组局，我推不开。”
姜不绯朝沙发扬了扬下巴，“坐，”她睨着眼睛，“上果岭了么？”
孔沂看她这副无所谓地样子一下就急了，脸好像又红了点，“姜水蓝情况怎么样？”
“别急。”姜不绯说。
孔沂定定地看着她，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居然真的就不急了。她坐在姜不绯旁边，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子上，“我没上。”
“不是问你，”姜不绯看了她一眼，“我说孔沭。”
“我姐啊，”孔沂揉了揉头发，“没有，今天没打几杆子，一直在聊工作。”
姜不绯点点头，闭上眼抱着胳膊，手指在胳膊上一点一点，语气充满试探，“我想知道，你和我姐又吵了些什么害得她晕倒，”她转头看着孔沂，“也害得我好找，她这次发病连我都忘了，抓着我问我是谁。”
姜水蓝发病的诱因不明，但仅有一个是知道的，那就是每次和孔沂吵架之后。
孔沂缓缓把头靠在沙发上，胸口起伏了两下，像是在忍着什么，“对不起啊，你们俩都是。”
姜不绯冲她狠狠翻了个白眼，转头一看，只见房间门已经被打开，姜水蓝身上盖着毛毯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她们。
“姐，”姜不绯赶忙过去，挡住她看向孔沂的视线，“你心情好点没？”
姜水蓝的视线却像是穿透了姜不绯，直直落在孔沂身上。
姜不绯放下了抓着姜水蓝的手，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关门前还不忘瞪孔沂一眼。
“你来了啊，”孔沂冲姜水蓝笑笑，拍了拍沙发，“坐。”
姜水蓝默默地看了她一会，把毛毯放下，坐在孔沂旁边。
孔沂咽了下口水，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心疼。
孔沂太年轻，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脾气，有时候冲动大于理智，会说出一些伤人的话。自从姜不绯告诉她，和姜水蓝吵架会成为她病发的诱因时，她就发誓再也不会和姜水蓝吵架，就算生气也绝对不让她知道。
可是今天还是没有忍住，也不过是因为一些小事而已。哥哥孔霖说她年纪轻轻不务正业还搞同性恋，搞得人尽皆知，然后姜水蓝也劝她赶紧去公司上班，她就没忍住，把对孔霖的火发了一些在姜水蓝身上。
这种吵架理由她不敢和姜不绯说，姜不绯那眼神多凶啊，好像下一秒就能刀了自己。
她感到姜水蓝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正准备抱抱她，可下一秒姜水蓝却探过身子，主动抱住了孔沂。
孔沂愣了一瞬，随即便紧紧回抱住她，扳过她的脸吻上她的唇，舌头也和她的纠缠在一起。孔沂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压下心里激荡的情绪，用吻来表达自己的心疼和愧疚。
姜水蓝没有反应，任由孔沂亲着，孔沂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柑橘和松木混合在一起的香气，高级不落俗，一闻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公主，举手投足都充满贵气。
客厅里荡漾着暧昧的氛围，不知过了多久，姜水蓝突然一把推开了孔沂，她的脸上是水蜜桃一样的粉色，嘴唇红得滴血，眼睛里盈满了水，楚楚动人。
孔沂被她推得愣了下，随后亲了亲她的脸，“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姜水蓝沉默了一会才说。
之前和孔沂不欢而散的记忆突然回到了她的大脑里。那会她们在吃饭，孔沂和她抱怨孔霖管得太严，说话也不太好听。她劝孔沂多听哥哥的话去工作，学习集团事务，然后孔沂便和她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最后撒手走人。
再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莫名其妙地就回到了家里，孔沂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
“其实，你哥说得挺有道理的，同性恋说出去的确不好听。”姜水蓝说。
孔沂顿了顿，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姜水蓝抱住脑袋，语气很慢很慢，“毕竟你是孔家的人。”
“我是孔家的人，然后呢？”孔沂声音扬了起来，随后意识到不能和她吵架，又把声音压了回去，“不好听？我哥谈过的女朋友用卡车都装不下，他根本没资格说我。”
姜水蓝不知道怎么回复了，她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虽然她记不清和孔沂吵架后都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自己又发病了。
精神分裂，发病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对身边亲近的人恶语相向。家里人住得很远，在她身边一直陪着她的只有妹妹姜不绯。可姜不绯也有自己的生活，她学习很好，奖学金几乎是申请了就能拿到，她拖累了姜不绯太多。
她每次发病的时候，脑袋里只剩下了孔沂和她那串永远无人接听的号码，她知道孔沂就是诱发因素，可孔沂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只是凑巧。
孔沂本人和她的电话，以一种巧到匪夷所思的方式，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成为了另一个人格的拨片。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姜水蓝的声音很冷静。
“不可能。”孔沂想也不想，但是声音有些颤抖。
然后两人又你来我往了几句，姜不绯便从房间里出来，把孔沂叫了出去。
她推了孔沂一把，把她推出家门外，“你先别刺激我姐。”
孔沂咬着嘴唇，表情变了变，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每次都是这样，姜水蓝说分手的次数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姜不绯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她，“分了也好，说实话，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你。”
孔沂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指了指姜不绯，“姜水蓝喜欢我喜欢得很，她连你都能忘，唯独不会忘了我。”
姜不绯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刀子，尖锐无比，“这是值得自豪的事吗？”
孔沂原本发狠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下来，“可我也没做错什么。”
姜不绯对孔沂一直不太客气，因为她把对姐姐患上精神病的痛苦分了一些在孔沂身上。她们都知道那场车祸不是孔沂的错，但是孔沂却也莫名其妙成了创伤源。孔沂梗着脖子不肯认这个道理，私底下找了姜不绯，理论牌和感情牌轮着打。姜不绯也知道以孔沂横冲直撞的性格，必不可能就这么认下。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姜水蓝在餐厅吃饭，透过玻璃窗，目睹了一起车祸。
市区里，头车躲避行人导致三辆车连环追尾。姜水蓝吓了一跳，赶忙给孔沂打电话，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孔沂的手机却因为欠费，怎么都打不通。
姜水蓝握着忙音的手机冲了出去，中间那辆首尾都变了形的黑色路虎她怎么看怎么熟悉。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车前，却越来越不敢看。
只见路虎的前挡风玻璃全碎了，左侧窗玻璃也碎了一半，一片惨状，不忍直视。
安全气囊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弹出来，里面的司机满头是血，姜水蓝颤颤巍巍地伸手过去探了探呼吸，没有任何反应。
那是她的爸爸。
姜水蓝动作一顿一顿，像机器人一样转过身，却看见她打不通电话的孔沂，正赫然站在斑马线上，惊魂未定。
孔沂正在绿灯下过马路，头车因为超速太多，从很远之前就开始刹车，勉强刹在斑马线外避开了孔沂，可是它的后面两辆车却没有那么好运了。
姜水蓝随即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开始一遍一遍地拨打那个欠费的号码，任姜不绯怎么哭喊，都没有停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孔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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