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的破败小院中，褚姣玉满眼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着一张圆圆脸的年轻男子，那眼神中有诧异、陌生，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艳。
被女子怔怔地凝视了许久，那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麦色的皮肤下透出一丝绯红：“你这么看着我干啥，莫非刮了个胡子就不认得了？”
“嗯。”褚姣玉诚实点头。
从第一次见面起，阿风就一直是那副不修边幅的大胡子模样，看起来凶巴巴的，让她不敢接近。
谁能想到那大片胡须下隐藏的竟是一张极为柔和的圆脸，再配上一双清澈的圆眼，不仅没有半分山匪的凶气，甚至还有点子可爱的少年意气。
“你笑什么，等将世子救出来，我就把胡子蓄回去。”阿风颓丧地埋下头去，刮去胡须一事还是他自己提出的，他作为褚衡麾下留在北地的重要猛将，画像早在守卫之中传遍了，若是顶着显眼的胡须未免太容易被人发现，可即便如此，当看到满地飘零的碎须时，他的心仍然难免一抽一抽地发疼。
因为长相幼态，自从成年之后他就蓄起了胡须，以免被人轻视，如今养了这么久的胡子骤然剃去，他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褚姣玉又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由衷点头夸赞：“实话说，你刮去胡须后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此言并非宽慰，只因阿风的皮相确实称得上是千里挑一，虽不似阿兄那般妖冶夺目，也不似伏初那般玉树临风，但这份少年正气却是她见过的这么多男子中独一份的。
原本那盖住半张脸的大胡子恰恰是将这股子少年意气盖了个十足，平白浪费了这副好样貌。
褚姣玉脸上不加掩饰的赞赏使阿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还很少有这般扭捏的时候，还好褚宁很快便出来了，无疑是为他解了围。
“小姑，我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阿风松了一口气，率先坐到车架上拿起马鞭，直到褚姣玉二人都进了车厢中放下车帘，那道炙热的目光才终于被隔断，阿风背后的灼烧感方才渐渐散去。
如前两日打探的那样，采石场的每一个入口都守着三两个守卫。
她朝阿风使了个眼色，阿风会意，将马车停在一旁的角落中后，率先跳下马车。
他大摇大摆走到守卫面前，很快便引起守卫的注意。
“喂，此处不准闲人入内！”
阿风摇头晃脑地向前挤去：“我不进去，就站这看看。”
“滚！”两个守卫早已没了耐心，用力推搡着阿风，阿风也不与他们硬抗，守卫们推，他便后退一步，可只要守卫们想要回到门边，他就再立刻上前几步黏上去，逼得守卫不得不暂时离开把守的门边来驱逐他。
就在守卫们与阿风纠缠之时，褚姣玉与褚宁两人已经从失守的门边猫着腰钻了进去。
可成功混进来之后，二人却徒劳愣在原地，只因为这里面比她们想象的大了太多，流放的犯人更是数不胜数，放眼看去根本区分不出褚衡究竟在哪里。
“咱们分头去找，找到之后吹口哨为号。”时间紧急，阿风那边拖延不了太久，褚姣玉并未犹豫太久。
“好！”
还好她们并未找寻多久，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姣姣，我在这里！”
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大力便将她推到一块巨石后面，待她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几个巡查守卫从她面前经过，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差一点就被守卫发现了。
褚衡这几日一直在细致观察周围的巡视情况，以求寻找机会逃出这里，是以在门外发生喧闹时，他便敏锐地注意到了。
等守卫走后，他连忙绕到石块后问道：“你嫂嫂怎么样了？”
她本该在青邙山过着舒畅惬意的日子，都是因为自己才将她卷进这场危险之中，虽然明知闻夏不会怪他，可褚衡还是忍不住自责。
“她……她一切都好。”
多日未有联系，褚姣玉也不知晓闻夏究竟如何了，但是她十分清楚一点，便是若说嫂嫂出事了，那阿兄必然心绪不宁，再难全心投入到眼下更为紧迫的事情中去。
她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封密诏：“阿兄，你快看看这个！”
*
此时的京城，闻夏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人，此时她被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这是你们设的圈套？”
王大虎只垂眸不语，王二骏的笑容中满是得逞的畅快：“大当家呀，我早就说过，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所以你又何必折腾这一遭呢？”
他说着便伸出手想要碰触闻夏的脸颊，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王大虎突然开口：“二骏，你不是说卯时时进城吗，时辰差不多了，别再耽搁了。”
王二骏听得此言才不情不愿地收回手，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只要过了今日，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晟第一权臣了，到时再安心享用岂不更加快活？
