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将苏筱筱带到了厅堂,屏退了所有侍从,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三人相对。
当仆人们全部离开后,他再也不用维持王子的威仪,那双绿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就这样紧紧盯着苏筱筱。
“阿姐!”他声音带着哽咽,上前一步,想拥抱她,但却被宋淮生硬的隔开了。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筱筱看着他眼中的依赖,心尖一软,温声问道。
“栗子,我记得将你留在罗刹殿学习武艺,可……你怎么会到了南疆?还成了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栗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眼中闪过痛苦,开始向苏筱筱讲述。
“阿姐,你回京都探望伯父后,我……我很想你,又担心你。”他声音低沉下来。
“那时我在罗刹殿,拼了命地缠着二师兄教我认字写字,学了很久很久,手都磨破了,终于歪歪扭扭地写出了第一封信,我想告诉你我很好,也想问问你怎么样了。”
“我把信托付给下山采买的师兄,让他务必送到京都苏府,我等啊等,一天,十天……杳无音信,我不信邪,又写,一封,两封……接连写了好多封,最终都石沉大海。”他顿了顿,眼中是巨大的失落。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终于有回信了!”
“但不是阿姐你的!是你的妹妹苏卉!她在信里说……”说着说着,栗子突然抬起头。
“她说,阿姐你死在了皇宫!”说道这里栗子眼眶通红,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苏筱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苏卉!她竟然如此恶毒!编造这样的谎言!
“我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我不信!阿姐那么聪明,怎么会,可那是苏府的回信,盖着苏府的印!我像疯了一样冲下山,我要去京都!我要亲眼看看!我要给阿姐报仇!”
“就在下山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人。”栗子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起来是一个剑客。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他非常笃定地告诉我,说我这双绿色的眼睛,是南疆王族特有的!说我极有可能是十几年前在南疆与北境之间的大漠中,遭遇沙暴走失的南疆王子!”
苏筱筱和宋淮对视一眼,一个神秘的剑客?
“我不信!我怎么会是什么王子?我只是一个被狼养大的孤儿!”栗子摇着头。
“我没有能力为阿姐报仇,于是答应和他一起先来南疆探一探,但当我跟着他一路南下,踏入南疆的土地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甚至某些模糊的儿时记忆碎片都开始浮现。”
“我不得不信了,那时报仇的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我想如果我真是什么王子,或许……或许就能拥有力量去京都,去皇宫,为阿姐讨个公道!”
“所以你就回来了?”苏筱筱的声音带着心疼。
“嗯。”栗子点头。
“回到王宫,父王见到我,抱着我痛哭失声,他找了十几年,几乎绝望了,失而复得,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补偿给我,于是立刻宣布要传位给我,又张罗着给我选妃……”说到这里,他蓝绿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厌恶,但很快被看向苏筱筱时的暖意取代。
“我本想安顿好,等根基稳固些,就立刻去京都,可是父王的身体……比我想象的更糟糕!他当年在沙漠中为了找我,受了重伤,这些年一直强撑着,心力交瘁,我回来,他高兴却也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心力,一下子垮了,我……我实在走不开。”他看着苏筱筱,眼神充满了愧疚。
“阿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苏卉骗了我,让你独自……”
“栗子!”苏筱筱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栗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不用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是苏卉!她心肠歹毒,故意骗你!”她看着少年心中酸涩。
“你看,我没事!我好好的!我进宫是为了查母亲的事,虽然凶险,但都过去了,能在这里见到你,知道你还活着,而且……还过得这么好,阿姐比什么都高兴!”她努力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栗子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看着苏筱筱真切的笑容,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用力回握住苏筱筱的手,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栗子,那你的王妃呢?那个叫阮宁的姑娘,她……她为什么会和我长得如此相像?”苏筱筱问出来心中的另外一个疑问。
话音未落!
“哐镗——!”
一声水杯碎裂声,骤然从客厅门口的方向传来!声音在安静的厅堂显得突兀而尖锐。
苏筱筱三人猛地转头向门外望去!
只见客厅那扇木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站在门口,脚下是摔得粉碎的茶杯。
那女子穿着一身华美的服饰,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全貌,但仅仅露出的侧脸就与苏筱筱有着惊人的相似!尤其是此刻,她似乎因为惊吓和慌乱,身体微微颤抖着。
正是王妃阮宁!
她显然听到了苏筱筱的话!
