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疆心中一沉,于她而言性命自是最要紧的,可是于东青而言呢?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
“命保住了就好,命保住了就好!”赵云昌几乎喜极而泣连连道。
谢无疆一愣,略有些诧异地看向赵云昌。
赵云昌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属下的意思是说什么东西都不如性命要紧。”
谢无疆神情微松:“进去看看她吧。”
赵云昌欣喜地连连点头。
屋里纵使已经清理过了,但还是飘散着浓重的血腥气,来到榻前,只见往日总是精神奕奕的人,此刻却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赵云昌三两步上前,跪坐在地,手在空中颤了又颤才缓缓握住东青的手。
林萱和寒酥原本满脸忧色,见状反倒是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脚尖。
谢无疆站在他身后,见他偷偷低头在衣服上蹭了蹭脸,心中顿时有些酸涩。
东青若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看见榻前的赵云昌时微微一愣,随即抬眼看到谢无疆和林萱、寒酥,一把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惨白的面上隐隐泛起了丝红晕:“娘子…”
“东青你醒啦!”赵云昌脑袋一凑,正好挡住了东青的视线。
东青半是无奈半是羞地抬手想要将他的脑袋扒拉开,却被赵云昌误会了,连忙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东青,你感觉如何,疼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东青:“……”
谢无疆好笑地看着两人,上前一步安慰道:“醒了便好,好好养伤,一切都会好的。至于伤你之人,若你想亲自报仇,我保证会留他们到你伤好。”
东青摇摇头:“见娘子安好,想来他们未能得逞,经此一事,容不下他们的大有人在,奴婢只管等着看戏便好。”
谢无疆轻轻叹了口气,她心中明白,东青如此不过是怕给她添麻烦罢了,可越是如此,她心里便越是沉重:“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娘子千万别这么说,打从娘子救下奴婢,奴婢的命便是娘子的,今日之事谁都无法预料,奴婢只侥幸未曾连累娘子。”东青虽然虚弱不堪,眼神却十分坚定。
“东青,我救你是要你好好活着,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好好养伤,来日与你阿姊欢欢喜喜的团聚。”谢无疆嘴上安慰着她,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她这个人向来讲究有仇必报,裴家如何处置他们,她管不着,但是东青受的苦,他们必须一分不少的先还了!
“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养伤。”东青眼圈微红,用力点了下头,“对了,娘子,奴婢还有一事…”东青挣扎着想要起身。
谢无疆坐到榻边眼疾手快地将她按住:“别乱动。”
赵云昌见她疼得脸色发白,心疼道:“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东青摇头,忍痛望向谢无疆道:“娘子,奴婢怀疑此番背后恐另有其人。”
谢无疆神色一凝:“你发现了什么?”
“奴婢今日按照娘子的吩咐前往日章院打算探一探虚实,刚到门前便见护卫被杀,奴婢进院查看,却被几名刺客缠住,那些人对奴婢却始终收着力道,仿佛只是要将奴婢困住,直到裴二爷带人过来,奴婢隐约听到有人极为不耐地说了句,可算是来了,而后他们便佯装不敌服毒自尽。这帮人训练有素,根本不像是普通刺客,反倒更像是培养出来的死士,而且…”东青一口气说了许多,整个人已是疲惫不堪。
谢无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拼凑出了她未说完的话:“而且他们的态度明显不像是对待自己的主子,裴二爷看见他们死了之后也是十分震惊?”
东青轻轻点头。
谢无疆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一抹思索:“我知道了,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挂心,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你的身子。”
东青点点头终于安心地闭上眼。
谢无疆站起身,瞥了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赵云昌,轻轻叹了口气:“这两日暂且许你白日待在院中。”
赵云昌眼睛一亮:“多谢娘子!娘子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
这话不仅将谢无疆逗乐了,寒酥和林萱也忍不住偷笑。
“如今便没齿难忘,来日求我作主的时候看你再怎么办。”谢无疆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赵云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憨笑咧嘴:“娘子这是准…”
“我可什么都没说,莫要胡乱揣测。”谢无疆说完便见赵云昌咧开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忍不住轻笑一声,带着林萱和寒酥离开。
出了屋子,谢无疆唇边的笑意缓缓收起,回想起东青的话,眼前倏然浮现出一双沉静幽深的眼睛,鹬蚌相争最后坐收渔翁只能是他,如此便也说得通。
谢无疆正犹豫着是否该将此事与裴昭道明,便见春林匆匆过来:“娘子,主君来了。”
谢无疆不解地皱了皱眉,如今他正事忙,怎么会跑这儿来?
春林见她沉默,出声询问:“娘子可要见?”