他率先走出营帐，挥手高呼道：“进城！”
因为京城内大半已经落入瑞王掌控，镇北军又人数众多，是以一路进京并未遇到太多阻拦，直到停驻在御林军衙署外。
御林军首领封将军脸色铁青：“瑞王此举是何用意，莫非想谋反不成？”
见王二骏竟然能够号令城外这支只听令于褚衡的镇北军，封将军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半个月前瑞王初显谋反之意时，他就亲自前往城外寻求过镇北军的帮助，可他连王大虎的面都没有见到，只得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镇北军只听令于褚衡将军，没有褚衡将军的吩咐，谁都别想调动他们。
可如今……
王二骏看到封将军这副恨他入骨却又拿他别无他法的样子，心中更加畅快：“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瑞王爷听闻圣上病重，特意进宫侍疾，这份孝心整个京城中谁听了不称赞一句瑞王仁德纯孝？”
他紧接着话锋一转：“反而是六皇子，不仅未入宫侍疾，反而在圣上病倒后便匆匆离京，消失不见，可谓是不仁不孝！”
“你血口喷人！”封将军气得青筋暴起。
他作为御林军首领虽只听令于圣上，不属于任何皇子一派，但诸位皇子中他最欣赏的就是这位六皇子，听到六皇子竟被这么一个卑鄙小人肆意污蔑自然愤愤不平。
可如今御林军只有区区两万的兵力，与瑞王本有的私兵尚能勉强分庭抗礼，如今再加上三万镇北军却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王二骏不屑冷哼，王大虎会意，他一挥手之后，身后的大军便将御林军的衙署团团围了起来。
“一半的人留在此处，切勿让御林军靠近皇宫一步，剩下的人去将不愿臣服于瑞王殿下的官员府邸全部围了。”
王二骏顿了顿，转头瞥了眼被牢牢绑住的闻夏：“不如就从卫国公府开始吧，老国公裴烨可是个硬骨头，咱们就看看这硬骨头多久能被折断。”
“呜……”闻夏的目光如两把锋利的剑想将他射穿，可此刻她却被堵住嘴，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走吧。”王二骏转身往卫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经过闻夏身侧时，他脚步微顿，并不屑于看她，只是从齿缝中挤出一句阴狠的嘲讽：“褚衡被困齐州，镇北军反投瑞王，连裴家也要受你牵连落难，如今再也没有人能救你了，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将你的羽翼一点一点折断的！”
*
褚姣玉与褚宁二人带着褚衡从原路溜出时，门边空空荡荡并不见守卫的踪影，可更令人奇怪的是，连阿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阿兄，咱们快走吧，应该是阿风将他们引开了。”虽然有些担忧，可如今护着褚衡成功逃脱才是头等大事，是以褚姣玉未再犹豫，而是催着褚衡抓紧逃出去。
就在他们踏出采石场的一瞬，却听到几声大笑，紧接着周围几道黑影将他们团团围住，抬头一看，竟是上百的守卫都围了过来。
而阿风此刻被五花大绑，如破烂一般被随意丢弃在地上。
为首的一人扬起手中的信冷哼道：“果然如大人所料，有人想要劫囚呀，不过就凭你们几个人，真是不自量力。”
褚衡上前一步，将褚姣玉二人挡在身后：“你们的目标是我，将他们放了。”
守卫冷笑：“我们这地方，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兄弟们，将他们全都给我绑了。”
他们冲上来的一瞬，褚衡也应声而动，可即使他武功高强也难以凭一人之力抵挡上百名守卫，更何况还要护着身后两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未过多久，他便渐渐落了下风。
“阿兄，别管我们了，你快走吧！”褚姣玉的呐喊声从一片混乱中传了出来。
她明白如今只有兄长带着密诏成功召集北地大军才可解大晟之危，若是不带她们，兄长说不定还有一线逃出去的希望。
“要走一起走！”褚衡并未答应。
数不清的刀剑向他袭来，这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他尚能勉强抵挡一阵，但大概是动静闹得太大，周围的守卫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在如此悬殊的人数差距下，他也难免身中几剑。
就在几近体力不支之时，一个略微陌生的声音伴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住手！”
紧接着，一队人马加入了缠斗之中，局势瞬间扭转。
褚衡抬头，看到为首的有两人，一个是分别多日的裴怀济，另一个……他却一时难以认出。
他眯眼用力分辨了许久，才依稀想起这人的身形样貌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许是某年的宫宴上，那时这个身影独自窝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中。
这人莫非是，六皇子！
可他如今不应该安坐在京城之中吗，又怎么会和裴怀济在一处，怎么会跑到荒芜的齐州来？
这两天快要忙炸了，努力下周完结，完结那天一定要买个小蛋糕庆祝第一本的诞生（ps：不是我嘴馋[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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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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