阮宁似乎被厅内三人的目光惊得手足无措,她慌乱地蹲下身,想捡拾地上的碎片,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嘶……”她的指尖被锋利的瓷片边缘划破。
“小心!”苏筱筱快步上前。
她顾不得什么王妃身份和心中的疑虑,只觉得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受伤,心头莫名一紧。
她蹲在阮宁身边,动作迅速地按住她流血的手指,然后从自己宽大的袖袋中,掏出一方手帕,动作轻柔而利落地替她缠裹住伤口。
“谢……谢谢。”阮宁的声音很轻。
她猛地抬起头,看了苏筱筱一眼,两人四目相对!
太像了!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非眼神截然不同,苏筱筱几乎要以为是在照镜子!
阮宁似乎被苏筱筱眼中的震惊刺痛,立刻慌乱地垂下眼帘。
“惊扰贵客了,妾身……妾身知道殿下有贵客在,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南疆特色的菜肴,想请几位移步餐厅用午膳。”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她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过栗子明显不悦的脸,和宋淮审视的目光,最后落在苏筱筱脸上,带着一丝恳求般的意味。
“想来……几位贵客也饿了?”
苏筱筱瞬间明白了,阮宁是故意的!她听到了那个问题,故意失手打碎茶盏,又故意用午饭来打断!她在逃避!在害怕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苏筱筱心中疑惑更深,但看着阮宁苍白惊慌的脸,她终究没有当场揭穿。
“王妃有心了,赶了许久的路,确实有些饿了。”她压下翻涌的思绪,对着阮宁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道,主动给了阮宁一个台阶下。
栗子见苏筱筱开口,虽然心中对阮宁的出现极其不满,但也不好发作。
他冷冷地扫过阮宁,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疏离和警告。
“阿姐饿了?那我们这就去餐厅。”他转向苏筱筱时,神情立刻变得柔和,自然而然地想再次靠近苏筱筱。
然而,一直沉默的宋淮,却在此时极其自然地向前一步,恰好隔开了栗子伸向苏筱筱的手。
“有劳王妃引路。”他面无表情,声音平静。
栗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掠过一丝怒火,但被他强行压下,只是冷哼一声,率先大步向餐厅方向走去。
餐厅的午膳精致丰盛,充满了南疆特色,然而,这顿饭吃得却是气氛诡异。
栗子的心思显然全在苏筱筱身上,不停地为她布菜,介绍着每一道菜的特色和来历,仿佛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完全无视了坐在主位那边,名义上是他妻子的阮宁,更无视了对面散发着寒气的宋淮。
阮宁则一直垂着眼,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菜,动作优雅却透着僵硬。
她几乎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尤其是苏筱筱。
偶尔不小心对上苏筱筱探究的目光,便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躲开,她就像一个美丽而脆弱的瓷人。
宋淮更是惜字如金,只是沉默地吃着饭,他的目光偶尔扫过阮宁,带着审视,而落在栗子身上时,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只有在看向身边安静吃饭的苏筱筱时,才会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一顿饭在无声的暗流中终于结束。
侍女们撤下残羹,阮宁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站起身,走到苏筱筱身边。
她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栗子立刻警惕地皱起眉。
“苏姑娘,方才在客厅,见你对院中的花似乎颇有兴趣?那是南疆特有的奇花,只在王府暖阁后的花园里培育了几株,此刻……正是花期,花开得极美,不知……苏姑娘可有闲暇,随妾身去园中一赏?”阮宁却无视了栗子警告的目光,只看着苏筱筱,声音轻柔。
她说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
“不必了!阿姐刚用完膳,需要休息!赏花?改日再说!”栗子立刻沉下脸,一步上前将苏筱筱护在自己身后,语气冰冷。
他对阮宁的排斥和防备,几乎写在了脸上。
“栗子。”苏筱筱轻轻拍了拍栗子紧绷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紧张。
她看着阮宁那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有恐惧,有恳求,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
她能感觉到,阮宁没有恶意,她或许同样身不由己,或许……是某个巨大阴谋的受害者?她主动邀请,很可能就是为了避开栗子和宋淮,私下说些什么。
“我正好想走走,消消食。”苏筱筱对着栗子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转向阮宁应道。
“有劳王妃带路,我对南疆的花卉确实很感兴趣。”她需要一个机会,单独和这位“王妃”谈谈。
“苏姑娘请随我来。”阮宁见苏筱筱答应,似乎松了口气。
栗子看着苏筱筱随阮宁离去的背影,他猛地转头看向坐着不动的宋淮,两人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整个餐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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