谢无疆冲她笑了下:“郎君既来了,自是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春林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谢无疆吩咐林萱和寒酥道:“准备些茶点,咱们煮茶迎客。”
林萱和寒酥应诺各自忙活去了。
待春林带着裴昭过来时,谢无疆正跪坐在方桌前煮茶。
这是裴昭第二次踏入清心院,只是上次深夜来访,谢无疆不在,他也不便入内,只在院中等她,今日才发现屋内陈设甚是简陋,厅内不过摆着一张矮榻,一方茶案,都是古旧的款式,连一把如今流行的胡椅都没有,更别提那拓印的山水画屏风了。
裴昭看着谢无疆恬淡的神情,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怒意,不是冲她,而是自己,他从前竟如此委屈她。
谢无疆见他神色不愉,心中暗生疑惑,挺直腰背,抬手示意:“郎君请坐。”
“多谢娘子。”裴昭压下心中的不悦,一撩袍摆跪坐在她身侧。
谢无疆微微一笑,主动开口询问:“不知郎君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裴昭抿了抿唇,视线从她脸上扫过:“我今日来是向娘子赔罪的。”
谢无疆搅动茶汤的手一顿,眉梢微挑,不解地看向他。
裴昭见状便明白她确实不曾生气,原本做好了哄人的准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揣了大半日的心思竟是全然错的,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好笑,见谢无疆还在看他,裴昭这才道:“今日之事原是早就做了准备,只等二叔入局,未料却将娘子牵扯进来,害娘子受惊,特备薄礼向娘子赔罪。”
抱着大包小包的陈阳立刻会意上前。
裴昭解释道:“也不知娘子喜好何物,便只备了些补品,还望娘子见谅。”
谢无疆心下了然,原是怕她因东青受伤的事情生气啊,说起来今日之事也是她自己思虑不周,怨不得旁人,不过裴昭能想得如此周全,还是让她心里一暖:“郎君有心了,林萱,收下吧。”
林萱应声上前伸手去接,陈阳愣了一下才匆匆将东西推进林宣怀里,东西有些重,林萱一个不防,险些没拿稳。
陈阳立刻伸手抱开几样,扭头看向裴昭欲言又止。
裴昭和谢无疆也留意到了两人的动作,谢无疆含笑道:“东西有些重,不知能否劳烦陈护卫帮忙送过去?”
陈阳看向裴昭的眼睛一亮。
裴昭的视线在林萱和陈阳身上扫了一个来回,了然一笑:“去吧。”
陈阳立刻欣喜应声而去。
看着如此没出息的陈阳,裴昭无奈摇头。
谢无疆扫了一眼裴昭的神色,照旧煮茶:“不知能否向郎君讨个人情。”
“人情?”
“郎君也知道东青是我的人,如今被人无故重伤,我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裴昭的目光倏然柔和下来,隐隐带着纵容:“娘子想亲自动手处置了他们?”
“处置他们是郎君的事,我怎好越俎代庖。”谢无疆扬起茶汤观察了一番,感觉差不多了,便开始分茶,“我不过是想在他们被处置前为东青讨回几分公道罢了,郎君可准了?”
裴昭看着着她闲适的动作,想到往后如此场景日日可见,突然发现今日连天气仿佛都格外适宜:“娘子所求皆在情理之中。”
“那就多谢郎君了。”谢无疆说着将分好的茶端到他面前,温声道,“郎君尝尝。”
裴昭垂眸看着她粉白的指尖与白瓷茶盏中澄亮的茶汤正好相得益彰,往日浅淡的茶香此刻竟意外的沁人心脾:“娘子的手艺不错。”
谢无疆笑道:“郎君尚未尝过怎知不错?”
“品茶不过一观二嗅三尝,娘子煮的茶无论是色泽还是香气皆乃上品,味道自是不会差。”裴昭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是紫笋茶?”
谢无疆点点头,侧过脸看向他,玩笑道:“是郎君上次送来的,如何?可埋没了郎君的好茶?”
裴昭看着她,璀璨的凤眸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仿佛要望进她心底:“茶虽好,却不及娘子的手艺。”
这略带暧昧的话从他口中说出,谢无疆愣了一下,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他,他的目光灼热,跃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下意识别开了脸:“郎君如此盛赞倒叫我有些汗颜。”
裴昭的目光落在她几乎与耳铛上的红玉珠同色的耳垂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实话而已,娘子当得。”
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谢无疆脸颊微微发烫,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岂料他竟唇角高高翘起,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沾染着欢愉。
他本就生得极为好看,如今笑起来,颇有几分红绮如花,妖颜若玉之态。
谢无疆也算见惯了各色“美人”,艳如宋九思,雅如崔则礼,与裴昭相比依旧略显逊色,他较之宋九思多了三分清朗,较之崔则礼多了三分昳丽。
她自问不算好se之辈,此刻依旧不免生出几分绮念。
寒酥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两人,莫名感觉周遭漂浮着糖桂花的香气,她忍不住咂吧咂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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